隻是呼吸交錯的功夫,兩人就交手了數十招。


    雖然姬無命還沒有恢複記憶,但戰鬥仿佛已經化作了他的本能,再加上走火入魔的狀態,讓他徹底失去了理智。


    毫無節製的揮霍真氣。


    以至於歸海一刀這位擅長霸刀的高手,也隻能避其鋒芒。


    然而院子就這麽大,歸海一刀又不想擴大戰場,牽連到無辜群眾,終歸還是到了避無可避的時候。


    “唰——”


    姬無命一掌拍出,掌風帶動著塵土,剛猛淩厲的氣流,隻是一刹那,便衝破了廚房以及秀才房間的大門。


    呼嘯的風聲,好似鬼哭狼嚎一般。


    歸海一刀不敢硬抗,抽身閃躲之際,想要揮刀回擊,然而,他才想要變換腳步,忽然一陣滯澀之感,從他的經脈當中傳來。


    低頭看去,卻見地麵上不知何時,已經結了一層厚實的冰霜。


    森冷慘白的白霧,猶如一隻隻從地獄探出的鬼手,抓住了他的腳踝。


    同時,歸海一刀隻覺得麵前的氣流被猛地抽空,一道黑色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自己身前。


    他下意識的揮刀去砍。


    然而冰流已經鑽入經脈當中,隨著他的真氣,在體內走了一個循環,此刻的他就好像是數九寒天之際,在冰窖當中過了一個日夜。


    渾身上下都顫抖不已,動作更是比往日遲鈍百倍。


    姬無命隻是稍一側身,而後手掌一抓,便握住了刀背,旋即掌心之中又是一股寒意升騰。


    便見那柄汗血寶刀之上,已然布滿了寒霜。


    姬無命的手掌,則順勢上滑,想要去扣歸海一刀的手腕。


    可歸海一刀畢竟不是常人,這一切雖隻發生在刹那,他的經脈也已經遍布冰流寒氣,可這陰森涼意,卻也反倒幫他靜下了心。


    絕情斬,便是一門隻有在絕情絕義,徹底舍棄所有正麵情感之下,才能發揮出威力的刀法。


    此前,歸海一刀或多或少,有了感情用事的想法。


    但是現如今,這一點想法,已然隨著冰流消失殆盡。


    絕情斬刀意,也在這一瞬間,重新變得純粹。


    “鏘——”


    明明已經是出鞘的狀態,可歸海一刀手中的寶刀,仍然綻放出一陣璀璨的刀光,刀鳴之聲,更是猶如世間最冰冷無情的聲音。


    姬無命的手冷,可這一瞬間,他感覺手中拂過的刀背,比他的手還要冷。


    這一瞬間,本應被他摒棄的情感——恐懼,重新在內心當中充盈。


    “絕情斬!”


    歸海一刀奮力轉動刀身,朝著身前的青年橫斬而去。


    姬無命的眼中,仿佛鑽入了一道黑光,似要將世間的一切都吞噬殆盡。


    “刺——”


    衣衫被撕破的聲音在姬無命的耳畔回蕩。


    這一刻,他感覺時間變得異常緩慢,緩慢到,周圍的一切似乎都靜止了下來。


    死亡來臨前的涼意,從腳下直衝天靈。


    姬無命怕了,前所未有的害怕。


    對於無能的人,恐懼會使他變得怯懦。


    可對於姬無命這樣的人,恐懼會化作他想要活下去的動力。


    在恐懼的催促下,姬無命的功法運轉的速度前所未有得迅疾。


    天地元氣在在這一瞬間,便好似被人推著趕著一樣,蜂擁而至。


    在姬無命的身前,化作了厚實的冰層,仿佛是要將那一道無形有質的刀氣,困在裏麵。


    與此同時,姬無命本人,也飛快的向後滑去,陰風掌接連施展,雖然在絕情斬刀意麵前,這一做法有些像是螳臂當車。


    可姬無命當真做到了。


    得益於他那恐怖如野獸一般的戰鬥直覺,一道道柔中帶剛的掌力拍出,竟真的偏移了絕情斬的軌跡。


    使這橫向的一刀,在半空中拐了一個微妙的弧度,斬破了一片屋簷後,飛向藍天,最終不知所蹤。


    “嗚呼嗚呼——”


    姬無命站在原地大喘粗氣,倒不是真氣施展過度,而是在死亡邊緣走了一遭後,活下來的激動。


    “不好。”


    客棧二樓,見到姬無命竟然躲過了這幾乎必殺的一刀,段天涯的眉頭緊皺。


    他當然看出這一刀的威力驚人。


    可歸海一刀畢竟隻是宗師初期,除卻絕情斬帶來的無與倫比的攻擊力外,他其他任何一項基礎數值,都要遠遠低於姬無命。


    在被對方那詭異的寒流侵入經脈當中,能夠斬出這全力一刀,已然是極限了。


    察覺到了歸海一刀的狀態,段天涯也不得不插手對方的戰鬥,當即在點了南宮的穴道後。


    抽出腰間的長刀,從二樓一躍而下。


    與此同時,正準備去了結了歸海一刀的姬無命,忽然感覺一股殺意從上方下來。


    想也沒想,直接一掌迎了上去。


    那刀光看著鋒銳無雙,可好像隻是個樣子貨,在姬無命的陰風掌麵前,連一刹那都沒有支撐下來,就變得分崩離析。


    饒是姬無命在走火入魔,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而這一道掌勁還遠遠沒有結束,很快,就又撞上了那藏匿在刀光之後的一枚黑色圓球。


    “砰——”


    在掌力的壓迫下,圓球炸裂開來,無盡的煙霧彌漫,院落中的能見度,一瞬間降到了極點。


    姬無命手掌本能一樣的擋在了眼前,在察覺這隻是單純迷惑人視線的煙霧後,揮手卷起狂風。


    待到煙霧散盡,姬無命環顧四周,最終目光看向了歸海一刀的方向,卻隻見原地留下了一地的碎冰,哪裏還有人在?


    ......


    ......


    柴房當中,段天涯扶著歸海一刀,口中喘著粗氣,臉上一片青紫之色,手上也多有寒霜。


    卻是那陰森恐怖的寒氣,順著歸海一刀,蔓延到了他的身上。


    一旁,小道士則是抬手甩出兩道符籙,便見麵前的柴房大門前,飛快升起一道牆壁。


    卻是幻形符的另外一種用法——環境模擬。


    “他腦子不太好使,這一道牆,應該能騙過他。”小道士說著,卻又另起一道符籙,這一道符紙,在他的手掌中飛快變換,最終化作了一隻千紙鶴,從柴房後的窗戶飛了出去。


    目送著千紙鶴離去,小道士才看向眾人說道:“這一隻千紙鶴會回到醫館,通知唐大哥,然後由他聯係蘇大哥,到時候咱們應該就有救了。”


    之所以不直接聯係蘇木,主要還是小道士手中能夠用來遠程通訊的,就隻有符紙折成的千紙鶴。


    速度比起腿兒著去肯定快了不少。


    可要是比起醫館的聯絡法器,差得可就不是一星半點了。


    “那咱們接下來就在這躲著?”


    “要是姬無命出去為非作歹怎麽辦?”


    小郭是個比較有俠義心腸的人,一想到姬無命目前的狀態,要是從客棧出去,有極大可能行凶作惡,她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歸根結底,姬無命會走火入魔,和他們也有很大的關係。


    “不然怎麽辦?就咱們這幾頭蒜,出去還不夠他一巴掌拍的。”李大嘴無奈道。


    得了武功之後,李大嘴的俠義心也直線上升。


    如果可以,他也想將姬無命給攔下來,不讓他為禍一方。


    可有些事情想想也就得了,實力差距不是那麽輕易就能抹平的。


    “諸位,可有療傷符帶在身上。”


    正在這時,段天涯簡單處理了歸海一刀的傷勢,看向眾人開口:“若是我與一刀聯手,或可拖住那人一時半刻。”


    “療傷符......”


    小郭秀才麵麵相覷,又看向了羨魚。


    雖說蘇木以前也送過他們一些符籙,但都是一些護身符,且他們平日裏還要打雜做工,為避免符籙受損,又怎麽會帶在身上。


    要說他們這群人裏麵,唯一有可能帶著療傷符的。


    就隻有醫館出來的小道士了。


    “療傷符......我倒是畫過幾張。”羨魚皺眉從袖口裏取出幾道符:“就是不知道有沒有效果。”


    羨魚雖然不會通天籙,但別忘了,他是個正經道士。


    因此對醫館的一些符籙,也做過研究,其中像是雷符、上清五力士符,他都能用傳統的方式畫出來,並且能夠確保行之有效。


    因為這些符籙在繪製完成後,都會向他傳達某種反饋。


    可唯獨療傷符的反饋,他從來都沒有接收到過。


    因此,他也不敢確保自己畫的療傷符有沒有作用。


    “你畫的?”


    段天涯看出了小道士的年歲,又看了眼他手中的符籙,最終還是選擇相信。


    死馬當活馬醫吧。


    反正他們現在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從小道士的手中接過療傷符,旋即便以真氣激活。


    要說小道士也當真是天才,雖然不懂得通天籙,沒有蘇木那種百無禁忌的效率,可繪製的符籙在效果上,卻也和蘇木繪製的沒有太大差距。


    第一張療傷符用下去,歸海一刀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好看了一些。


    頭頂還有白霧升騰,顯然是從他體內迫出的寒流。


    “有效!”


    段天涯眼前一亮,旋即看向一旁的大嘴:“這位仁兄,勞煩你幫我將他扶起來,我要為他運功驅寒。”


    “包在我身上了。”李大嘴一拍胸脯,就將歸海一刀接了過來。


    不過剛一入手,他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感覺自己像是把一塊冰抱了起來。


    但除此之外,倒也沒什麽大礙。


    這可著實讓一旁準備先為李大嘴渡一些功力抗寒的段天涯有些意外。


    ‘這同福客棧當真是臥虎藏龍。’


    心中有些感慨,段天涯也沒浪費時間,運轉自己從東瀛學來的療傷秘法,將雙掌按在了歸海一刀的背上。


    一股股真氣隨著手掌,被傳遞到了歸海一刀的身上。


    而後,便見歸海一刀身上,越來越多的水霧彌漫開來。


    ......


    ......


    與此同時,一家醫館。


    醫館後院,唐春端了盆水,從客房當中走了出來,就見到了懸置在半空中的千紙鶴,忙抬手接了下來。


    而後就見到了藏在其中的小道士的求救訊息。


    “三娘,怎麽了?”


    這時,客房的房門被推開,一個典型的西域美人倚靠在門上。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先在房間裏休息著......對了,一會兒沈姑娘會送藥過來,你別忘記喝。”


    唐春叮囑一番,而後將千紙鶴收入懷中,就去了正堂,準備聯係蘇木。


    西域美人聞言,沒再多說,看著唐春離去的背影。


    腦海中將其與記憶中那有些憨憨的陰柔男子聯係到一起,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意。


    “性格倒是一點都沒變。”


    她呢喃著,卻感受到了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食指下意識勾起,便見其上纏著幾根晶瑩透亮的細絲,細絲的盡頭則連在了中指的第一指節上,將細絲繃得筆直。


    而她的拇指指甲,則勾在了這好似琴弦一樣的細絲上,隨時準備出手。


    可等到她偏過頭看去,就隻見一個既有著清麗脫俗的風韻,又不缺少古靈精怪的絕美少女,正一臉八卦地看著自己。


    看到來人,她瞬間收斂了殺意,微微笑道:“原來是沈姑娘。”


    “九姐姐。”


    沈璧君從院門外探出頭來,別有深意地眨了眨眼。


    而後端著一碗藥湯走了過來。


    “九姐姐?”


    女子從房間中走了出來,從步子當中不難看出,她還極為虛弱,聽到沈璧君的話,也有些哭笑不得。


    “是啦,我又不知道九姐姐究竟叫什麽,就隻好叫九姐姐嘍。”


    沈璧君說著,將湯藥放在亭子的桌子上,又上前扶著她走了過來,坐好。


    “叫什麽嗎?我也忘記了......”


    女子是在一個殺手組織當中長大成人,從小接受著優勝劣汰的教育方式,除了學習武功,就是相互廝殺。


    直到武功有成,得到了屬於自己的代號之後,這種情況才有所改善。


    以前或許有人發過善心,給她取過名字。


    不過身為殺手,最忌諱的就是暴露真實姓名,所以大家平日裏都是以稱呼對方。


    而自從那位給她取名字的婆婆,在一次刺殺任務當中喪命後,就再沒什麽人叫過她的名字。


    久而久之,她自己也將名字給忘記了。


    漸漸地,也就隻剩下九尾狐這個代號,記得最為清晰,傳揚度也最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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