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一輛出租開了過來,阿翹拉開車門扶周沅淺先上車,然後她自己再上車。


    “我又不是老弱病殘。”周沅淺被阿翹謹小慎微的照顧感動。


    阿翹再次端詳了一下周沅淺的臉色:“和老弱病殘也差不多了。真不知道之前那幾個月你在海沙市是怎麽過的,當初你不是說在那裏的工作生活挺好的麽?怎麽這次回來弄成這樣?”


    周沅淺無言以對,隻得歎息。恰在這時司機問目的地。周沅淺報了自己新租的那個小公寓的地址。


    車子開了出去,阿翹的注意力很自然的就轉換到周沅淺的新住處:“還好,離我家不是很遠。以後咱們就能多多見麵,一起掙錢了。”


    一起掙錢,嗬嗬,周沅淺微微一笑看著車窗外一閃而過的街景,不由想起來去年冬天和阿翹一起拚命做兼職攢錢給阿翹媽治病的那段光陰。


    那個時候是阿翹最為難熬的一段時間,不過後來還是熬了過去,現在阿翹一家人勤奮努力,幾口人一起掙錢,日子當真是一天一個樣。


    周沅淺不由想起了自己,自己現在無疑是處在最為難熬的時間裏,到底要怎麽做,才能熬過這段時間呢?她惆悵的看著窗外那炎熱天氣裏稀少的行人,心中已經有了答案,這輩子她也許都沒辦法走出這種煎熬了。


    阿翹看了周沅淺臉上那淒然的表情,不由擔憂:“你這樣子,我真不放心。好在明天周末,我現在就打電話回公司請假一天,加上周末三天的時間剛好可以好好的陪陪你。”


    “不用了,還是工作要緊。”周沅淺拒絕。


    阿翹瞪了她一眼:“你什麽時候這麽不把我當朋友了?工作再要緊也沒有你要緊,你看看你,渾身上下哪裏還有點人氣?就比那什麽多了口氣而已。”


    周沅淺無力再說什麽,這一刻她感覺很累,什麽都不想做,事實上這幾天來,她一直都感覺很累,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來興趣。行屍走肉,大約就是這樣了。


    車子在周沅淺租住的單身公寓樓下停了下來,阿翹付了車錢之後帶著周沅淺下了車。


    昨天晚上周沅淺被擄走之後,能丟的東西都丟了,甚至連她自己也險些丟了。站在這間單身公寓的門外時,才發現沒有鑰匙。好在身邊有個阿翹。


    阿翹忙前忙後的找開鎖公司開門的時候,周沅淺就站在一旁,無力的發呆。


    門鎖打開,阿翹讓周沅淺把房間的備用鑰匙找出來,等下去幫她配幾把。之後就推了周沅淺去床邊:“你還是先休息一下吧。看你這樣子,若不是我和你熟,都要以為你得了失心瘋從精神病院剛出來呢。”


    周沅淺回到了自己的住處,心中踏實不少,確實,現在的她除了睡覺似乎沒有別的什麽事情能夠做好。阿翹又不是外人,於是她去公寓的那個狹小的洗手間洗了臉上的汗水之後就躺下準備睡覺。


    用來出租的公寓,通常都不會配備太好的空調,眼下正值盛夏七月末,房間裏麵的空調時好時壞的,噪音特別大。阿翹將空調開了一下會兒後不得不又給關了。埋怨了句房東太摳之後決定等會兒去超市買個電風扇回來。


    可是就是這樣炎熱的天氣裏,周沅淺居然沒有感覺到酷熱難耐,無力的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當一個人的心,徹底涼透了的時候,夏天和冬天又是什麽區別呢?能睡著也是好事,睡著了,就等於逃離了這個鬧人的世界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存了借著睡眠遁世的想法,周沅淺這一覺睡得格外長。從上午一直睡到下午傍晚時分。


    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的這個不足三十平米的狹小單身公寓已經被阿翹裏裏外外整理了一遍。床頭處一台嶄新的落地扇正在呼呼的吹著。而那個小小的廚房裏,阿翹正係著新買的圍裙,乒乒乓乓的切菜,炒菜。


    飯菜的油鹽香味吸進鼻腔的時候,周沅淺知道,自己這是又切切實實的回到了人間煙火之中了。柴米油鹽,一日三餐,工資與消費,將占用日後生活的很大一部分。


    小客廳中支著那張房東配備的破舊餐桌,餐桌上已經擺了幾樣菜。此時阿翹又炒好了一盤菜,從小廚房端了出來,放到餐桌上。看到周沅淺醒了,忙將兩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拿出一個小方便袋來:“我在藥店給你買了碘酒和棉簽,把你身上擦傷的地方擦一擦吧。”


    “謝謝啊。”周沅淺很是感激。她無法想象若不是阿翹,她一個人呆在這個破舊狹小的公寓裏麵該怎麽辦,十有八九會活活餓死,或者睡死。


    阿翹一擺手:“這有什麽,不過都是些小事,哪裏擱得住謝?”說著朝廚房走去,“擦完趕緊洗手,馬上就要開飯了。”


    不知道是一覺睡醒,能量都睡了回來,還是阿翹的存在給這個小公寓帶了些生機,周沅淺感覺精神了不少。她去到小公寓裏麵的那個狹小的洗手間裏麵簡單的衝了個澡,然後用棉簽沾了碘酒在胳膊和腿上擦傷的部位塗了塗。


    看著身上的擦傷,腦子裏不由想起昨天被老賴擄走之後,發生在那個破舊倉庫裏麵的事情。深刻的意識到了一件事情,君塵寰是真的不在了,再不會有人寵著她,慣著她了。今後的日子裏,她必須堅強自立起來,自己保護自己,走完這一生。


    雖然在認識君塵寰之前,周沅淺本就是個堅強自立的女孩兒,可是經曆了君塵寰的那番寵愛之後,重新回到人間瑣碎的生活中時須得比從前更堅強獨立才行,因為從前的生活很單純,並沒有老賴,君乾之流。


    想到君乾,周沅淺搖了搖頭。她一點都不想再看到那個人,她一麵拿碘酒擦著身上的擦傷,一麵告訴自己,昨晚發生的一切事情都從記憶裏麵刪除吧!對於君乾,她不感激也不痛恨,隻當做是沒有這號人。


    阿翹炒完了所有的菜,脫了圍裙,在門口旁的超市購物袋裏拿出一瓶紅酒來,用超市送的開瓶器打開,放到餐桌上,招呼周沅淺:“快些坐過來啊,開飯了!”


    紅酒是普通超市貨架上幾十元一瓶的那種,周沅淺在小飯桌旁坐了下來。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想起來何姨做的菜,想起來息君苑的那個豪奢的餐廳,還有那個每次喝酒必喝珍品的男人。


    “今天我專門買了五花肉,豬肝,你看看你的臉色還有你這消瘦的樣子,一定得好好補補。”阿翹一麵說著一麵給周沅淺麵前得碗裏夾菜。


    周沅淺看著麵前小餐桌上擺著的五菜一湯,三葷兩素,一個紫菜湯,這樣的五個菜在小老百姓的家裏已經算挺隆重的一頓飯了,可是和息君苑裏麵的生活質量卻沒得比。


    夾了塊五花肉放嘴裏,好像有點老了,再嚐了一下豬肝,味道似乎沒有滲進去,周沅淺嘴裏吃著這些東西,心裏在這刻清楚的明白,自己是真的回不去了。那個有著君塵寰的美夢亦或者是噩夢,已經徹徹底底的醒了。


    眼前的小飯桌,家常便飯,小公寓,這才是真實的,真實的應該屬於她的生活。


    見周沅淺端著飯碗猶猶豫豫的,阿翹忍不住問:“是不是我做的不好吃?你怎麽不吃啊?”


    周沅淺收起眼睛裏的濕潤,開口說:“不,你做得很好吃。說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吃你做得飯菜呢。”


    阿翹笑了:“這算什麽,我們山裏麵的孩子從小就勤勞無比,會做的事情多的很呢。”


    周沅淺看了下自己那被阿翹收拾的整潔無比的房間,會心的笑了,不管是山裏的孩子還是城裏的孩子,隻要用心的勤奮的生活的人,都是極可愛的!


    “瞧我,差點忘了,來來,把酒倒上。”阿翹一麵說著一麵拿過兩隻高腳玻璃杯來倒酒。看著挺晶瑩剔透的高腳玻璃杯,不過是超市貨架上幾塊錢一個的,和息君苑中那水晶一樣的紅酒杯自然沒得比。


    這一刻,周沅淺端起酒杯來,喝了一口,心中豁然開朗。生活就是這樣的平庸瑣碎,假如不堅強的勤奮起來又懦弱失意的給誰看?


    “來,幹杯!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這麽低落,你隻要記住你還有我這個朋友就好,喝了這杯酒,祝你所有的煩惱全都一筆勾銷!”阿翹端起酒杯揚了揚。


    周沅淺看著阿翹,心中無比的慶幸,老天定是早就知道她會有今天的失意所以才讓阿翹來做她的朋友吧?心中一暖,會心的笑了笑:“多謝你,阿翹,來,幹杯!”


    這天晚上,吃著家常小菜,喝著超市的廉價小酒,在阿翹的陪伴下,周沅淺這才從之前那毀滅性的的失意中振作起來。她想著假如隻有在世上苟活這條路可以走的話,那就讓曾經的點滴回憶作伴,切實走好剩下的路吧!


    晚上阿翹沒有回家,留在周沅淺這裏給她作伴。


    晚上兩人躺在床上吹著電風扇,聊著學生時代的種種趣事,直到深夜才漸漸睡去。


    第二天,阿翹拖了周沅淺出門去大采購。周沅淺當初是隻身離開息君苑,衣服都沒帶一件,眼下要切切實實的過柴米油鹽的生活,可不得買幾件換身的衣服麽,包括找工作用的電腦也得買,當然有了電腦,還得裝寬帶。


    等等的瑣事忙下來,周末的兩天的時間就匆匆過去了。


    周日的下午,阿翹要離開了,因為第二天周一該要上班了,走之前很有些放心不下周沅淺,對她說:“要不你去我家住幾天吧,我媽前些日子還念叨你呢,問你怎麽也不來坐了。”


    周沅淺搖頭說:“不了,阿翹,我知道你擔心我,可是你陪了我這三天已經足夠,你看我已經好了。下周先休整一周,下下周開始我就找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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