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少的沉默讓梁泊意外的同時又有些意料之中,她沒有繼續追問為什麽,而是低低的問了一句:“你會保護他們嗎?”


    安少低下頭,看著她低垂著頭的樣子,眸子幽暗深沉。


    梁泊身子微顫,緩緩的回頭抬眸看著他,眼神裏有著無聲的請求,輕輕的說道:“我希望……你會保護他們,就像保護我一樣。”


    “他們會好好的。”安少緩緩的說道,給出了他的承諾。


    梁泊驚喜的有些不知道說什麽好,隻是靜靜的看著他,喜悅而感動。


    安少推起她往前麵走去,抬頭看著布滿繁星的夜幕,微微一笑。


    為了她,他願意試著去努力做一個父親。


    為了她,他們願意試著努力做一個兒子。


    她,是一條紐帶,緊緊的銜接著他們三人,讓他們的生命因為有了她而改變。


    ……


    夜色很深,海風吹來,有些涼意,島上的氣候其實很暖,可是白天和夜裏卻也還是有著反差,但平常卻並不會讓人感覺到冷,反而無比的清爽。


    而今夜,風,很冷,和倫敦一樣的寒冷。


    安瑼站在陽台上,手裏點燃著一枝煙,星星火光在黑夜裏一閃一閃和天上的繁星一樣明亮。


    “瑼哥哥,你怎麽還不睡?”陽台上的玻璃門被拉開,蘭亭不知道為什麽,她有些不敢看著那倚在陽台上沉默的男人,她的丈夫。


    隨著玻璃門的打開,房間內的燈光流泄出來,讓黑寂的陽台上有了光亮,也一目了然的可以看見臥房內的華麗。


    安瑼沒有出聲,站在陽台上,任由手指間的煙蒂自行燃燒著。


    低迷的氣氛讓蘭亭臉上的笑意一點一點消散:“瑼哥哥……”安瑼這時才有所動,把手裏的煙按熄在了煙灰缸裏,回頭冷冷的看著身後身著華麗睡衣的女人,他的妻子。


    “蘭亭,我從來沒有問過你,為什麽最終答應嫁給我,我希望這個問題我一輩子都不用問。”


    蘭亭震驚的看著他:“瑼哥哥,你怎麽啦?”


    “蘭亭,我不管你是在騙我,還是在騙自己,但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明白,你是個聰明人,但安家的人都不是笨蛋。”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蘭亭惱怒的看著他。


    “什麽意思你心裏明白,琝堂弟別說現在娶了妻,生了繼承人,就算沒有,就算時間倒回到從前,你也依然輸了。”他一直以為,隻要他真心真意愛著她,她總有一天會真正的被他感動。


    他自我欺騙告訴自己是自己的愛感動了她,卻比誰都清楚,一半是因為感動,而另一半是因為他的身份,安玦琝的堂弟。


    “安瑼……”心裏最深的痛被如此毫不留情的揭露出來,蘭亭惱羞成怒的叫著他的名字。


    失望浮現在安瑼的眼底,他冷漠的說道:“如果你是個聰明人,就別再任由你壓在心裏深處的情感泄露出來,否則,你的日子不會好過。”如果這件事被有心人鬧騰出來,無論是安家大族還是他的家庭,都容不下她。


    蘭亭呆呆的看著安瑼拉開門走了出去,一陣風吹來,風冷似凍,讓她腳底寒到了心。


    “瑼……瑼哥哥……”這樣冷漠的話語是怎麽從他嘴裏說出來的?他不是說愛她?


    雙手環抱著,想要驅逐心裏的寒意,蘭亭笑的有些嘲諷,原來他的愛也不過如此,也是,得到了,當然不會再珍惜了。


    現在她已經是他娶回家了的女人了,他自然用不著再捧在手心裏嗬護著。


    ……


    西樓客廳裏,透明的屋頂可以看見天上的繁星,落立窗敞開著,海風掀揚起了牡丹花樣的白紗窗簾,一道看似女子的秀麗身影在暗淡的燈光中和揚起的簾影裏時隱時現。


    安玘整個人都半躺在沙發裏,身上依然是白襯衫,牛仔褲,簡單隨意,卻盡顯頎長精瘦的身形,花容月貌,比男人稍細一些比女人又稍濃一些的彎眉美眸,一笑百花就全開了,他的美麗令人驚豔癡迷。


    隻要他揚起一抹笑,就會讓人忍不住的卸下心防跟著他一起傻笑。


    一旁的轉角臥室房門打開,走出來的人看見客廳裏沙發上的人影時,微怔了片刻,但很快就準確的叫出人名:“玘堂弟,你怎麽沒有回房休息?”


    安玘懶洋洋的揚起長長的羽睫,惺忪睡眼似睨非睨的看了一眼安瑼,神色並沒有驚訝,隻是慢吞吞的伸了一記懶腰,低沉魅人的磁性嗓音有些沙啞:“瑼堂哥,天亮了嗎?”不然他怎麽會不睡跑來客廳?


    安瑼微怔,佯裝聽不出他的嘲諷,鎮定的看了看表:“還沒有,不過離天亮也不遠了。”


    “你又想起了研發新式酒種了?”看酒櫃上還是沒有收拾擺的到處,不用想也知道他為什麽這麽晚沒有回房了。


    “嗯,還差一點味道。”安玘半闔著眼簾,長長的睫毛在他白皙瑩玉的臉龐上投遞兩排陰影。


    安瑼不想再回到房間,想了想後,在他對麵的沙發上坐了下來,看著安玘手邊的水晶杯裏的……燈光是有些暗,但如果他沒有看錯,這應該是他今晚調製給大嫂的那款酒。


    “這是?”


    安玘唔了一聲:“還沒有取名,今天大嫂給我的靈感。”


    “成品?”


    “不,半成品,還差一味。”美則美,卻是竹有節卻無心,還沒有真正折射出她的靈魂。


    安瑼身子後仰,卻盯著眼前的水晶杯裏的液體,嘴角一勾:“這是以大嫂的味道調出來的?”安家什麽人都有,眼前的這個嗜酒瘋狂的玘堂弟最愛的就是以酒喻人,他的經典名言就是,人如酒,是有味道的。


    隻是,他很好奇在這個隻在乎酒的玘堂弟眼中,那個橫空出世震蕩了安家的那個女人是什麽樣的味道。


    “嗯。”


    “……我很好奇,在玘堂弟的眼中,我們這位堂嫂是什麽樣的味道?”


    安玘半眯起眼,似是回憶:“幹淨,溫暖,卻又……”


    “冷漠。”安瑼淡淡的說出事實。


    “對,很矛盾的靈魂,這世上幹淨的無塵無垢的人有,溫暖柔靜的人也有,可是……明明給人溫暖卻又給人冷漠的感覺,我還是第一次遇到,她身上的溫暖是天然的,卻因為摻雜進了冷漠而形成了她獨特的風情,冷漠和溫暖,怎麽能融和?可是在她身上,卻恰好的融和到了。”一個奇特的女人,一個讓他研調了一個晚上試品試的味蕾都快要麻木卻仍然試不出那種感覺的女人。


    “看來你遇到了挑戰。”安瑼看著安玘的蹙眉,嚴峻的神情稍微鬆緩了下來。


    安玘怔了一下,緩緩揚起一抹笑容,宛若黑夜裏盛開的曇花,絕世無雙。


    “我想……是的。”


    被剛才安玘的笑容震住了的安瑼很快就回過神來,挑高雙眉斜視著他:“所以我想,玘堂弟你接下來,會有一段時間呆在這大宅子裏?”


    “錯,是跟在大嫂身邊。”


    安瑼笑了,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年輕真好。”


    安玘冷瞥了他一眼:“瑼堂哥前不久才過三十歲生日,而且在那一天娶了……你拿命換來的女人。”


    安瑼片刻前才緩鬆下來的表情因為安玘的話而再度嚴峻緊繃起來。


    懶洋洋的斜挑了他一眼,安玘絲一針見血:“她愛的人不是你,是琝堂哥。”


    安瑼並不意外這個年輕堂弟的銳利目光,苦澀一笑:“可是我愛她,愛了十三年。”


    安玘輕哼,冷漠的說道:“所謂愛,其實就是犯賤,你得不到她的時候,你就放不下她,現在你得到她了,就不會繼續容忍她了。”


    “不……”安瑼本能反駁,可是不字剛起了一個音,他卻沉默了,琝堂弟之於蘭亭、蘭楚來說,就像是世上最可怕的毒,那毒汁早已經侵入了五髒六腑,誰也清除不了。


    安玘優雅起身,絲毫沒有繼續當知心弟弟的角色,任由安瑼一個人在客廳裏當石雕。


    ……


    “什麽?”梁泊柔靜的麵容因為驚訝而雙眸圓瞪,使得她一雙黑白分明的清澈眸瞳圓溜溜,煞是可愛。


    安少扣袖扣的手停了下來,黑眸倏地眯起,絲絲火苗竄起,然後,慢條斯理的把剛才才穿到身上去的襯衫扣子解開,袖扣,領扣……


    梁泊此時沒有注意到某男的變化,心裏為剛才某男的輕描淡寫而震住了,婚禮,他說婚禮?


    “怎麽,你沒想到會有婚禮?”安少逼近,俯視。


    梁泊本能的出聲:“我不要。”


    安少麵色微斂:“你說什麽?”


    四周的空氣似乎有些凝固,梁泊後知後覺的才看到了安少眼裏的冰冷,可是她不但不妥協,反而甚是惱怒,一字一句,態度前所未有的堅決:“我不要,我不要坐著輪椅參加我的婚禮。”


    她這句話宛如一支滅火器,遽然消滅了某人心裏的火焰,也融化了那雙眸子裏的淬冷。


    安少先是驚訝的看著她,先是難以置信,而後……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嚨,掩飾他心裏的期待。


    “你……每天加強複健,就是為了要早一些重新站起來,不想坐輪椅嫁給我?”


    梁泊麵容一赧,本能的垂下眼,掩飾被說中心事的尷尬和羞意:“才……才不是。”


    安少沒有出聲,隻是眼神驟然地閃了閃幽暗的光,深深的凝視著她。


    梁泊臉色不自然的發熱,突然間心裏生出一絲緊張,他能輕易的猜中她的心事,她並不意外,其實隻要他願意往這個方向想,她什麽事都瞞不了他。


    現在,他想到了,她反而有些不自在了,心裏說不上來是什麽滋味,似緊張,又似期盼,更似害怕。


    不是擔心他不相信她的感情,而是向他敞開心扉的同時,她自己也看到了自己那一顆赤祼祼的心。


    在他用那樣殘忍的方法把她從鬼門關逼回到了人間時醒來後他溫柔的拭去她的淚的那一刻,就讓她愛上了他。


    她自己也不敢相信,可是愛了就是愛了,她可以無視,卻並不代表它不存在。


    她曾經為了愛而付出一切換來的命運的捉弄,她以為自己再也沒有了愛人的能力,自己甚至沒有了心。


    可是這個男人,卻硬是用他的狠逼出了她的愛,逼出了她的心。


    愛上他,真的能幸福嗎?她突然很徬徨。


    “你不要坐著輪椅嫁給我,所以才會努力做複健,迫切的想要站起來,是不是?”最後一句是不是,幾乎是呢喃,魅惑而情濃。


    梁泊張嘴,想反駁,卻在看看著不知何地低下了身子單膝跪在她輪椅旁與她直視的男人時,腦子一片空白。


    然後,那些塵封的記憶如同潮水一樣洶湧,一切的一切,種種的種種,都在她腦海中不停的翻騰切放……


    直到,一切定格在了眼前,眼前這一雙深深凝視著她的幽眸裏的那一抹失魂的期盼和一絲隱隱的緊張,盡管他看起來很雲淡風輕。


    而且恐怕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是跪著的,這樣一個唯兒獨尊冷血又無情的男人跪在了她的腳邊,盡管是無意識的,可是對她來說,卻無疑是震撼。


    深吸了一口氣,梁泊看著那雙幽深的黑眸,心湖興起波浪,在此刻她隻要否認,她就能傷害他,讓他痛不欲生陷入痛苦裏。


    “你努力做複健,迫切的想要重新站起來,是因為不想坐著輪椅嫁給我,是不是?”安少的聲音很輕很輕,輕的仿佛沒有重量。


    卻讓梁泊眼中閃耀了晶瑩的淚花,看著他,淚意難自抑,她知道,從他愛上她的那一刻開始,她其實就有了傷害他的能力。


    可是,她卻不想傷害他了,不想再和他鬥了,不知不覺,她被他的霸道和無情鎖住了,甘願被他禁錮。


    “你從來沒向我求過婚,你也從來沒有對我說過,你愛我。”她終於哽咽出聲。


    安少麵色一僵,有些不自在的別開了眼,過了很久才輕咳一聲:“何必多些一舉。”那些無聊的舉動是最蠢最白癡的形為,他不可能會做,哪怕他愛她。


    梁泊突覺不滿,就算她不再和他互相傷害了,就算她愛上了他,可是他也別想這樣好過。


    “反正,在你沒有向我求婚又沒有表達你對我的愛且又在我的腳沒有自行行走時,我不會嫁給你。”她原本隻是想著,一定要從輪椅上站起來參加自己婚禮,可現在,她要任性一回,矯情一回,誰讓他吃定了她。


    安少蹙眉,麵色很難看:“有必要嗎?”是不是他太縱容她了,所以她想反天了?不嫁,什麽時候輪到她說了算了?


    梁泊不再出聲,也不惱不怒,隻是平靜地看著他,卻,無聲的掉淚。


    安少身體瞬間僵硬如石,不敢敢信的盯著眼前的女人。


    誰給她的膽,竟然敢用這樣令他厭惡至極的招式對待他?


    “別哭……不準哭了。”安少想殺人。


    梁泊看著他難看陰沉的麵色,淚,掉的更凶了,一滴一滴,晶瑩的淚順從著臉龐滑落。


    安少豁地起身,然後做出了乃至後後生都恨不得失憶抹去這一段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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