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媽卻是不知道邢夫人為何這般關注的,隻是以為讚她女家選的好,更加得意萬分,不由得伸了伸脖子,越發的顯得自己的背部挺直:“那位孫姑娘人我是沒有見過的,隻是聽舅太太說過,身材樣貌是無一不好,說話也是婉轉動聽,黃鶯也比不過的,家世又好,叫我也挑不出不是來,倒是便宜了那個畜牲。”


    賈母笑道:“有道是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對麵不相識,蟠兒如今越發的出息了,女家就跟著接踵上門了。”


    邢夫人也道:“蟠兒也是好的,百裏挑不出一個來,姨太太未免太過妄自菲薄了。”


    眾人都笑了起來,一時間說說笑笑的,也就過去了。


    待席散了,鳳姐兒自去找了邢夫人,問道:“大太太剛剛聽見姨太太說那薛大傻子找了女家,怎麽臉色變得不好看了,莫非有什麽故事麽。”


    邢夫人沉思了一會兒,笑道:“原來你看出來了,我還隻道自己掩飾的很好。”


    隨即,邢夫人慢慢的說道:“姨太太說的那位孫紹祖,我是知道的。”


    鳳姐兒聽了一陣訝異,遂問道:“原來太太是認識孫家的,如何,那位孫姑娘可是為人如姨太太所說呢。”


    邢夫人笑道:“我又何曾認得那孫家,不過是當日大老爺為著二姑娘的親事來與我商量,說的就是這個孫紹祖,說是當日他的祖上是咱們家的門生故舊,也算世交,如今年少有成,家資饒富,想擇了他做東床嬌婿。偏偏二老爺出去用心訪了訪,說那孫紹祖是個淫星轉世,府內上下略有姿色的下人都被他沾過手了,上至40歲中年婦人,下至二八少女,沒有一個出了他的法眼的,且生性又暴虐,故此我便叫大老爺給推拒了。這件事大老爺和二老爺都是知道的。”


    鳳姐兒聽了自是沉默半響,抬頭看了看邢夫人,遂問道:“原來竟是這樣,無怪乎大太太要失神了,既是那孫紹祖人品欠佳,想必孫家的家風是不怎麽好的了,卻不知道姨太太是怎麽打聽的人家。”


    邢夫人撫掌歎道:“要不就這麽說呢,不知道也就罷了,偏偏我是知道的,到底該不該與姨太太說起呢,可是那蟠兒與孫家姑娘又做定了婚事,恍惚有些晚了。”


    鳳姐兒也是無法,歪著頭在那裏想了半日,隻得笑道:“看太太愁的,那孫紹祖心壞是孫紹祖,和孫家姑娘什麽相幹呢,也許是佳人也說不定了。”


    邢夫人笑著搖頭歎道:“我也是這麽想的,隻是若是那孫紹祖人品如此,隻怕孫家不是個什麽好相與的,養出來的姑娘麽。”


    鳳姐兒笑道:“太太這話可就執拗了,一樣米養百樣人,隻是他自己人品生來不好罷了,與旁人有什麽相幹呢,譬如說,那薛蟠也是個呆霸王,當初是為了什麽來的京城,太太又不是不知道,自打來了京城,真真是壞事都做絕了,姨太太為他花了無數的銀子給他擦屁股,難不成太太竟說那寶姑娘不好麽,顯見得是一個端莊大方的姑娘,所以說有時候也是看人的。”


    邢夫人點頭說道:“如今也隻好這樣安慰自己了,隻盼著那位孫家姑娘是個好的,不然姨太太知道了,可不就是說我心壞,不告訴她。”


    鳳姐兒笑道:“看太太說的,姨太太自己掖著藏著,並不告訴咱們訂了誰家,倒叫誰去告訴她去,咱們還以為是那夏家呢。再說了,姨太太家找媳婦,不應當是她自己張瀾著打聽麽,這裏有咱們家,那裏有王家,個個是在京城裏久住的,她一定不問,還能怪誰呢。”


    邢夫人聽了也是安慰不少,遂說道:“你說的很是,隻是卻才姨太太是說那王子騰夫人做的冰人,難不成她竟也不知道孫家的根底。”


    鳳姐兒笑道:“都是親戚,哪裏能坑人呢,所以說,那位孫家姑娘應當是不錯的,隻不過是那孫紹祖為人不妥吧。”


    邢夫人點點頭,鳳姐兒又接著笑道:“論理來說,什麽人能配不上薛大傻子呢,平日裏,不是鬥雞就是招狗,生意都叫底下人給蒙騙了,不是那薛蝌來了,幫襯他些,就是宮裏給他再多的生意也是盛不下他這個漏鬥的。”


    邢夫人捂著帕子笑著指著鳳姐兒說道:“你這張嘴也是怪不饒人的,不過有時你說的倒有些道理。”


    鳳姐兒笑道:“太太隻說我說的對不對。”


    邢夫人笑道:“說的很是。”


    因說起了薛蝌,遂問道:“他不是和他妹子過來尋那梅翰林了麽,如今可是有些眉頭了?”


    鳳姐兒歎道:“原來太太竟是不知道,原來那個黑心肝的梅翰林竟是想著悔婚了。”


    邢夫人陡然一驚,問道:“怎麽,不是舉家去了外任了麽。”


    鳳姐兒說道:“這話是不錯的,隻是一個外任,何必舉家搬遷呢,連當初給兒子買下的新房也給賣了,其實不過是為著躲薛蝌他們家罷了。”


    邢夫人忙道:“這究竟是為何,當初不是說的很好麽,那梅翰林又是受了薛蝌父親的恩惠的,怎麽就鬧到了這田地。”


    鳳姐兒歎道:“糟糕就糟糕到這裏。原來那梅翰林的兒子被忠順王妃的娘家親戚給看上了,偏偏那位梅翰林又是個攀附權貴的,自然就想著賣兒求榮了。”


    邢夫人道:“既是要和那麵結親,就與這裏好好說了,解了親事就是,為何就要躲走。”


    鳳姐兒笑道:“那個東西還是個偽君子呢,當初他為著考學,沒少受了薛蝌父親的資助,故此才定下了兒女親事,如今那薛蝌父親既是沒了,他又想著攀附權貴,自然是想著解了最好,偏偏自己又礙於臉麵,怕別人說他忘恩負義,故此先躲走了,想著叫薛家自己耐不過性子先找他解了親事呢,這樣他也能在外麵說是薛家自己要解,梅家反倒是無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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