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膠跑道上有風從身側穿來,衣角被風吹起的那一瞬帶來淡淡的皂角香,溫暖清新如陽光下的薰衣草,是很幹淨的味道,溫以嫀被橡膠跑道那股橡膠味浸泡的鼻子得到了解救。


    擦肩而過的那一刻溫以嫀抬起頭,看到少年被汗水浸濕的後背。


    他長得很高,還沒成年就已經有一米八幾了,黑發微濕,下頜線幹脆分明,腰很薄很瘦,卻不是排骨瘦,而是充滿少年感的勁瘦,肌肉緊致,線條美好,當風吹高少年的衣擺,隱約能夠看到六塊腹肌......


    被汗水打濕的衣衫還能夠看到那裏有兩個微陷進去的腰窩......


    腰窩......


    腰窩......


    這幅對她視覺有強烈衝擊的畫麵直接影響了溫以嫀的審美,導致她本就苛刻的擇偶標準再上一層樓,大學更是因為找不到有那兩個腰窩的人,一寡就寡了四年,直到再次見到那對漂亮的腰窩......


    陸循穿著白色製式襯衫,露出的鎖骨帶著白瓷一樣的冷,肌膚也是冷白的,整個人又幹淨又漂亮。


    是的,漂亮。


    比起少年時期的內斂,長大後的陸循哪怕收斂了鋒芒,也會在他那副令人驚豔的皮相上透露出來。


    實驗室的牆壁不知道刷了什麽隔膜材料,白到反光,周圍沒什麽儀器,也沒什麽電器,應該是個會議室,有一張桌子和幾個椅子。


    溫以嫀跟陸循就圍著桌子麵對麵坐下,陸循彎腰給她倒了一杯水,側身在她身邊時溫以嫀餘光能夠看到他精壯有力的腰收進腰帶裏,那兩個深陷的腰窩隔著略有些透明的白襯衫,又開始隱隱若現。


    溫以嫀的眼神都直了。


    腰窩......


    困擾她多年,直接改變了她審美的腰窩,就這麽看到了......


    溫以嫀的注意力走神了,直到陸循走遠了,走到了她對麵,坐下後看不到他的腰了,然後一臉嚴肅地拿出一份聯姻協議,溫以嫀才恍如隔世收回目光。


    協議全站在了她那邊考慮,哪怕溫以嫀是個小白,也看得出這份協議對陸循是沒多少好處的。


    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跟她結婚,因為他需要一個合適的身份進入帆城上流社會社交圈。


    當然,就連婚後也是偏向她的,比如說互不幹涉夫妻雙方生活,尊重彼此隱私。


    由於陸循有一種難以啟齒的病,偶爾還可能需要溫以嫀諒解一下......


    溫以嫀盯著“難以啟齒”四個大字,有些為難:“什麽病?”


    “我這人說話不過腦。”陸循躲著她的目光,“你別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一個靠自己打拚出一番事業的人,說話不過腦?


    溫以嫀:“......”


    許是這個理由太敷衍了,陸循誠懇道:“總之,我以後不會常常回來煩你,如果我說了什麽或者做了什麽讓你難受的事,你跟我說,我......不會再出現在你麵前。”


    比如說第一次見麵就求婚,甚至好幾次差點動用強製手段讓她跟自己結婚,雖然沒有真正動手,但有這種想法已經讓陸循感到難受了,他是真的不想對溫以嫀做出這種事。


    在他眼裏,溫以嫀是一輪獨一無二的明月,他連溫以嫀的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


    他的眼神在這一刻簡直專注又柔情,一望進去簡直能夠讓人溺斃!


    但溫以嫀不知道他為什麽看起來有些難過,她每次見到陸循,雖然他都比較冷淡,但眼神是騙不了人的,他看自己的眼神讓溫以嫀也感到難過。


    父母剛剛出事,公司又即將破產,溫以嫀焦頭爛額,被不少人嘲諷或者辱罵或者輕賤過,有些體麵人哪怕外表再光鮮亮麗,他們的眼神也透露出不屑,溫以嫀對這些視線敏感得很。


    所以一遇到眼神仿佛含著些許看不透的心疼的陸循,她幾乎第一時間感覺到了他的不同尋常,這也是她答應跟陸循聯姻的關鍵。


    婚後陸循果真遵循承諾幫她救活了新風公司,他卻很少回淺水灣,每次回去也是沉默不語,但看她的眼神又專注到可怕,時時刻刻追隨在她身上,如果眼睛會說話,那溫以嫀肯定聽到了無數遍情話。


    哪怕他不說話,溫以嫀也從他的眼中感受到了太多隱忍的愛。


    外界傳出他們夫妻不和的消息,流言蜚語傳多了,甚至給溫以嫀加了一個緋聞初戀,陸循怎麽可能不知道溫以嫀這些年壓根就沒有男朋友?


    可能是漂亮的人都眼光高,符合她擇偶標準的可能在這一刻符合的,但下一刻就因為某些小細節不符合了。


    緋聞太多了,怕引起那股力量對溫以嫀的關注,陸循隻能盡量避免跟溫以嫀接觸,實在是思念了才會去看她一眼解解相思之苦,直到找到關鍵人物沈晴,謹慎地斬斷她跟那股力量之間的聯係。


    ......網收得太緊了,沈晴奮起反抗,他像夢中那樣敗了。


    隻是他沒想到沈晴會拉著溫以嫀同歸於盡,接到消息到趕到醫院花了一個小時,整整六十分鍾裏他陷入了極大的迷茫,直到看到躺在病床上幾乎沒了呼吸的溫以嫀,陸循吐出第一口淤血,他的世界就此天翻地覆。


    沈晴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溫以嫀昏迷不醒。


    溫以嫀是獨一無二的,她很珍貴,她隻有一個,如果沒了就真的沒了。


    直到從那項實驗中得知平行世界的真相,一周目的他正是因為竭盡全力與那股力量反抗,爭鬥,肆無忌憚,又因為無知,最後波及溫以嫀,才讓溫以嫀來到他這個世界。


    雖然在這個世界的他在不涉及溫以嫀的情況下鬥贏了那股力量,但溫以嫀卻去了三周目的平行世界。


    第二次了,他又失去了溫以嫀一次。


    如果不想讓她離開自己,就想盡方法留住她!


    那股力量消失之後,停滯不前的有關時空裂縫研究取得重大突破,陸循通過時光機窺見了另外一個時空幼年版的自己。


    三周目的陸循比他幸運多了,經過一二周目的努力,劇情的力量大不如前,對人物的控製也削弱了,所以陸循三號幼年就覺醒了。


    兩個世界的流速並不一樣,借著時光機,陸循時不時會去探望一下溫以嫀,借著陸循三號的身體,以他的視角看到了一個從幼年到少女時期,再到亭亭玉立,對他卸下防備,對他一見鍾情,甚至毫不吝嗇對他露出笑顏的溫以嫀......


    那一刻,陸循的思緒複雜。


    他知道那就是他的嫀嫀,可是他們隔了一個世界,她在對另外一個自己撒嬌,他們之間的感情是那麽深,舉止是那麽的親昵,嫀嫀是那麽深愛那個陸循......


    陸循偶爾有過深刻的嫉妒,也會遲疑,在另外一個世界的嫀嫀過得是那麽幸福,有寵她的父母愛她的男朋友,他真的要把她拉回這個破碎的世界嗎?


    直到時光機接收到激增的紊亂頻率,一周目的平行世界崩潰,時空隧道開啟,陸循閉眼摁下了開關,時光機源源不斷往外發射波長,幹擾了隧道的頻率。


    昏迷三個月的溫以嫀在一個天朗氣清的早上,睜開了眼。


    陸循知道溫以嫀沒有這個世界的記憶,在她眼裏,她以為這是在三周目的世界,在她麵前的也是三周目的陸循。


    在他的世界裏,溫以嫀從來不會抱他,也不會跟他撒嬌,所以陸循做出反常舉動主動抱住她時,溫以嫀似乎發現了不對勁。


    察覺到懷裏身軀僵住的那一刻,陸循也瞬間冷靜下來,瘋狂回憶著嫀嫀跟那個陸循三號是怎麽相處的。


    雖然陸循借著時光機去過不少次他們的世界,但由於兩個世界的時間流速相差太大,時光機不能時時刻刻工作,他這裏才過去三個月,另外一個世界的溫以嫀已經從幼童長大成人,所以陸循對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隻有一個大致的了解。


    他在模仿陸循三號跟她的相處模式......


    直到她在自己懷裏軟軟地喊出他的名字:“是陸循?”


    不再是隔著一道屏障,隻能透過別人的視線看她,陸循的眼瞬間就紅了,再也忍不住強撐的恐懼。


    “你睡了好久......”


    “——你睡了好久啊......”


    聽到有人在自己耳邊說話,溫以嫀的腦子還不清醒,依稀看到有道熟悉的身影躺在旁邊,知道這是陸循,她下意識伸出手要抱抱。


    陸循雖然醒了,但還陷在夢裏濃烈的情緒中出不來神,見溫以嫀主動朝自己伸出手,立刻將她拉進了懷裏,拉開她的大腿護著人躺在自己身上,然後一下下拍著她的後背。


    ——撲通——撲通——


    情人的心跳和呼吸總是上好的催眠藥,在他一下下的低哄聲裏,溫以嫀本來還有些清醒的理智就這麽被拍走了,動了動身子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安安穩穩睡了過去。


    安靜的清晨是最容易放下防備的,有一陣空靈悠長的鳴叫從遠方傳來,伴隨著海浪聲陣陣,春風化雨般化解了最堅硬的防備。


    ......歸來——歸來......


    雲霧繚繞,外麵起了大霧,雲水榭被籠在其中,出於某種敏銳的直覺,半昏半醒的陸循勉力扯了被子蓋到溫以嫀的肩膀,將她整個人抱住。


    輕盈的霧氣從雲窗縫隙飄進來,落地升起更高濃霧的那一刻,陸循掙紮了一下,不甘心地睡了過去。


    【不是他,你進錯房間了。】


    另外一個房間,喜團團帶著一盞幽藍色夜燈衝破大霧,來到最薄弱的地方,正要將脫離肉身太久過於脆弱的靈魂放進去,那藍光裏麵就發出了虛弱的抗議。


    喜團團定睛一看,躺在這的卻是還沒從迷幻劑中醒過來的沈寒。


    【哎他的能量波動——他有覺醒的征兆啊,如果再受點刺激,估計就真的覺醒了,這竟然有兩個覺醒者,還住得這麽近,難怪咱走錯路了......】


    棲息在海螺夜燈裏的陸循看著沈寒這張熟悉中帶著一絲陌生的臉,不置一言,隻說:【走吧。】


    喜團團馬上帶著海螺夜燈穿牆進入另外一個房間。


    【這!在這!幸好還沒醒,幸好趕上了!】


    許久未見,陸循想溫以嫀想到揪心,在越發濃鬱的白霧中,靈魂狀態的陸循第一時間去查看溫以嫀在這個世界的情況。


    唇紅齒白,氣色十足,看起來沒吃什麽苦,眉目間還有淡淡的滿足,陸循馬上鬆了口氣。


    小沒良心的在異國他鄉活得還挺滋潤的,竟然貪戀這個世界的溫暖都不想回來了,看回去的時候不得好好被他收拾一頓!


    隨即注意到圈在溫以嫀肩膀上那雙充滿占有欲的手,還有男人側身埋在溫以嫀頸窩的小動作,陸循感覺自己頭頂發的不再是藍光,藍到發綠,隱隱有了綠色的痕跡。


    這人雖然跟他長得一模一樣,但陸循並不想承認那就是他......或者說那是他的前世。


    喜團團舉起夜燈,感受到他複雜的情緒,作為人工智能的它似乎歎了口氣:【這不是你的主場,這件事很危險的,稍不注意就會被泯滅。現在回去還有機會,你確定要跟他搶奪同一具軀體嗎?】


    大霧中,亮起的幽藍色光芒因為能力不足而不斷閃爍著,像是被風狂吹吹到火苗搖曳的油燈,那抹微弱的藍光是看不清前路的唯一光亮,而溫以嫀的則是它唯一的燈塔,隻有溫以嫀存在,它才有活下去的勇氣。


    藏身於此的陸循沒有說話,喜團團卻看見自己手上的海螺夜燈飄起,向依偎在一起的兩人靠近,直到那隻承載著異世靈魂的海螺懸在了床上半空中,仿佛燃盡生命也要照亮黑暗的螢火蟲,暗淡的藍光如潮水般擴大,籠罩了整個房間。


    陸循二號的呼吸一沉。


    大霧散去,藍光消失,海螺無聲摔進溫以嫀躺的床邊。


    陸循用行動表示了他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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