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陸循帶她從帆城大學回來之後,溫以嫀就沒有鬧著要走了,卻對他的親近有一種不自在的感覺,陸循稍一落座她的身邊,還沒這麽碰她幾下,不到十分鍾溫以嫀就要手腳僵硬找個借口離開,但在他用熟悉的委屈眼神望著自己的時候又感到愧疚。


    溫以嫀有些局促:“請你給我一點時間,我還沒準備好要怎麽對你......”


    陸循二號會擁有一模一樣的經曆是溫以嫀沒能料到的,他們的性格,喜好,小動作小表情都跟陸循一模一樣,她確實被顛覆了認知,在麵對陸循二號時總有些錯亂感,她漸漸分不開真正的陸循跟他的差別。


    但當看到家裏細微的不同之處,這一切又在提醒著她哪怕陸循二號再怎麽跟陸循有共同的經曆,他們的記憶也還是有細微的差別。


    不然他怎麽會連一些家具布局都還原不了呢?


    她仍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陸循心平氣和道:“你是怎麽麵對他的,就這麽麵對我,我跟他是同一個人。”


    溫以嫀沒有像之前那樣堅定地否認他們是同一個人,在他平靜中帶了點難過的眼神下匆忙移開目光,隻胡亂點了點頭:“我知道的,我隻是需要一點時間接受這件事......那個,我可以去我爸媽的墓前看看嗎?”


    她來這個世界,一開始醒來的地點就在醫院,後麵除了去過一次帆城大學就沒有出過門了,她迫切想要了解這個世界跟她所在的世界還有哪裏不一樣。


    爸媽沒了,她變孤兒了,留下的新風公司被聯科合並了,溫以嫀十分不適應現在的處境,下意識想要找最熟悉的人傾訴,哪怕隻剩下兩塊墓碑。


    她靜靜站在光影處,卻沒有光照到眼底,陸循幾乎感同身受了她的悲傷,心口一疼,立刻就點了頭:“我帶你去。”


    溫以嫀聞言還沒說話,傭人就緊急來敲門,平和的氣氛緊張起來,溫以嫀跟陸循不約而同看向門口。


    “——先生,有您的緊急電話!”


    聯科跟新風剛剛合並沒多久,因為遺留問題和理念不同股東跟陸循鬧了幾次矛盾,這次是因為新風之前的項目出了人命,工地有人跳樓了,鬧出這麽大的事,這才緊急聯係了陸循。


    陸循二號接完電話之後匆忙換下家裏的休閑服,又是穿西裝又是打領帶,精英的一麵漸漸與記憶中的陸循重合,溫以嫀看他的眼神有些懷念。


    陸循整理著袖口,走路帶風,路過雙腿並攏乖乖坐在椅子上目不轉睛盯著自己看的溫以嫀時匆匆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帶著一點溫熱的吻就像是蜻蜓點水一般一觸即離,溫以嫀還沒反應過來,陸循已經放開了她,怕她說出什麽令他傷心的話,若無其事走出門。


    “嫀嫀,我去去就回來。”


    溫以嫀摸了一下被親得有些臉熱的部位,一聲輕不可聞的“好”淹沒在引擎聲中。


    【溫以嫀,你永遠都別想擺脫我......】


    【我會一直跟著你!】


    那張帶上了偏執的臉又浮現在溫以嫀眼前,這次她來錯平行世界,是不是上個世界的陸循在背後搗亂?


    風過無痕,隻送來一聲融在風裏的歎息,溫以嫀半個小時後也出了門。


    洋山墓園每個月都會有誌願者幫忙清理周圍雜草,還會有工作人員維護每一個墓碑的整潔,所以照片也是很清晰的,沒有發黃變舊。


    溫以嫀沉沉呼了口氣。


    怎麽可能不清晰?


    他們才走三個月不到,這麽年輕的年紀就連細紋都沒長出多少,五官眼熟到前一刻她還在跟虞嫣他們通視頻電話,下一刻虞嫣跟溫汝城就躺在了地底下。


    今天是個難得的豔陽天,映有虞嫣跟溫汝城的照片被照得反光,上麵還放著幾束尚未完全凋零的鬱金香和小雛菊,他們的音容笑貌透著令人膽寒的熟悉緊緊貼在兩座相鄰的墓碑上,溫以嫀把花放下之後順勢坐在了幹淨無塵的墓碑麵前的空地上,不敢摸那兩張照片,也不敢跟他們對視,渾身沒了力氣。


    “為什麽你們會死在這個世界?”


    上個世界的她無愛無錢,甚至還被父母賣了賺錢,這個世界有錢無愛,隻有回到屬於她的時空,她的父母才不會死吧?


    對,她要回家!哪怕這個世界陸循再怎麽可憐再怎麽熟悉,也不是他,她的父母在等著她,陸循也在等著她,她不能因為一時的心軟就留下。


    溫以嫀捂住臉:“可是我要怎麽回去?難道要再死一次嗎?”


    她又想到上一個世界,她還沒有搞清楚是什麽情況就沒了意識,隻記得那時候的陸循很凶,總說一些她聽不懂的話,情緒激動到不正常,天象也不太正常。


    天黑得太快也太濃了,平行世界被黑暗吞噬,到處都是咯吱咯吱的聲音仿佛大地已經崩潰了。


    如果想要離開這裏,也要遇到一樣的天象才可以離開嗎?


    “——你果然來了這裏。”


    背後突兀響起的聲音帶著一絲熟悉,溫以嫀放下手,那人背光站立,金色的光芒照在他身後,顯得他神聖不可侵犯。


    來人見她怔住,把手裏的菊花放到了虞嫣的墓碑前,清新帶水的雛菊跟墓前那束幹癟了的雛菊包裝得一模一樣,這不是他第一次來看望虞嫣他們了。


    溫以嫀的臉色略鬆:“你也來這裏......掃墓?”


    見她盯著雛菊看,那人溫聲解釋:“有個朋友也在附近,上次路過時認出了叔叔阿姨的照片,就自作主張給他們送了花。”


    為人子女很難討厭一個對她父母有善意的人,更別提這個人還是沈寒,一個可能知道平行世界之事的人。


    溫以嫀輕聲說了句:“謝謝。”


    既然知道她父母,還認得出她,難道這個世界的沈寒早就認識她了?


    沈寒笑著說“不客氣”,看了一眼天色:“好像要下雨了。”


    溫以嫀看了一眼被烏雲遮住的太陽,烏雲終究會散開,但她順著皺了皺眉:“也不知道下雨好不好打車,這裏的路段有點偏......”


    沈寒體貼道:“我送你?”


    溫以嫀有些不好意思:“太麻煩你了。”


    沈寒掌權不過三個月,紳士的優雅已經拿捏到位,衝她彬彬有禮道:“我的榮幸。”


    上了車之後烏雲果然很快就散開了,沈寒調好溫度,主動搭了話:“溫度合適嗎?”


    溫以嫀點了點頭,沈寒又說:“聽說你剛從醫院出來,躺了這麽久應該受不了太冷或者太熱。”


    關心太過了,他怎麽知道自己住了院?


    “謝謝,沈先生是一個很貼心的人。”溫以嫀莞爾,“聽說b國是紳士的國度,沈先生是從那兒留學回來的人,看來是得到了那邊的真傳。”


    略帶調皮的話拉近了彼此的距離,沈寒也順勢說道:“是啊,我見不得美人生病受傷。”


    車子開出了墓園,通往市中心,車上流淌著一首舒緩的純音樂。


    “是tom的雪國之夜。”


    tom是b國小眾歌手,雪國之夜卻不小眾,幾乎是家喻戶曉的程度,沈寒在b國時還去看過tom的演唱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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