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北亭將從店中買到的最後一包紅色塑料袋放進後備箱後,將它關上。看著正站在自己身旁俏生生等待自己的荀霜糖,於是從口袋中掏出一顆棒棒糖,撕開遞給女孩。


    “謝謝相公。”女孩甜甜一笑,湊過去接住。


    “呦?小沈啊,帶著女朋友回家過節嗎?”單元門之前,住在沈北亭隔壁的王嬸開口打招呼,身著純白色連衣裙的荀霜糖也恬笑著擺手回應。


    “是啊,我們準備出發了,王嬸中秋後見啊。”


    ——


    坐上了副駕駛,荀霜糖這才側過頭看向沈北亭詢問,“我們是要去鹿城找姐姐嗎?”


    “不,我們回上淮。”沈北亭啟動汽車,開口回答,“我和姐姐算是從小在鹿城中長大的,但上學寒暑假的時候,還是會回到老家的。”


    “有點沒明白……”


    “嗯……簡單舉例就是斬情門弟子,他們中的很多人從小就是在門內長大的,等到可以出門曆練了後,他們會去無盡之海,會去長鋒帝國。但當重要節日到來的時候,他們要回的也是自己真正的故鄉,而不是斬情門。”


    “明白了,所以中秋在咱們這,是個很重要的節日,對吧相公?”


    “嗯,是我們這邊象征著團圓的節日。姐姐和佳期在昨天就已經一起出發回去了,說是要打掃一下老房子。鏡雪今天上午還有個教會儀式需要主持。她和正在看病的聲凝傾寒都會晚些時候到。”


    “那路上相公多講一些關於小時候故鄉的故事,怎麽樣?”


    ——


    ——


    中秋假期的路途有些擁堵,再加上這幾天不太美好的天氣,沈荀兩人在路上漂泊了近四個小時,才終於回到上淮。在這一路上,沈北亭將自己與姐姐從小學到高中能記得的所有寒暑假經曆都和荀霜糖抖了出來。


    在父母與爺爺奶奶尚未離世之前,少年時期的沈北亭也同樣天真活潑。這讓荀霜糖聽著津津有味。


    老宅門口,早已經等在這裏的沈杏舟與顧佳期迎上了下車的沈荀二人。兩人此時都尚還戴著圍裙與罩袖,顧佳期那斌紫色的長發被緊緊盤起,罩在透明頭罩內,看上去很有賢妻良母的味道,是沈北亭從未見過的。


    “就還差最後的院子沒有收拾了,那佳期就不用跟著我了。讓你買的東西都帶了吧?那正好,帶上佳期霜糖,去看看爸媽吧,她們應該還沒見過吧?”沈杏舟將顧佳期頭上的頭罩摘下,將女孩的嬌軀輕輕推向了沈北亭,揮手示意他們趕緊上山,“再不上山天都黑咯。”


    “可是聲凝鏡雪她們還在路上,不等她們到了一起嗎?”


    “呀,你先帶來的人上去嘛,等她們到了,你再上去一趟不就好了?”沈杏舟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這……咱這規矩能這樣嗎?會不會不太好啊?”沈北亭有些拿不定主意。


    沈杏舟聞言立馬翻了個白眼:“老祖宗也沒想到你真的出息到帶四個兒媳婦回來啊。”


    ——


    於是沒有了異議,沈北亭拿上了紙錢與紅色鞭炮帶著顧荀兩女向著老宅正麵前的青山走去。時間已經來到傍晚,日漸西斜,羊腸小道上並肩而行的三人被落日拉出了很長很長的影子。


    “公子,我們這是去見……爸媽嗎?”顧佳期終於將自己盤起的長發放了下來,並且在荀霜糖的幫助下簡單地紮了一個馬尾,看上去很是清麗幹練。果然,長得好看留什麽發型都同樣好看。她的詢問很是謹慎克製。


    “是啊,他們是在爺爺奶奶旁邊的。呃,就是祖……你們那邊有祖墳這個說法嗎?”沈北亭看上去倒很是輕鬆,沒有避諱什麽。


    “公子指的是,皇陵嗎?”


    “哈哈,我給搞忘了,你是皇室來著。差不多就是那個意思吧,一家人葬在一起,算是落葉歸根了。”沈北亭說著,三人已經來到了山腰處的目的地。


    這座小山丘並沒有多高,但站在山腰上,顧佳期與荀霜糖還是可以俯瞰到整片村莊稀疏貧瘠的燈光。中秋雖然是團圓的日子,但時間過於短暫,並沒有多少在外的旅人會在此時回鄉。這是在上午打掃衛生時,顧佳期聽姐姐介紹的。她同樣也說到,自從變故發生之後,除了年末的春節,沈北亭也基本不會歸鄉。


    冰雪聰明的顧佳期此時已然能夠理解絕大多數自己愛人的心理,他是個脆弱而敏感的孩子,卻又更加在意身邊人的感受,他不想讓親人朋友擔心自己還沒有釋懷,所以選擇了找借口躲避。


    但如今,顧佳期溫柔的目光重新落到了正在碑前點燃炮仗的男人身上,她注視著他,在鞭炮聲鳴中,目不轉睛。


    做完了這些,沈北亭再將袋中所有的紙錢掏出,他順地就在碎石泥沙上跪了下來,左手打了個響指,幼小的火苗跳動,並很快點燃了手中紙錢。


    “爸、媽……”還未待沈北亭醞釀好情緒開始胡扯寒暄,他就聽見了身後衣衫的窸窣聲與碎石摩擦聲音響起。回頭看去,見顧荀兩人一臉肅穆地跪在他身後,抿著的紅唇似乎都很是緊張。


    沈北亭從未見到運籌帷幄的顧氏女帝如此緊張不自然,他不禁有些失笑,連忙安慰道:“不用這麽嚴肅這麽守規,我媽一向都比較好說話,她也怕嚴肅。她見著緊張的,就比你還要緊張。地上髒,你們不用跪著也行,我就說兩句,很快就結束了。”


    但他見兩女依舊是那樣的動作,目光炯炯地看著他,也就不再多言了。但多了這個插曲,倒是將沈北亭剛剛好不容易醞釀起來的矯情情緒又驅散的差不多了。於是他又苦思冥想了幾息,結果還是擺爛般地放棄了。於是他磕了三個頭,便開始燒起了手中的紙錢。這天地銀行也真是大方,都已經是上億了麵值了,也不知道那邊花起錢來累不累?是不是買個早飯都要帶上一籮筐的億鈔。


    顧荀兩人有樣學樣,也便磕了頭,挪到沈北亭身側開始與他一起往火中送紙錢。這個送子非常形象,因為她們兩人的動作無比認真與虔誠,倒是整的正在一把一把往裏丟的沈北亭有些不好意思了。


    “爸爸媽媽會看見的吧?”在寂寥的黃昏中,荀霜糖率先打破了寧靜。


    “嗯?”


    “他們一定也希望,相公和姐姐能夠幸福開心地生活下去。他們會很開心的,如果他們看見的話,不、一定可以看見的。”


    “嗯。”


    ——


    ——


    而後是晚上六點鍾左右。


    正在前屋一起洗菜做飯的沈北亭四人終於等來夏雁三人。沈杏舟連忙奪過沈北亭手中的鍋鏟,將拿剩下的袋子遞給他:“去吧,帶她們再去一趟,再晚點人都要睡覺了。”


    沈北亭一邊在心中吐槽不一直都在睡嗎,一邊開口詢問:“我去了誰做飯?”他看向正在洗菜剝蒜的顧荀兩人,又看了眼一直都在旁聊天侃大山劃水的姐姐,“你嗎?”


    “我……我又不會做飯……”


    “我會啊,交給我交給我!”雁聲凝見終於瞅見一件女帝不如自己的事情,連忙舉手報名。


    “你別搗亂,你要和我一起上山的。”


    “那、那我們就看著電視等你們回來唄。”


    “那麽晚了你們不餓……算了,我們上山吧。”問出問題後沈北亭連忙拍了下自己的腦袋,如今的眾人不論是驅車還是進食,更多的都是為了滿足一種生活的儀式感。以他們如今的情況,百年不進食都是可以的。


    於是,在燦星閃耀的夜色中,沈北亭都帶著不一樣的人重新上了山。而這次,有過十幾年祭祀經曆的夏鏡雪完全接替了沈北亭這個二把刀的祭拜工作。在大概了解了流程之後,夏鏡雪細致而嚴格地要求了祭拜的一係列的注意細節,讓沈北亭大開眼界。


    而一向頑皮的雁傾寒也在醫鬼的帶領下規規矩矩地遵守了聖女的所有祭拜要求。在祭拜的末尾,一絲不苟跪在碑前的夏鏡雪還吟誦了一段屬於聖教典籍中的敬拜結語,星光點點的聖光在她的周身環繞,將麵前石碑之上父母兩人的名字照得徹亮。


    “若是可以早些遇到……”許久未曾發言的雁聲凝在此時開口,她的臉上有些掙紮。


    “哪有什麽也許。”沈北亭當然聽得懂女孩想要表達什麽,憑借醫鬼那絕世無雙的醫術,這種僅僅不過常人身軀之上的創傷,隻要在還留有一口氣時送到她的麵前,她都可以確保把人完好無損地送回來。“那都是幾年前的事情了……況且那個時候的我既幼稚又愚蠢,要是早些時候遇到,你們也不會看上我。”


    “怎麽?現在就不幼稚愚蠢了?”雁聲凝沒好氣地回答,“你以為我喜歡你的是什麽?”


    “呀,媽媽今天好坦率好直白啊!”


    “不是我……”


    “安靜!”跪在最前麵的夏鏡雪沒有睜眼,但溫柔如她卻發出如此溫度的聲音時,三人連忙將腦袋縮了回去。


    “好吧,這樣也挺好……”沈北亭喃喃道。


    ——


    ——


    終於在晚上八點之時,屬於一家七口的中秋晚餐才遲遲開始。這還是在有雁聲凝的協助之下,不然僅靠沈北亭一人,可能電視裏的中秋晚會都結束了,眾人都還沒吃上晚飯。


    在餐桌之上,除了貪吃的雁傾寒外大家很快結束了用餐,便開始考慮接下來的娛樂活動。


    “我們來玩真心話大冒險怎麽樣?”沈杏舟興致勃勃地開口。


    沈北亭聞言扶額,他就知道,自己這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姐姐一定會整些花活:“要不還是算了……”


    “真心話……是什麽意思?”夏鏡雪舉手不恥下問。


    “呀,我來給你們解釋一下!可好玩了!”


    沈北亭知道,這個屬於自己的中秋夜晚,估計不會太平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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