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暉帝國,石頭村。


    “韓嬸,你看見那個姓沈的嗎?”雁聲凝走在村中的小路上,她的手中還拿著湯藥碗。


    “呦,小凝來喊你家男人回去吃飯了?”韓嬸剛從河邊洗完衣服回來,看見了這位村中最受歡迎的嬌俏大夫,很是熟絡地開口。


    “韓嬸你說什麽呢!是病人,是病人!”雁聲凝端起手中的藥碗示意。


    “病人你讓他和你住一間屋子?你韓嬸我可是過來人,不過這小北亭長得是真俊俏,也就這樣的模樣才能配得上你,咱們村那些泥腿子是別指望了。唉……性子也是個好性子,就是可憐一雙眼睛沒了。”


    “哎呀韓嬸你就別說了,你看見那家夥了嗎?”


    “在西邊平地那教娃娃們練劍呢,你別說,會使劍的男人看起來就是俊,北亭這小夥子真挺不錯的,小凝你真得考慮考慮。”


    “不和你說了,我找人去了。”


    雁聲凝一路和村民們打招呼,來到了村西頭的平土地上。果然像韓嬸說的那樣,換上了一身粗布麻衣的沈北亭手拿木劍站在十幾個孩子前麵,身上簡陋的衣物仍是沒有辦法遮掩分毫他的耀眼。雙眼纏上長布的他飄逸靈動地揮舞手中木劍,同時在給孩子們講解。


    “北亭哥哥!我們什麽時候才能練得像你這麽強呀?”


    “很快的,我就花了不到一年的時間。”雁聲凝快步走來,又聽見了沈北亭非常鎮定的吹牛聲。


    “對了,北亭哥哥……”


    “十二點了!”雁聲凝脆聲響起,她右手叉腰,左手端著碗,“你們這些小鬼還不趕緊回家去吃飯!”


    “呀,凝姐姐!”


    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是擺脫了這些小鬼的糾纏,沈北亭接過木碗,一口便把藥喝完了。


    “走吧,回去放血塗藥。”


    ——


    木屋中,病床之上。


    雁聲凝熟練地用刀劃開沈北亭的右臂,黑血翻湧,旋即便被搗碎成末狀的草藥填堵上。


    雁聲凝手頭上的動作沒有停下,卻已經開口了:“說點話轉移注意吧,我的本源元素全在前麵救治時使用完了,如今不能再浪費在麻痹神識上了。但按進度,你的胳膊應該有些痛覺了吧?”


    “……是。”沈北亭的額頭上滲出冷汗。


    “那說點話吧,這樣也能轉移注意力。”


    “說什麽?”


    “你為什麽會殺長鋒九皇子?”


    “為了一個女孩。”


    “哦……那你左肩上的劍傷也是在那時候留下的?奇怪,那傷口上為什麽沒有毒素?”


    “不,那是被另一個女孩捅的。”沈北亭直言不諱,可惜他現在很疼,不想用神識探查看看醫鬼的表情。


    “兩……兩個女生嗎?”


    “準確來說是三個。”生怕醫師不夠吃驚,沈北亭接著道。


    “你……活該被捅。”雁聲凝氣得牙癢癢。


    “是啊……誰說不是呢。”沈北亭心中的那些話藏了很久,但他確實需要一個發泄的窗口,他不需要別人給他什麽建議或者安慰,但他確實想說出來。“我說些胡話,你別搭理我就行。”


    “好。”雁聲凝低頭,繼續清理流淌出來的黑血,這個過程每次都需要大概二十分鍾,這足夠沈北亭抱怨了。


    “曾經我是以為我很重要的……尤其是,我覺得我真的幫助到她們的時候。我拿著劍,或者是鎖鏈,擋在她們身前,麵對著對我來說無比危險的敵人時,我覺得那樣太帥了,她們肯定也是這樣想的。


    她們會對我感謝吧?會永遠記住這個瞬間吧?會因為這個瞬間喜歡上我吧?所以那些場合,我每次都在,隻要是我能夠知曉的,這樣那樣的危機,我想要前去,這和一開始係……一開始的目的已經沒有關係了,我開始不那麽在乎是不是真的會有獎勵,我就是想要去而已。我想……當這樣的想法出現後,我就已經喜歡上她們了。”


    沈北亭長歎了口氣,“但確實是太自以為是了。況且,即使沒有我在那些場合出現,她們也都能夠憑借自己度過,甚至某些時刻,我反而起到了副作用。


    她們會平定藍煙穀,雖然會再困難點;會在皇城內亂中逃離,隻是暫時地避其鋒芒。她們不會在魔族營地那樣危險的地方進階;她們不會染上我的心魔。隻是從前我一直沒有想明白最後一件事,我一直都試圖用它來安慰自己、欺騙自己其實做的事情不是都沒有價值的——那片百夏沙漠,沒有我的聖女,真的能收服兩隻鳳凰嗎?我用這件事說服自己。”


    “原來……彩雲城你遇見她,怪不得會是那樣的反應……”業障許久沒有露麵,他的聲音在沈北亭腦海中響起。業障還記得沈北亭那天在醫館中匆忙收下外傷藥,然後狼狽逃離的模樣。


    “直到我從長鋒帝國向北離開,我在距離朱中鎮不遠的彩雲城,遇到了她曾經的故人……她是因為受傷的我才在朱中鎮多停留的一天的,這導致了她們沒有時間再去其他城市停留補給。如果沒有我的出現,那她們是不是就會前往彩雲城?她會見到她,她們重逢、交談、傾訴心腸,然後一起出發。她還是可以度過一切的危機。沒有我。”


    “所以……”沈北亭又輕笑了聲,“抱歉,說了許多胡話,煩請忘了吧。”


    “沒有……”雁聲凝手頭上的刀不知不覺已經停了下來,她看著躺在病床之上的男人,神情有些複雜。


    這個男人全身的傷勢都是她來負責的,所以沒有人比她更了解這個看上去雲淡風輕的男人身上傷病的嚴重程度。


    腐怨毒是雁聲凝所能了解到的天下最為狠辣的毒素。若沒有強大的元素力壓製,隻需粘上沙粒般一滴,它就會在幾息之間將人全身都腐蝕殆盡。


    雁聲凝曾經也看師父醫治過一位中了腐怨毒的病人,那實力強大的病人中此毒後幾十分鍾便來到自己師父麵前跪下請求醫治,但還是在當天晚上就在連綿不絕的慘叫聲中死去了。如果說那個病人中了一顆砂礫般計量的毒液,那沈北亭至少所受的是一整個湯碗的計量。他那口中的九皇子,是將身體幾乎所有能夠凝練成的劇毒都使用在了他身上。


    他的身上還有其他許許多多在戰鬥時留下的傷口,其中最為嚴重的還是左肩上的劍傷。那是被長劍貫穿後的傷口,造成此傷害的長劍也絕不簡單,它留下了讓雁聲凝都有些難辦的暗傷。


    而就是這樣的人,承受著一般人或許已經夠死百次的傷勢,躺在病床上,卻在苦笑著數落自己的錯誤。


    “沒有,我隻是很好奇。”雁聲凝將刀丟到一旁用來清洗的寒泉水中,開口回道,“如果我的感覺沒錯的話,我從你的語氣中聽出了自卑?但我實在想象不出究竟是什麽樣的女生,會讓你這種光明女神的寵兒自卑。”


    於是沈北亭能夠探測到她正雙手抱胸站在一旁,“況且我也從不相信命運,這世界上不存在白白發生的事情。”


    “我是兩歲時在青冥山脈被采藥的烏爺爺救回村子的,就是那天送你來醫館的放牛老爺爺。”雁聲凝見沈北亭冥頑不靈,於是繼續開口,“我在村子裏待到了六歲,就被遊曆至此的師父看上。她給我改了名,傳給我畢生的絕學。然後在師父離世後,我又回到了村子中。”


    “但你知道嗎?其實我也曾經有過很多種可能性。八歲時,師父有和我提起過,我擁有這樣的稀缺元素天賦,絕對不是平凡農夫的後代。而在我被烏爺爺救走後沒幾天,便聽說了西方林家有派人前去青冥山脈尋找什麽東西的消息。那是餘暉帝國的第一貴族林家,但我從來沒有覺得可惜過,石頭村雖然貧窮、簡陋,但這裏的每個人都把我當做家人,他們關心我、愛護我。我從不會浪費時間設想另一種幸福生活,再把它與現在對比。”


    “所以我把醫治像你這樣特殊病人的報酬改成了一次委托,若是有叔叔伯伯、姐姐阿姨想要離開餘暉,我就會委托強者送他們離開。”


    說著,雁聲凝將纖手放在了沈北亭那已經有些恢複知覺的右臂上,聲音鄭重,“一切的結果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終點,你拯救了她們,這就是事實。沒有替誰、換做別人的假設,站在那個時間點那個位置的人是你,那便隻能是你,其他誰都不行。我相信她們也明白。不對,除了你誰會想出這種傻x問題啊?”


    “謝謝……”沈北亭良久後才開口,“沒想到你不僅是個外科大夫,還是個心理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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