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十二覺得這大概是自己過得最好的一個跨年——打從大學畢業從家裏出來自己開店創業,每一年的元旦因為放假反倒是寵物店最忙的時候,雖然家裏就在g市,但是他也回不了家,當人們坐下來吃飯等跨年時,他正忙在一堆各種“汪汪汪”“喵喵喵”的叫喚聲中,跑去瀟灑的隻有那些將寵物臨時扔過來做美容的主人們。


    但是今年卻很不一樣,在陸十二的身邊有朋友,有美食,有寵物(。),他也不用絞盡腦汁地試圖說服某一隻毛茸茸的生物配合一點不要張牙舞爪修剪個毛而已又不是殺豬……他隻是像是一個正常人一樣在自家“寵物”的懷抱中暖烘烘地看完了一場大概是整個中古大陸最華麗最高級別的煙火,然後兩人雙雙回到了光線明亮、擁有中央空調控溫的宴會大廳。


    結果兩人剛一現身,就有一名大概是上校軍銜的人湊了上來攔住了沙迦耶:“格裏芬爾閣下,奧斯元帥正到處找您呢,他想跟您談談有關於東歐大陸軍部發藥邀請函的事情……”


    在這名上校軍銜的家夥說的時候,沙迦耶的手正懶洋洋地搭在身邊黑發年輕人的腰間——這樣的大冬天,他的襯衫袖子卻高高地撩起到了手肘——他大概是整個宴會中唯一一名可以稱得上是“衣衫不整”的人,然而很顯然這換做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被掃地出門的舉動在他做來卻並沒有人趕上來指責他的不對,並且事實上,男人哪怕是這副裝扮,看上去卻還是雍容華貴、霸氣依然的模樣,甚至看上去也不讓人覺得有失禮儀。


    男人麵無表情地垂著眼,聽這名上校將話說完,在那長而濃密的睫毛掩飾下,陸十二卻可以看得出那雙金色的瞳眸之中似乎閃爍著極為不耐的情緒——而很顯然他這樣一聲不吭的模樣也讓麵前過來尋找他的人感覺到了哪裏不對,正當對方似乎覺得有些不知所措時,忽然,被男人半擁在懷中的黑發年輕人抬起手,拍了拍放在自己腰間的手,淡淡道:“有事找你你就過去看看就好了,鬧什麽脾氣?”


    他居然就這樣說出來了……


    那名上校抬起頭顯得有些驚訝地看了眼麵前的黑發年輕人——雖然大家都知道這是沙迦耶的職人,但是事實上,因為沙迦耶擁有這樣的另外一個身份,所以人們幾乎是下意識地覺得……眼前的人隻不過是一個空有名聲在那兒的花架子罷了。


    畢竟按照常理,誰也不可能使喚得動沙迦耶這樣的“幻獸”。


    然而令人沒想到的是,黑發年輕人說完之後,眼前的金發男人不僅沒有露出被冒犯的模樣,反而是一掃之前臉上不耐煩的表情,轉為無奈,壓低了聲音在前者的耳邊說了聲:“那你在那邊等我下?不要亂跑——”


    陸十二挑眉:“行了知道了,你當我幾歲啊,還能跑丟不成。”


    上校在心中倒抽一口涼氣,幾乎想要忍不住開口提醒麵前的黑發年輕人應該注意一些說話的方式,卻沒想到金發男人隻是淡淡一笑:“怕你跑丟到別人的床上——”


    “閉嘴吧。”


    陸十二無情地打斷了男人正要開始的黃腔,他微微蹙眉,將披在自己肩膀上的那沉甸甸的深藍色軍裝拿下來,重新交給沙迦耶叫他穿好——男人幾乎是一步一指令地按照他所說的乖乖穿上外套,又自然而然地彎下腰讓黑發年輕人給自己整理好之前被他扯得有些淩亂的領子和領帶,然後在那上校幾乎是目瞪口呆的注視中,他轉過頭,換上了態度還算不錯的語氣,微笑著對麵前的上校說:“勞駕您指路。”


    “…………………………哦,哦,好的。”那上校愣怔地點點頭。


    ——事實上被閃瞎了dog eyes的當然不止他一個人。


    很多人在陸十二與沙迦耶雙雙重新出現在宴會大廳時就已經盯上了他們,無論是看向黑發年輕人的還是看向那隻不得了的覺醒幻獸的王權者的,每個人都在蠢蠢欲動,雖然手頭上還在做著自己的事情,然而不少人已經放下了手中正品嚐的美酒,開始絞盡腦汁準備想個合適的話題上前搭訕……


    隻不過他們在看見男人放在黑發年輕人腰間的手時,微微一愣……倒不是說這樣不可以,隻是他們的社交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隨時都有可能發生新的意外,所以如果不是已經確定了的婚約對象,他們通常不太習慣做出可以讓人確定彼此關係的親密舉動。


    不過這倒是沒什麽值得驚訝的,外星人搞不好考慮得沒那麽多嘛……他們隻需要耐心地等等,等他們分開——


    正當大家都這麽安慰自己的時候,令眾人沒想到的一幕再一次發生了——偉大的覺醒幻獸王權者確確實實在眾人的期盼中與他的職人分開了,不過兩人之間自然而然開啟的“老夫老妻”互動模式卻讓一些人看直了眼——尤其是看見黑發年輕人一臉無奈地給金發男人整理領帶以及襯衫領子時的模樣,橙色的宴會大廳光照在他的身上,米白色的正裝將他修長的身材襯托得剛好到處,就連那剛剛掃過後領的黑色短發末端都變得異常可愛起來,明明是一張對於在場的絕大多數人看來都並不出奇的臉。


    卻意外地讓人心癢癢地。


    “——格裏芬爾閣下真是有先見之明,對他的職人看得很緊呢。”


    “——哦嗬嗬,那可不,要不是看得緊,這會兒恐怕人已經在我的床上啦。”


    “——真下流。”


    “——哈哈。”


    ……


    人們雖然說著這樣的話,但是當沙迦耶在那名上校的帶領下走向奧斯元帥,在場又隻剩下黑發年輕人一人時,那些個蠢蠢欲動想要上來搭訕的人卻已經重新拿起了自己的酒杯投入了新的談話之中——雖然愛玩,但是他們還知道事情的輕重,如果之前那“擴音器”的烏龍事件讓他們對沙迦耶以及他的職人之間的關係保持觀望態度的話,那麽眼下,他們幾乎是確定了不遠處那個黑發年輕人不可以列入獵物範圍內。


    沙迦耶的一係列動作雖然看上去是自然發生的,但是有點兒腦子的人都明白他到底為什麽這樣做——今晚跑到陽台去跟黑發年輕人搭訕過的人已經開始擔心了起來,自己今晚搞不好會被暗殺也說不定……


    沙迦耶走後,陸十二看了看周圍,然後自己找了個空下來的位置坐下,剛坐下他就收到了來自jay的通訊器短信,問他人在哪要來找他,陸十二看了看自己所在的這張桌子的桌牌號告訴了jay,然後便自顧自地發起了呆來,結果沒過一會兒,就看見沙迦耶向著自己這邊走過來,而且手中還端著一盤食物。


    陸十二愣了愣,當男人來到他麵前放下盤子,然後淡定地命令他吃東西時,他眨眨眼:“你怎麽就回來了?談完事情了?”


    “還沒談,”沙迦耶用輕鬆的口吻說,“我忽然想起我的職人今晚什麽都沒吃光喝了一肚子的水,這麽一想就沒了談事情的心情。”


    陸十二:“……”


    沙迦耶:“所以我讓奧斯元帥等我十分鍾——這有什麽不可以,反正他之前也等了很久了。”


    “是挺不可以的。”陸十二麵無表情地說,“你這樣隻會害得人家有罵我‘賤人就是矯情’的衝動。”


    “你確實矯情得很。”沙迦耶莞爾,頓了頓後調侃道,“我隻不過離開了一會兒沒在你身邊,隨隨便便跟別的年輕雌性說了幾句話,你就要鬧著不吃東西,這不是矯情是什麽?”


    沙迦耶的聲音不高不低,不過介於這會兒這張桌子邊上除了陸十二還有另外幾名正在交談中的年輕人——本來他們就是心不在焉地在聊天順便偷聽沙迦耶他們的對話,這會兒聽到這個,有人終於忍不住直接“噗”地輕笑出聲,然後在陸十二無比尷尬之中,一名年輕的姑娘甚至轉過頭來,大方地說:“格裏芬爾閣下真是個體貼的好男人。”


    沙迦耶轉過頭,用迷倒眾人的微笑對那個姑娘的支持表示感謝。


    如果沙迦耶是一隻孔雀,那麽陸十二很確定今晚他是徹徹底底地開了屏——而且不僅尾巴翹了起來,恐怕連身上的絨毛都炸開了才對。


    沙迦耶離開後,陸十二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將那一盤子的食物吞咽下去的,不過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按照沙迦耶的話將那一盤子食物掃蕩得幹幹淨淨——他完全不記得自己到底吃了什麽,隻是回憶起來的時候勉強記得,盤子裏的食物都是他喜歡的口味。


    【格裏芬爾閣下真是個體貼的好男人。】


    …………………………唔,狗屁。


    陸十二抿抿唇,吃了東西喝了水,他這才發現說要來找他的jay還沒有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那個大美女老媽纏住了,而這個時候已經接近淩晨一點半,陸十二覺得有點兒困,就跟不遠處的與人談話中的沙迦耶打了個招呼示意自己先回去休息,等男人頷首表示知道了後,他低下頭,給jay發了個短信“大爺我在床上等你”,之後便順著陸續離開的賓客人群,往出口的方向走。


    因為大家的邀請函顏色各不相同,所在的休息區自然也不一樣,陸十二出了宴會廳的大門就有些抓不準方向,隻能憑借著自己的記憶往回走——


    然後走著走著,當他發現整條走廊上就剩下他一個人時,他必須承認自己果然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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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關係,迷路是開啟新劇情的重要方式之一。”


    陸十二嘲諷地對自己說著,繼續往前走試圖找到一個能問路的人,結果剛沒走兩步,他意識到自己來到了一條通往某個小花園的走廊上,並且此時此刻,從小花園裏傳來了什麽人說話的聲音——原本陸十二並沒有將這說話的人放在心上,直到他又往前走了兩部,然後看見在花園中的……


    居然是門生和她的現任職人。


    兩人似乎是在爭吵——唔,準確地說,應該是門生的職人正在單方麵地對著自家幻獸大吼大叫,而門生則是十分淡定地坐在一架落滿了積雪的秋千上,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麽,而隔著厚厚的玻璃窗,陸十二都能聽見門生的職人氣急敗壞地大聲說著什麽——


    “你發誓效忠於我的家族,現在你以前的主人回來了,你就迫不及待要對他搖你的尾巴了嗎?!”


    陸十二:“……”


    似乎是聽見了不得了的事情。


    想到之前所謂“迷路開啟新劇情”的自我嘲諷,陸十二覺得自己的烏鴉嘴真的已經到了擁有“言靈”效果的可怕地步。


    門生對於沙迦耶的態度一直是個謎,要說她徹底反叛了吧,但是這姑娘簡直就是個女版的沙巴克大爺,見了沙迦耶哪怕是再遠的距離也會老老實實地行禮,眼神兒也是規規矩矩的毫無惡意,但是要說她歸順於沙迦耶了吧,在多名覺醒幻獸陸續地宣布了自己的立場後,她卻又是除了神秘的“羽”之外,唯一遲遲沒有做出表態的覺醒幻獸。


    陸十二一直以為是門生在矛盾究竟是效忠於沙迦耶好還是拜倫好——現在看來,這好像完全不是門生的問題,似乎是他的職人因為某種原因,不願意讓她接近沙迦耶並宣布對他的忠誠。


    ……想想也是,在過去的時間,無論是因為沙巴克大爺的感慨還是別的原因,陸十二對於門生的職人家族一直都不太抱有太大好感——他是不太清楚這個家族的人對於覺醒幻獸怎麽看,但是大多數情況下,他們總給人一種將她當做工具的感覺,不停地讓這隻性格可能不那麽合群也並不活潑的幻獸出席各種公共場合,接下各式各樣的商業代言廣告……


    比如陸十二剛剛來到五百年後的地球,第一次知道有“幻獸”這玩意的存在,還是因為看了門生做廣告的那個幻獸武鬥會大廣告。


    她真的很出名。


    沙巴克大爺說,這絕對不是以前的門生會做的事情。


    通過幾次的非直接接觸,陸十二覺得沙巴克大爺說法的很有道理。


    於是他總覺得是門生的職人家族,正因為某種原因,仿佛正迫不及待地在她身上榨取每一絲一毫的利益——而至少在陸十二看來,這種職人與幻獸之間的關係完完全全是畸形的。


    事實證明陸十二的猜測應該是對的,因為這會兒,隻見門生從秋千上站了起來,垂下眼拍了拍身上的落下的雪花,在輕紗的覆蓋後,她的唇動了動不知道說了什麽——不過應該是什麽讓人不能接受的話,因為在陸十二的注視下,她的職人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甚至是有點兒尷尬,他僵硬了片刻後,依舊是用那氣急敗壞的聲音吼——


    “現在你跟我說這個有什麽用?我憑什麽關心一個跟我無關的覺醒幻獸是死是活?我隻關心我的家族會因此而受到什麽影響——”


    嗯?陸十二挑挑眉,有些惱火自己沒聽見門生說了什麽……他十分確定門生的職人口中的“跟我無關的覺醒幻獸”說得是沙迦耶,不過,雖然門生的歸屬問題幾乎算是可以影響局麵的舉足輕重的影響因素,但是——如果她從了拜倫,沙迦耶應該也沒有到要死要活的程度吧?


    正當陸十二奇怪時,他又聽見那中年男人還在繼續——


    “我的曾祖父恐怕連骨灰都風化掉了,而你就這樣忘記了你對他立下的誓約——因為你的主人回來了,哈哈,我就知道是這樣,正所謂良禽擇木而棲,不過你最好考慮清楚了門生,我絕對不會允許我們家族因為你變成第二個巫家。”


    那個中年男人一邊說著,臉上幾乎都因為憤怒而變得扭曲。


    他伸出手想要去拽掉門生臉上的麵紗,門生幾乎是條件反射地伸手去擋——她當然輕而易舉地擋掉了她的職人的手,但是當對方臉上的表情一變又變,並低聲喝斥讓她“放手”時,她愣了愣,那雙綠色的瞳眸之中似乎有掙紮的目光一閃而過,但是很快的又恢複了平靜,她放開了她的職人的手,對方一把拽下了她臉上的麵紗。


    在不遠處蹲牆角的陸十二微微瞪大了眼——因為他看見在麵紗之下,那並不是一張完美的臉——門生的五官當然是美麗的,但是在她的右眼下方到唇角處,有一道長長的、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留下來的疤痕,那疤痕在月光以及雪地的反光下顯得尤為明顯。


    甚至看上去已經有一些年代了。


    陸十二湊近了玻璃門,將耳朵貼上去,這個時候,不用裏麵的人大吼大叫,他也能聽見他們的對話了——


    隻聽見門生的職人惡狠狠地說:“別忘記你臉上的疤痕是怎麽來的——我知道你們幻獸都有自我修複功能,如果你已經忘記了曾祖父,那就不要假惺惺地讓它留在你的臉上。”


    片刻的沉默。


    正當陸十二真的開始注意起對話之中第二次出現的“曾祖父”這個名詞,卻在這個時候,他聽見門生用清冷平靜的聲音說:“你不用強調,我永遠也不會忘記他,這也是我為什麽站在這裏的原因,如果不是他恰巧是人類,人類這個種族對於我來說隻不過是我見過的各種智慧生物體中的其中一種而已。”


    門生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將自己的麵紗從她的職人手中拿回來——在後者完全因為她的話而陷入怔愣時,她隻是垂下眼,將麵紗重新戴上,然後轉過頭,對視上那雙其中似乎有著恐懼、驚訝以及別的各種情緒的人類雙眼,她仿佛什麽也沒看到一般,隻是放輕了聲音淡淡道——


    “回去吧,冬夜夜晚風涼,仔細著涼,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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