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威手上棍子敲擊的地方,就是他們手下各個部落的聚集地,草原雖然大,但是草原人都是逐水而居的,沒有水牧草不長,沒有水牲畜不得活。


    所以草原上各個聚集地其實位置都是相對固定的,就算是遷徙也不會距離太遠。


    北到瀚海,南到山西,西與奧斯曼帝國接壤,東到山海關。


    單論麵積來看,這草原大漠比大明大得多,可是能住人的地方,能繁衍生息的地方,就那麽一點,否則也不會有不論為了草場開戰的事了。


    如今朱威敲打沙盤,何嚐不是敲打他們。


    至於這問話,就更有別的意思了,可以理解成他們因為互相爭鬥已經錯過了遷徙新牧場的時機,也有他們整個族群的命運,好似已經走到了盡頭。


    孛兒斤想要與朱威像以前一樣,平等的對話,可是話到嘴邊,就突然弱了許多:“朱大人,還請救我一族!”


    巴圖爾蓀現在也沒有與孛兒斤針鋒相對的意思了,因為再怎麽說,孛兒斤所求與他所求是一樣的,都是為了族群延續下去。


    朱威笑了笑:“順義王何出此言啊?草原大漠是你們的地盤,誰也強占不了,如此肥美的牧草,還養活不了你們了?怎麽著?還想著來占我大明嗎?”


    “不敢不敢,朱大人說笑了,小王不敢。”


    朱威瞥了孛兒斤一眼,繞過他對著巴圖爾蓀道:“順義王不會如此我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巴圖爾蓀首領好像就不一樣了啊,聽說巴圖爾蓀首領想要我大明寧夏山西兩地,要不要本官幫你啊?隻要首領說要,本官立馬下令讓這兩地百姓官兵全都內遷!”


    巴圖爾蓀轟然跪下叩頭:“下官不敢!”


    “下官?你是誰手下的官啊?”


    “下官是大明冊封的達魯花赤!”


    朱威冷笑:“大明冊封?若是本官沒記錯的話,大明並未直接冊封你吧?你的達魯花赤是順義王封的,按理來說你是順義王手下的官,本官說的可對?”


    朱威說的倒是沒錯,順義王是朝廷冊封的,但是下麵的官員之類的,大明可就管不得這麽多了。


    就像朝鮮一樣,朝鮮王是大明冊封的,可是朝鮮的其他官員可就和大明沒什麽關係了。


    巴圖爾蓀冷汗順著眉毛滴到眼睛上,難受的很,不過現在他可顧不得這些,武夫就是這般模樣,到頭到點了,反駁解釋的話都組織不起來。


    朱威轉頭對著孛兒斤道:“順義王,你們草原上對於這種犯上作亂的人是怎麽處置的?”


    孛兒斤悶聲回道:“束木之上,鷹啄狼啃。”


    聽到孛兒斤的話,巴圖爾蓀身子一顫,死不可怕的,但是對於有信仰的人來說,不同的死法是不一樣的。


    束木之上,在草原的宗教中就是將人作為祭品進獻給長生天,一般都是用奴隸或者戰俘,這就表示此人不受長生天的庇護。


    而鷹啄狼啃就更了不得了,鷹與狼都是草原的圖騰,被這兩個動物分屍,也就是此人背棄草原,相當於大明人說的永世變為孤魂野鬼,不入輪回,這是最惡毒的詛咒了。


    朱威輕笑:“哦?這麽厲害啊?那順義王,你準備怎麽處置眼前這個反叛之人啊?”


    巴圖爾蓀再也忍不住了,猛的起身:“朱大人,你今日叫我們過來,就是為了幫孛兒斤殺我?”


    朱威一攤手:“有什麽問題嗎?順義王是我大明屬臣,韃靼是我大明屬國,現在韃靼內亂,我大明沒道理坐視不管吧?”


    “你!你…”


    巴圖爾蓀“你”了半天,就是沒有下句話。


    給朱威看的頭疼,這樣的人是怎麽和孛兒斤打的有來有回的?


    孛兒斤的腦子可比巴圖爾蓀好使的多,朱威這般說肯定有更深層的意思。


    要不然,憑借朱威的實力,用得著將巴圖爾蓀叫過來嗎?


    還有,朱威明明知道他們兩人已經水火不容了,有機會都想讓對方死,為何還要問這麽一句?


    難道朱威不想讓巴圖爾蓀死?


    想到這裏,孛兒斤臉色難看了起來,他可不管朱威為何會這樣想,但是巴圖爾蓀在他這裏,已經是如鯁在喉不除不快的程度了。


    “順義王,你覺得巴圖爾蓀該不該死?”


    突然被朱威點了,孛兒斤深吸一口氣:“該死!”


    這話一出,孛兒斤覺得輕鬆不少,哪怕現在勢不如人,哪怕現在整個韃靼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程度了,哪怕他知道這樣說會讓朱威不快,但是他還是這樣回答了,不為別的,就因為他是韃靼的大汗,韃靼大汗有韃靼大汗的尊嚴,無法忍受被下麵的人如此挑釁!


    朱威對此其實也覺得正常,若孛兒斤沒有這份驕傲,韃靼的問題怎麽可能會拖這麽久?若是孛兒斤是個軟骨頭,早在五年前韃靼就應該被滅了。


    “巴圖爾蓀,你自己說說,你該不該死?”


    巴圖爾蓀冷笑一聲:“朱大人覺得我該死,大汗也覺得我該死,那我還有活的可能嗎?何必多此一舉問我?不過我可以死,但是我的族人,還有阿速部的人,他們不該死,他們隻是為了更好的生活,他們沒有錯!錯的是你!”


    巴圖爾蓀指著孛兒斤:“是你,草原的大汗!你厚此薄彼,將我們兩部落族人當做下等人,你們吃香喝辣的,讓我們兩部落在冬日中被凍死,在夏日被餓死,你不配做大汗!”


    孛兒斤臉色更黑了:“巴圖爾蓀,你別血口噴人,你們兩部占了科爾沁草原,又吞並了那麽多其他部落,可是我讓你們東進遼東進攻女真,你們卻是推三阻四的,我讓你們北防羅斯國,你們卻是與他們做生意!你們心中本就沒有我這個大汗!”


    “屁話!我們再東進可就到了長白山了,我們草原上的兒郎到了山林不如一隻兔子,你讓我們東進到底是為什麽,你自己心裏清楚,你讓我們防備羅斯國,我們當然防備了,他們是否沒有南下一步?就因為我們與他們做了點生意繞過了你,你就將我們的民生物資斷絕,我們是草原的子民,也是你的子民,你這樣做可想過我們嗎?”


    兩人越說聲音越大,越吵情緒越激動,朱威差點想要搬個小板凳坐邊上嗑點瓜子了,通過暗衛查出來的有些事情,到底和真實的情況還是有所差距的,朱威今日也是第一次知道,兩人之間還有這麽多別的事情。


    “行了!別在我這吵了,現在你們兩個到底怎麽辦,我不管,不過…我給你們一條路,就看你們願不願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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