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京城南門還有十裏,英國公的儀仗停下,朱威跳下馬車,對著張維賢拱了拱手:“公爺,多謝!”


    張維賢掀開簾子笑了笑:“已經說過了,同道之人,說別的可就見外了,這事完了之後,我家這小子可就要跟著你了,到時候替我好好管教一番就好。”


    “好說好說!”


    兩人絲毫沒有去管邊上臉色已經黑成炭的張之極。


    等到張維賢的儀仗走遠,朱威立馬將王二叫了過來:“一會兒到了京城,你要這樣……”


    ……


    京城中自方從哲和高攀龍聯袂出宮之後,京城的風終於開始刮了。


    而後吏部突然傳出消息,今年大計考察與京察者,為大理寺卿高攀龍,和吏部左侍郎閻路。


    一個是東林黨,一個是浙黨。


    一個是高攀龍,一個是方從哲的人。


    這還不明顯嗎?


    京察與大計製度的存在,本身目的在於獎優懲劣,使各級官員能夠恪盡職守,為帝國統治做出貢獻。


    然而正因為涉及了官員的獎懲,結果造成徇私舞弊等結黨現象十分明顯,在發展的後期已經很難真正實現應有的作用。


    大明前期,基本都如書上記載那樣:“長官往往博寬大之名,每屆京察,隻黜退數人,虛應故事,餘概優容,而被劾者,又不免冤抑。”


    也就是說,除了太祖時期,其他時候都是做做樣子,最後不看政績,隻看誰沒後台。


    而到了萬曆年間,這京察已經變成了黨派排除異己的最佳手段。


    這次是少見的兩大黨派沒有互相拆台,而是共同去對付他人。


    一個朱威能讓這兩大黨派這麽重視的根本原因,就是朱威動了他們的根本利益。


    東林黨不用說了,內部很多人都跟著朱威賺的盆滿缽滿。


    方從哲這邊則是因為朱威的一係列政策了,方從哲是很典型的儒家人。


    他們守舊,不知變通,拿著聖賢書當做尚方寶劍。


    而朱威弄出來的那個機械研究院,還在寧夏開辦私塾學堂,現在又要征調流民。


    所做的一切,都和他們原本的政策相背而馳。


    簡單說吧,高攀龍是因為錢,方從哲是因為權。


    這兩者也有根本的區別,高攀龍和東林黨為了錢,可以不顧朝廷安危,可以不顧大明社稷。


    但是方從哲和齊黨浙黨是有底線的,京城被李自成攻破之後,殉國最多的,也正是那些曾經與東林黨對抗的其他黨派官員。


    京城南門。


    很多休沐的官員都穿著便裝過來湊熱鬧,還有一些人是偷偷跑過來的。


    三兩人一堆,躲在各個角落竊竊私語。


    而英國公的儀仗,就正擺在城門口,將進出的通道完全堵死。


    不過誰也不敢去說些什麽。


    所有人也都不知道為何英國公出去了又回來堵住路,但是看這架勢,很多人心裏想著,英國公是為了當眾再打朱威一次臉。


    “來了來了!”


    也不知道是誰吼了一聲,人群開始攢動起來,好在城門口有守衛,沒出什麽亂子。


    朱威還是出城的模樣,甚至身上沒有半點灰塵。


    到了城門口後,朱威下馬,走到端坐在城門前喝茶的張維賢身邊:“下官朱威,見過國公爺。”


    張維賢放下茶杯,眼皮都沒抬一下,嘴裏唔了一聲:“你就是朱威啊?老夫跑了十裏路都沒見到你,運氣不錯啊。不過你躲不過的。”


    說到這裏,邊上的人才恍然大悟,原來是走岔路了,這個理由其實很粗糙,一個國公爺真想得到消息,難道還能弄錯?但是人們啊,隻願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而已。


    朱威低眉:“公爺何出此言呢?下官不明白。”


    張維賢冷笑一聲:“嗬嗬……不明白?那老夫就讓你明白明白,來人…掌嘴!”


    “是…”


    “慢著!”


    朱威臉色很不好,這麽多年還沒人敢這樣對他呢。


    “公爺,本官也是朝廷正一品大臣,公爺想要當眾掌本官的嘴,是不把朝廷放在眼裏嗎?”


    張維賢抿了一口茶:“許久沒人敢這樣與本公說話了,朱威,本公知道你的事情,但是奉勸你一句,年輕人還是不要這麽高調,容易早夭。”


    “這就不煩公爺提醒了,下官從寧夏打到遼東,死在我手上的人不知凡幾,這不是照樣活的好好的。反倒是公爺,在韃靼肆虐遼東入侵的時候,不知道在幹什麽?難道是在家裏造小人?”


    張維賢頓了一下,不過這種程度的激將法,對他作用不大,但是張之極忍不住,直接拔刀對著朱威:“你大膽!”


    就在這時,朱威身後被綁著的李子壩突然吼了一聲:“公爺救我!”


    而後衝了出來,朱威被驚到側身轉頭查看,好巧不巧,腳剛好絆住了李子壩的腿,李子壩整個人好似飛起來一般,直直朝著張之極的鋼刀撞去。


    一切都是電光火石之間發生的,張之極避無可避,將李子壩捅了個透心涼!


    “這…朱威你坑我!”


    朱威也是黑著臉:“小公爺,這是三十萬兩白銀被劫案的主犯之一,本官還想從他口中查出那三十萬兩白銀,你卻直接殺了,到底是什麽意思?”


    張之極一把將李子壩的屍體推開,鋼刀還是指著朱威:“屁話!是你做手腳9誣陷我而已,你自己查不出來,就準備殺良冒功,你這點小心思,誰人不知?”


    “殺良冒功?小公爺,說話可要講究一個證據,你從哪裏得知本官殺良冒功了?”


    張之極另一隻手指著朱威身後:“你自己看看,老弱婦孺都在,誰家劫銀子將老弱婦孺都帶著?”


    “那你可知道,這些人是什麽身份嗎?”


    “雨榭李家,就在直隸!距離京城不過二百裏路。”


    朱威冷笑:“哦?小公爺怎麽這麽清楚啊?是不是和白銀案也有關係啊?”


    “朱威,你放肆!”


    朱威右手掏了掏耳朵,左手將剛剛從李子壩嘴裏抽出來的破布攥緊,不著痕跡的收入衣袖中。


    開玩笑呢,李子壩被綁著呢,嘴也被封了,怎麽說話?這是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朱威和英國公身上之時,被王二推出來的而已。


    “小公爺啊,放肆不放肆,我不清楚,但是我想告訴小公爺一句話。”


    “什麽話?”


    朱威迎著刀尖朝前走了兩步,張之極自然不會真的對朱威動手,所以朱威往前一步,他就退一步。


    邊上人心裏急啊,恨不得附身到張之極身上,一刀將朱威捅了才好。


    突然朱威一手抓住刀背一甩,而後快走兩步到了張之極身前:“小公爺,你還嫩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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