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將們偷瞄著斷了手還坐在那看跳舞跟沒事人一樣的鬼繪,都不敢大聲說笑了。


    有的護法表麵光鮮亮麗,說不定晚上在被窩裏偷偷抹眼淚。


    江嬈沒想哭,斷手是她咎由自取,唯一可惜的是斷的是右手,接下來幾天吃飯得靠別人喂。


    那一晚,她作為惡毒女配得到了該有的報應,男女主感情也進展了一大截,兩人終於互表心意,確認他們之間的感情已經從互相幫助的恩情變質成了男女之情。


    知道江嬈手斷了之後,渚初月心神不寧,好幾次碰麵都在千目羅刹眼皮底下偷偷投來擔憂的目光。


    江嬈怕千目羅刹看見了起疑心,惡意滿滿地挑釁她:“王後看我,不會是還想讓我教你化妝吧,難道不怕我控製不好左手,直接把畫眉的黛筆紮進你那雙漂亮的眼睛裏。”


    渚初月愣住,眼尾處染上一圈緋紅,咬著牙用盡力氣罵道:“誰…誰稀罕你教,你滾遠一點,我不想看見你。”


    千目羅刹沉聲威脅:“鬼繪,別讓本尊一而再再而三地教你做事。”


    江嬈最後瞅一眼渚初月,不說話了。


    來自各大魔主的軍隊被江嬈一個個拆解重組,再分配到十一位魔將手裏已經完全變成嶄新的麵貌。


    大家互相認識,但又完全陌生,曾經是見麵就開戰的敵人,如今被迫朝夕相處,睡在同一個軍營裏。


    魔兵們每天睡前,心照不宣地把武器踹進了各自的被子裏,生怕如今的新夥伴睡不著想起舊恨,夜裏忽然一刀砍過來。


    魔族大軍剛剛重整完,正是互相磨合,重新認識的時候,千目羅刹知道在新的軍隊彼此之間信任感沒建立的時候並不適合開戰,於是人族魔族在芒草崖兩岸再度維持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和平。


    這段時間裏,魔族將之前訓練好的用於戰鬥的妖獸一批接一批運到前線,大量的武器抬入庫房,每架炮台裏都裝滿彈藥。


    魔域內的魔族人穿過失效的封界,在已經占領的地盤找到新的生存居所,有不少年輕魔族為了分配更好的資源而加入軍隊。


    而人界的普通人遷徙到了遠離戰場的地界,已經隱居養老多年的散修從不同的方向帶著強大的法器趕來支援各自的師門。


    戰爭的引線已悄然放置好,雙方都在等待一絲火苗出現,將它點燃引爆。


    千目羅刹對鬼繪的工作成果非常滿意,他視察一圈,原本看不上的殘兵敗將經過磨合,煥發出了新的生機。


    鬼繪分發出去的每個等級的兵職,皆由原本的魔族小兵靠一拳一腳自己打上來,屬於強者的戰利品。


    魔族人本就信奉強者為尊,以武服人。在對上級心服口服的同時,同等級的魔兵們暗自較著勁,訓練時一個比一個勤奮,等著變強之後地位往上爬幾級。


    千目羅刹說:“可以了,打吧。”


    江嬈搖頭:“不妥,剛開春,糧食藥草什麽的才種下,家禽家畜也沒養大,總不好這麽多人打著打著突然連飯都吃不上了,再等半年。”


    半年過後,千目羅刹看著長膘的魔兵和滿倉的糧,說:“是時候打了。”


    江嬈搖頭:“不妥,新一批的魔醫沒有訓練完,人族卻有數量充沛經驗老道的醫修,他們要是想打持久戰,魔族怕是拖不贏,請您耐心地再等兩個月。”


    千目羅刹之前在持久戰裏吃過虧,覺得她說的有道理,於是同意再等兩個月。


    在這期間,王後突然懷了孕,千目羅刹初為人父喜不自禁,也無心找人打架了,數著日子等孩子出生。


    人族在芒草崖上畫滿了陣法,每天都能看見魔族人騎著妖獸在懸崖邊巡邏,卻遲遲不見他們有進攻的意圖。


    修士方擔心狡詐的魔族忽然休戰是一個巨大的陰謀,於是也不敢冒然越過芒草崖進攻。


    提心吊膽地防了一年多,修士們人手湊齊了,傷患都活蹦亂跳了,魔族依然不開打,大家都有些按捺不住。


    這一夜,對岸忽的亮起漫天璀璨煙花,把修士們嚇一跳,以為開戰了,紛紛往崖邊飛去。


    而巡邏的魔兵依然是悠哉悠哉地在懸崖邊散步,弓箭都背在身後,沒有任何要越過峽穀的動向。


    看見大量出現的修士,魔兵們慌了,也以為要開戰,緊張地拔下弓箭發射信號。


    一刻鍾後,雙方人馬都喊齊全了,在月色下靜靜地相互對望。


    江嬈拿出自製的喇叭拍了拍,放在嘴邊,變了個聲調說話:“喂喂喂對麵聽得到吧,我是魔族護法鬼繪,我們魔王大人今日有大喜事,暫時走不開,讓我來跟你們說清楚,要麽,今晚開始打場死戰,哪邊的人先死完,戰爭就什麽時候結束。”


    “要麽,今後以芒草崖為分界線,重新劃分兩族地盤,芒草崖以南從此是新的魔域,往北是新的人界。”


    人族修士們交頭接耳了一會,最後由天啟府掌門出麵發言。


    “不可,魔族殺我人界數十萬人,血仇大恨不能輕易了事,若想停戰,你們必須退至封界後,將奪取的地界徹底歸還,並且重新設封界。”


    他的話如同水珠滴進燒熱的油鍋,魔族大軍一下就躁動了起來。


    “死老頭真敢說,老子拚了命打下來的地盤憑什麽還回去!”


    “我看是太給他臉了,打!殺光人族!”


    “殺光人族!”


    江嬈心裏歎氣,師父也太剛了點,她和渚初月好不容易用感情拖住了千目羅刹,隻要人族願意停戰,今後完全可以一步一步朝著真正的和平徐徐圖之。


    她大喊了一聲:“安靜,聽著本護法發話。”


    魔族大軍老實了。


    江嬈拿出畫,咬了咬唇,一狠心在手掌上割了一刀,摁在了畫獸臉上。


    至今為止她儲存在畫裏的所有亡魂都化作實體血魔兵傾巢而出,每放出一個就要分走她一縷精神力,近萬名血魔兵一點點蓋住了月光,蓋住了天空,將所有人瞬間拉入一片深紅色的恐怖地獄裏。


    江嬈的意誌開始支撐不住如此龐大的消耗,視線變得模糊,指甲強掐自己的傷口才能保持自己不倒下去。


    她舉起喇叭,用盡力氣問道:“你們確定,這場戰,要打到,有一方人死光,為止嗎?”


    片刻後,天啟府掌門在恐懼造成的一片死寂中開口。


    “人界會在三天內共同商議出最後的決定,給你們答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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