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夏淵表哥知錯就改的話,皇兄會原諒他嗎?”


    宋君極的不爽從全身溢出,周圍都帶成了低氣壓:“珠珠,難不成你想要他也成為你的駙馬,和你一起住在公主府?”


    江嬈果斷說:“不要。”


    “那你為什麽一直在朕麵前幫他說好話?”


    “夏表哥很厲害,對吧皇兄?”


    宋君極沒回答。


    江嬈繼續說:“別人都害怕皇兄砍他們的頭,見到你的時候恨不得把頭都藏起來,隻有夏表哥不怕,他還敢找你打架。皇兄也從來沒有說要砍他的頭,我猜是因為他太厲害了,皇兄砍不了。”


    宋君極喝了一口放涼的茶:“你想的事還挺多。”


    他發現自己妹妹在不經意間有了許多改變,以前很多道理交過就忘,像隻花蝴蝶一樣到處亂跑,怎麽講道理都不聽,被段鬱離哄得團團轉。


    現在不讓她跟誰玩就不跟誰玩,不讓出府就不出去,大部分時間都很聽話,偶爾有自己的主見也無傷大雅,他很少再為她感到頭疼。


    她開始想一些與吃喝玩樂無關的事,這是一件好事。


    “所以我不希望皇兄和夏表哥天天吵架,我想讓他和我一起保護你,他比我厲害呢,會飛,還會耍劍,他在的話就能幫我把追你的壞人打跑。”


    宋君極:“朕不指望他,他不幫別人給我一刀就不錯了,你沒看剛剛皇兄和他打架打的多凶嗎?”


    江嬈:“可是,夏表哥讓你了啊。”


    宋君極疑惑:“啊?”


    江嬈認真說:“剛剛打架的時候,夏表哥好幾次都把拳頭收回去了。”


    宋君極的手停在空中,臉色變得古怪。


    他經曆過被自己的貼身侍衛背刺的事情,為了保命,將近身功夫練得極好,剛剛那一架打得十分盡興,會贏也在意料之中,他確實沒注意夏淵的小動作。


    他側頭,淡淡地問道:“衛一,剛剛你可看清楚了,夏世子是否讓了我?”


    無人的角落方向響起一道沒有感情的男聲:“是。”


    宋君極皺了皺眉,突然想起一段封了塵的往事。


    宋氏皇族和夏氏王是一種名存實亡的君臣關係,夏崇王的兵力強大且集中,獨占衡宋四分之一的地盤,但卻願意收起擴張領土的野心,在明麵上向宋氏皇帝俯首稱臣,隻求雙方和平共處,不起戰爭。


    宋氏皇朝雖有近千年的曆史,實際早已窮途末路,成了個花架子,所有人都知道,夏崇王要是想反,宋氏必敗,衡宋國隨時可更名為衡夏國。


    可夏崇王不反,老老實實守他的地,按照宋皇帝的要求進京商事,年年上貢,隻多不少。


    盡管如此,宋皇帝還是疑神疑鬼,覺得夏崇王不安好心,連帶著所有皇族子弟對夏家父子倆都是一種又厭惡又不敢得罪的態度。


    夏淵每次隨父進京,都像個小螃蟹似的張牙舞爪,橫行霸道。平日裏囂張慣了的幾位皇子見到他都得夾起尾巴做人,生怕得罪了夏崇王的寶貝獨子,成為王朝覆滅的罪人。


    宋君極一開始也是以躲為主,直到妹妹出事後,他失去了所有的依仗和信仰,對於宋氏皇朝覆不覆滅變得無所謂起來,也就不像別的皇子那樣忌憚夏淵。


    有一次,夏世子在皇族專用的獵場打了一隻毛色純白的狼,可那狼是二皇子專門從別處收來放進去當寵物養大的,養了三年,被夏淵剝了皮。


    二皇子氣歸氣,還不至於因為一隻狼衝昏頭腦去找夏淵問罪,心痛之下隻能認了倒黴,想著狼沒了,至少把毛皮要回來,於是派侍從委婉地告訴夏淵:你打的狼是我二皇子養的寵物,我可以不計較,但你要不要有點什麽表示?


    夏淵收到消息後不知道是故意裝沒聽懂還是真的不當回事,反正就是“哦”了聲,把狼皮拿去做了大氅,做好就穿在身上,純白的圍領,墨色的長發,襯的少年時期的夏世子唇紅齒白,帶著幾分妖豔的五官愈發鮮妍。


    於是二皇子氣瘋了,竟然失去理智當眾嘲諷夏淵:“夏世子生的真是漂亮,打眼看去還以為是哪個漂亮妹妹來了呢。”


    那天是太後壽辰,百官祝壽,王孫子弟都得進宮參宴祝壽,夏淵雖是異姓王爺的後代,但也跟他父親一樣在被邀請的名單上。


    同是貴京上層人,大大小小的場合也會碰麵,可從來沒有哪一刻會像當時那樣鴉雀無聲。


    因為大家都知道,夏淵最厭惡的,就是別人評價他的長相,尤其是說他長的雌雄莫辨之類的話。


    上一個這麽說的,夏淵當場拔劍劃爛了他的衣服,拿劍追著幾乎是一絲不掛的人從貴京主街頭追到了他的家,但凡那人的家丁想要替主子遮擋一二,都會被夏淵一視同仁地劃碎身上的遮羞布。


    自此之後,再也沒人在貴京看見過那位亂說話的公子,但一群赤條條的人在大街上亂竄的場景讓人記憶尤深。


    所以當大家發現二皇子嘲諷的對象是夏淵的時候,他們都驚惶地收起了自己發出的聲響,深怕引起貴京法外狂徒夏世子的注意。


    而角落裏的宋君極隻是瞥了一眼夏淵的腰間,確認他真的遵守宮規沒帶佩劍,就低頭把企圖亂跑的宋珠玉抓回來圈在臂彎裏,低聲問她想吃什麽。


    太後的壽辰,和宋珠玉的生辰是同一天,他暗中多方打點,好不容易才讓大嬤嬤在太後耳邊提了幾句宋珠玉,喚起太後對曾經最喜歡的孫女遺留的溫情,開了金口讓宋珠玉從冷宮出來和兄弟姐妹一起吃個飯,權當給她也辦了個生辰宴。


    放在平時,二皇子說出這種蠢話的時候宋君極可能會插個心眼,找機會推波助瀾放大矛盾。


    但那天的宋君極作為一個不受寵的皇子,他隻想在無人注意的角落裏,給他更不受寵的妹妹好好過一個生日。


    十歲的宋珠玉臉頰少了些肉,下巴尖了,鼻子也愈發挺翹,完全褪去了嬰孩的稚氣,傾城的美貌初見端倪。


    但隻要她五官一動,喜怒哀樂便一目了然,語言表達零碎無序,也不能理解過於複雜的事物,時常雙目迷茫無措,盡顯癡傻之氣。


    在全場安靜,夏淵殺氣騰騰地走向二皇子的時候。


    宋珠玉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別人桌子上的糕點,脆生生地回應她哥:“不吃橘子,哥哥,我想吃那個有花——”


    原本以為她會用點頭或者搖頭回答的宋君極已經來不及捂嘴,隻能努力做到麵色從容淡定,迅速從自己桌子上翻出她指的那種,用水果汁畫了小花的糯米糍團,塞進妹妹的嘴裏,消除她突兀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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