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是輕聲地道歉說對不起,便立刻陷入沉睡,一直睡到了傍晚,才好不容易恢復了體力,在阪口的詢問下說明那一夜的行蹤。 一如阪口所猜測的,她又去了杉並的車禍現場,一整晚都站在那裏,想找出那個戴紅色安全帽的男人。 她一邊注視著車禍現場,一邊和浩一的靈魂說話。 ——告訴媽媽,殺死小浩的人在哪裏? 當時,她的耳畔似乎聽見了浩一的說話聲。 ——媽媽,在那裏。 ——媽媽,更前麵那裏才對。 當她在那個說話聲的引導下舉步向前時,便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狀況,究竟走到了哪裏,她自己也不清楚。等到回過神來,人已經倒在自己家的玄關門口。 「千草兄。」阪口說完後,對著檢察官說。「這就是我太太唯一一次離家出走的真相,原因很清楚,可是這一次的情形我卻完全沒有頭緒。兒子去世,妻子又失蹤……這個負擔對我來說太沉重了……」 「我了解。」檢察官低下了頭。 4 在阪口秋男任職的藝苑社,員工之間成立了許多社團,有桌球、攝影、麻將、滑雪等集合同好的社團組織,其中有個社團名為「烏鴉白鷺會」。 烏鴉白鷺指的是黑白棋子。換言之,這是個圍棋同好會。今年四月,新進來一名叫藤卷的年輕員工,他在學生時代便參加過業餘選手權賽,也曾獲得棋院頒發的初段證書。 這個圍棋社,就以藤卷為中心成立了。由於成員中不乏第一次摸到棋子的人,大部分社員的棋技也不怎麽高明,所以便戲謔地將社團取名為「烏鴉白鷺會」,阪口也是熱心參與會務的成員之一。 這種關乎輸贏的活動,隻要學會了就讓人入迷,大家一有空便想找人對弈。員工休息室裏,一連好幾天下棋聲不斷。有的成員甚至買了便宜的棋盤,開始研究起棋譜,阪口秋男也在藤卷的鼓吹下買了整套的棋具。 阪口訂購的棋盤和棋子,在上個星期的十六日送到藝苑社,是藤卷熟稔的古董店老闆親自送來的。 「糟糕!」當時阪口說。「我本來想請你送到家裏的。」 「府上在哪裏呢?」 「世田穀的等等力町。」 一聽到是等等力町,古董店老闆麵有難色。對於一個年近七十的老人家來說,的確是太勉強了,何況他的店遠在日本橋。 「好吧,我自己想辦法處理。」 棋盤厚四寸八分,腳高三寸八分,是榧木製的高級品。沉甸甸的棋石據說用的是北海道十勝產的黑曜石,總之是一套很有份量的棋具。 阪口自己有車,但每天搭電車通勤。因為妻子擔心先生要應酬喝酒,不肯讓他開車。 於是,他前往收發室。棒槌學堂·出品 「小牧。」阪口呼喚了在收發室裏的少年。「不好意思,又有事要麻煩你了。你可以幫我把這東西送到家裏嗎?」 牧民雄是收發室雇用的少年,去年國中剛畢業,和父親兩人一起住在世田穀奧澤町的公寓。阪口和小牧兩人搭的電車路線相同,隻差一站,因而阪口過去也常麻煩他做些私事,然後給個大約五百圓的酬勞,他似乎也當成是跑腿的外快。 那一天是星期六,下午阪口到休息室探了探,已經有幾名員工圍著棋盤在對奕了,藤卷也在其中。 阪口在眾人的邀約聲中,也坐下來拿起了棋子。一旦開始下起來便沉迷在比賽中,根本不記得牧民雄是什麽時候離開公司的。他和藤卷對奕了三局,雖說是新手下棋,不用花太多時間思考,但是最後一局下完時窗外已是夜幕低垂。 「一起去吃個飯吧?」阪口邀約。 「好呀。」 除了藤卷之外,另一名叫淺田的同事也跟著一起去,兩人都是在外租房子的單身漢。 吃完飯後自然就是小酌一番,三個人在公司附近的酒吧坐到九點過後。 「怎麽樣,要不要到我家去?」阪口醉眼朦朧地看著兩人問道。「今天送來了很高級的棋盤,我們用那個來下一盤吧?」 「第一次開盤,是嗎?」藤卷笑著說。 「是呀,真想聽聽用那個棋盤下棋的聲音。到我家來吧!」 「那就去打擾了。反正回到公寓也不會有老婆等我……」 「好,那就決定了。」 「不會被嫂夫人罵吧?」 「你胡說什麽,我家那口子早就訓練有素了。反正明天是星期天,你們兩個就睡在我家吧。」 「你說呢,淺田?」 「既然這樣子,當然不能臨陣脫逃囉。」 三個人有說有笑地離開了酒吧。 他們到達世田穀的阪口家,已經是十點過後了。阪口按了玄關的門鈴,卻無人回應,也沒人出來應門。家裏燈光熄了,顯得靜悄悄的。 「會不會不在家呢?」 「嗯,真奇怪。」 阪口推了一下門,門居然開了。 「真是太不小心了,你們先進來再說吧。」 阪口率先進入屋裏,打開電燈。送來的棋盤就放在客廳裏,上麵放著兩個棋盒。 「果然是不在家。」 「好像是吧。」 一陣不安掠過阪口心頭,酒醉的血管中仿佛注入冰冷的液體。 「沒關係,我太太有時候會回橫濱的娘家。大概是聊得太高興便住下來了吧,真是隨便的傢夥!」 已然喝醉的藤卷和淺田似乎毫不懷疑阪口這番說詞。 「喂,我們來好好下一局吧!」 看見藤卷取出棋盤和淺田開始對奕,阪口便走上二樓。 衣櫃的抽屜開著,平常應該是鎖上的才對。打開的抽屜裏放著一本存摺,阪口對那本綠色的存摺還有印象。幾個月前,車站附近新開了一家t銀行的分行,在業者的推銷下,阪口也在那裏開了戶,平常的存取就由他太太處理。 阪口翻開存摺,發現一筆三十萬的現金被提走。這麽一大筆錢,應該不會沒說一聲就領走的。 (她究竟領走這三十萬要做什麽?) 提款日期是前一天的十五日。 這項發現更加深了他心中的不安。 從二樓下來時,藤卷和淺田正廝殺得如火如茶。 「我太太果然是去了橫濱,二樓有她留的字條。」 「是嗎?」兩人似乎根本沒有注意阪口說的話。 阪口反而因為自己提到了字條,突然靈機一動繞到廚房,廚房有個專門用來記事情的小黑板。 (也許上麵有寫些什麽。) 他打開電燈,看著小黑板,上麵沒有他期待的留言。可是他的視線卻被記在小黑板中央的奇妙數字所吸引,那是用粉筆大大地寫下的三個0。 5 「慢點。」檢察官舉起手打斷對方的話。「小黑板上寫的零,是數字的0嗎?」 「是的。」 「不是隨手亂畫的東西?」 「不,應該不是。三個0整整齊齊地排成一列,就在黑板的正中央。不過那個應該沒什麽意義吧?重點是,我太太沒有告訴我就提走了三十萬現金。」 「沒找到錢嗎?」 「沒有,隻能說是我太太帶走了。換句話說,這次的離家出走和上次不一樣,不是臨時起意的。就是因為這樣,我才猶豫要不要報警。這不是單純的失蹤,而是有計劃的。總之,我認為她是因為某種目的而離家的。因為不能讓藤卷和淺田知道,所以我將電話帶到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