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


    這個怪談居然是屬於一個解密者內心的幻境嗎!


    愛德華在看到詭異告示出現的那一刻便迅速思考了起來。


    現在集齊在這裏的解密者隻有寥寥幾位,莫非解密者們被分成了不同的組合,分組進入到不同的幻境當中,而像這樣的幻境還存在著好幾個。


    這是不是就意味著,實際能夠對通關起到作用的解密者數量至少被削減了小半數,因為有很多解密者此時已經變成了幻境的主人。


    而他們現在所在的這個幻境的主人……


    愛德華看向麵前坐在沙發上一臉冷漠的阿列克謝。


    毫無疑問,當下的幻境是來自阿列克謝的。


    難怪剛才一路走來,他總覺得阿列克謝的行為和態度與平時的樣子大不相同。因為現在出現在他們眼前的阿列克謝,並不是他的主體意識。


    而且,阿列克謝甚至沒有認出他們來,身處幻境之中,作為幻境的主人,就連原本的記憶也被剝奪了嗎……


    這可難辦了,失去了作為解密者以及在現實世界裏的解密者,那麽麵臨他們的其中一個重大難題就是如何得到幻境主人的信任。


    縱使他們熟悉阿列克謝,可在現在的阿列克謝眼中,他們就是一群不知道從哪裏來的陌生人。


    身處某個解密者的幻境中,不止得不到對方的助力,還有可能被對方猜忌乃至敵視。


    像這樣的幻境究竟還有多少?他們之後還會進入這樣的幻境嗎?那下一個幻境的主人,會是誰呢……


    在場的解密者們各自懷揣著自己的疑慮與擔憂,一時間沒有人把阿列克謝的提問放在心上,小小的木屋裏,隻有壁爐內柴火燃燒的劈啪聲在沉沉作響。


    “你們不說話,那我可就要把你們當作違禁的闖入者了。”


    最終,還是阿列克謝打破了這引人不快的沉默。


    這就像是老師質問犯錯的學生那樣,隻要你把原因說出來,他其實不會太過責難。而最讓人反感,正是麵對質問時一言不發的表現。


    “等一下,阿列克謝先生!我們並不是什麽歹人!”


    愛德華連忙出聲,打算先穩定住局麵,再慢慢打消阿列克謝的懷疑,讓他至少能夠信任他們的言行。


    “嗬……我可不是好糊弄的。你們如果沒能給我一個合適的理由,那麽我就隻能按照相關條例以及我的個人意願來處置你們了。”


    但阿列克謝似乎並不吃愛德華的這一套,他冷冰冰地笑著,上揚的嘴角中所露出的沒有一絲一毫的同情,閃著寒光的眼睛裏盡是審視。


    “我明白……我明白的……”


    愛德華的大腦飛速運轉起來,幻境中的阿列克謝貌似要比現實中的他更加嚴厲,好像專門受過什麽培訓一樣。


    詭異說幻境來自於解密者內心深處的欲望,阿列克謝的心裏究竟是種什麽狀態,才會讓他在幻境中的形象是這樣的啊……他到底是怎麽期望自己的呢?


    冷靜,要冷靜一點……


    愛德華先用嘴上的碎碎念拖延一點時間,隨後目光快速開始觀察木屋裏的布置。


    他記得阿列克謝在成為解密者前是一名護林員,而眼下的木屋也正好符合一間護林員木屋的樣子。


    由原木建成的木屋內部相當樸素,屋子裏彌漫著一股混合著鬆木和煙熏味的溫暖氣息。屋內的牆壁和天花板都由粗糙的木板構成,不過這些木板應該都經過簡單的打磨,看上去還算幹淨。


    木屋一側牆壁的中央是一個大的石頭壁爐,旁邊堆著整齊的木柴,壁爐上方掛著一些炊具和狩獵工具。而再往屋子中心的位置則豎立著一根原木基柱,上邊用一些布料包裹著,掛著一些裝飾用的小飾品。


    屋內的家具簡單而實用,數量不多,隻有一張堅固的木桌和幾把手工製作的椅子。桌子上放著一盞油燈,此時並沒有點燃,屋子裏整體的色澤是壁爐火光帶來的橘黃色,斜斜映在他們每個人的臉龐上,不算明亮。


    地板上鋪著一張某種動物皮毛製作的地毯,在地毯的下麵好像還墊著一些細小的物體,腳踩在地毯上能明顯地感覺到底下的凹凸,根據環境考慮一下,那大概是一些幹燥的鬆針,既能用來防潮又可以加以保暖。


    這真的是一間很典型的森林小木屋,可光從這些東西裏,根本看不出有什麽可以用來打動阿列克謝的線索。


    愛德華知道阿列克謝現在的身份八成就是他原來那樣的護林員,可這還遠遠不夠。


    還有什麽,可以用來說動阿列克謝的呢?


    愛德華的目光迅速瞥過那些他看不真切的角落,忽然捕捉到了一個並不明顯的細節。


    在木屋靠裏側的角落裏有一張簡易的床鋪,上麵鋪著厚厚的毛毯,比他們身上穿的所有衣服加起來還要厚實,看起來足以抵禦寒冷的夜晚。


    而就在這張床鋪旁邊的牆上,掛著一件標致的蘇式軍服。看它的風格樣式,似乎是蘇聯m69條例中的冬季非隊列常服。一件銀灰色雙排扣常服大衣,一頂嵌著紅五星的灰色毛帽,內裏是標準非隊列常服,底下還擺著一雙烏黑發亮的長筒馬靴,看上去充滿了氣勢。


    蘇聯時期的軍服,除了專業愛好者收藏用以外,在現代還會有人將其如此整齊地掛在自家屋子裏嗎?並且,愛德華見那大衣內側常服上的整齊勳表,以及大衣上的領章與肩章,怎麽看都不像是愛好者收集而成的類型……


    慢著!莫非這個幻境的時間甚至都不是二十一世紀,而是在二十世紀的某個年代嗎!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這套軍服極有可能不是收藏來的,而是阿列克謝他自己的!


    在幻境裏還想象著自己參過軍,阿列克謝究竟有著什麽樣的欲望啊……


    愛德華心中不由得有些無奈,但更多的則是把握住關鍵的欣喜。


    這套軍服上擁有的信息太多,足夠他構造一個合適的理由來獲取阿列克謝初步的信任。


    從那件大衣上的寶石藍色的領章與肩章來看,阿列克謝所屬的軍種並不是一般的陸軍,而是某個神秘大酒店的相關人員,軍銜好像是上校……


    “嗬。”


    突然,阿列克謝又出聲了。


    “沉默可逃避不了問題,我最不喜歡別人在我麵前沉默……”


    他用手指輕敲著獵槍的槍管,發出一陣令人心驚的聲響,看得幾個解密者的頭皮一陣發麻。


    雖然說詭異有提醒他們在幻境中並不會真正死亡,但這也不代表他們就能接受被人打死,特別是被本應該是自己同伴的阿列克謝用雙管獵槍打死。


    “請不要介意,阿列克謝先生……”


    最終,愛德華掌握了足夠多的信息,深吸了一口氣,將自己的舉止調整到了最優雅的狀態——也就是解密者大會上,顧時他們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模樣。


    “或者我應該叫你,上校同誌?”


    阿列克謝聞言,將眉毛一挑,頗有些意外地笑了兩下。


    “你倒挺會來事。”


    “但是別想著跟我套近乎,英吉利佬,誰跟你是同誌?”


    “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那應該也能明白現在你們麵對的到底是什麽情況。”


    “告訴我,你們是什麽人,你們的目的是什麽,是誰派你們來的!”


    阿列克謝忽然加大了音量,一聲怒吼將幾個解密者都嚇了一跳,紛紛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隻有愛德華和李初光還站在原地。


    這可真是典型的審訊技能,光靠幻境的想象可想不出來……阿列克謝不會真的有學過吧。


    愛德華牙疼地想道,但明麵上依舊風輕雲淡。


    “阿列克謝上校,我想我還是稱得起一聲‘同誌’的。”


    “哦?說說看。”


    “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是同事。”


    阿列克謝的眼神微微一動,他稍稍改變了一下坐姿。


    隻聽愛德華接著說道。


    “我的名字是愛德華·米切爾,是英吉利軍情六處的探員,至少在官方的檔案裏,是這個樣子。”


    “但我還有一份檔案,此時應該留在盧比揚卡總部的機密檔案室裏麵。”


    “我是總部安插在軍情六處的情報員,負責定期輸送相關情報至我的聯絡人,我的代號是……‘午夜詩人’。”


    愛德華的這一套自報家門不僅把阿列克謝整得愣了一下,就連他後麵的李初光和其他的解密者都愣了一下。


    什麽軍情六處?什麽午夜詩人?他們怎麽不知道?


    愛德華這煞有介事的樣子,好像他所說的真的是事實一般。


    “嗬嗬嗬,我承認你的故事編造得很不錯。”


    阿列克謝在起初的遲疑後迅速回歸了原先的狀態,他的臉上寫滿了不信。


    “但如果你想用這麽一個蹩腳的理由來哄騙一個肅反工作者,那你還是太過愚蠢了。”


    “如果你真的是總部安插在軍情六處的臥底,那麽你現在應該在英吉利,而不是出現在西伯利亞的森林,還帶著這一幫種族各不相同的人士。”


    “我有什麽理由,去相信你那所謂臥底的言論,而不是把你們當作一幫潛逃入境的外國破壞分子呢?”


    麵對阿列克謝的質問,愛德華依舊麵色不改地解釋道。


    “這也是我所困惑的一個問題。”


    “在我之前的記憶裏,我是以記者的身份帶著我的這些同事來到蘇維埃,表麵上是接受邀請前來采訪,實際上是為了直接向總部述職,因為我的工作即將發生一些變動。”


    “我們先是降落在莫斯科,隨後乘坐火車來到伊爾庫茨克完成明麵上的采訪工作,可就在經過森林的時候……”


    “……我們突然間就昏了過去。”


    “等到再次醒來,我們就已經在森林裏了。”


    阿列克謝聽著聽著,表情原本還有些看人笑話的感覺,但等聽到後麵時,不知是因為愛德華從容不迫的態度,還是愛德華真的碰到了一些真實案例,他變得有些嚴肅了起來。


    “隻是突然間的昏迷?沒有別的什麽征兆?”


    阿列克謝問道,而愛德華則裝作真的在回憶一般地思考了起來。


    “好像是有的。”


    沒過一會兒,他好像回憶起來了什麽,說道。


    “在昏迷前,我隱約看到火車外麵的森林裏出現過一個奇怪的東西。”


    “什麽東西?”


    “好像是一個……會移動的房子,以及一個飛在天上的奇怪黑影,像是一個用來搗粉的杵臼。”


    愛德華說完,阿列克謝便陷入了沉默當中。


    同時,他聽見阿列克謝低著頭輕聲念叨道。


    “芭芭雅加……”


    成了……!


    愛德華保持著表麵上的平淡,心裏卻是已經笑了起來。


    計劃通!


    他刻意迎合著幻境中的設定,為阿列克謝編造了一個理由。


    既然森林裏都能出現斯拉夫民間傳說裏的狼龍,那就說明這片森林絕對隱藏著常理之外的秘密,這裏肯定還聚集著大量來源於民間傳說裏的怪物,而這些怪物,大概率都是來自於阿列克謝自身的記憶。


    多讀書的一個好處就在於,愛德華能夠迅速想到許多經典的斯拉夫民俗傳說。


    他剛才所編造的,就是一個很經典的形象。


    芭芭雅加,或者說,雅戛婆婆,一個廣泛出現於斯拉夫民間故事裏的老巫婆形象,住在森林裏的一間會動的木屋內,以吃人為主業,偶爾在其他故事裏客串一些亦正亦邪的輔助角色。


    “沒想到阿列克謝腦子裏記著的都是這些傳說故事啊……這或許也跟他護林員的職業有關。”


    愛德華感慨著,靜靜等待阿列克謝的回複。


    沒過多久,阿列克謝再次抬起頭來,眼中的戒備已是少了很多。


    “我大概清楚了。”


    “但是,這不代表你所說的就一定是可信的。”


    “僅憑你的一言之詞,我不可能相信你的身份與你的來曆。”


    這時,愛德華清了清嗓子,開始念誦起來。


    “一個幽靈,一個康米的幽靈……”


    “等等,你在幹什麽?”


    “為了對這個幽靈進行神聖的圍剿……”


    多讀書的第二個好處就在於,腦子擁有大量隨時能夠啟用的文獻知識。


    愛德華當著阿列克謝的麵,為他背誦了一遍宣言,通篇下來一字不落。


    而這還沒完,愛德華隨後還為阿列克謝背誦了一遍資本論的序言。


    就在他要接著把第一章商品與貨幣的正文內容背誦下去時,阿列克謝終於抬手叫停了。


    “好了好了,不用背了!”


    他無奈地打斷了愛德華的持續吟唱,手中的雙管獵槍已經撇向了旁邊。


    “我都背不下來這麽多東西,再背下去我也沒辦法進行驗證。”


    “當然,這也不能代表你真的是總部的情報員,隻靠背誦一些名著是沒有實際說服力的。”


    “稍後,我會親自向總部確認這個消息的真實性。在那之前……”


    阿列克謝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難得地露出了一點真摯的笑容。


    “你們可以在這裏休息一會兒,我會保護你們的安全,嗯,作為人質。”


    雖然嘴上這麽說著,但不管是愛德華,還是李初光,亦或是身後的其他解密者,都清楚地明白了一個事實。


    那就是他們已經初步地獲取了阿列克謝的信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規則怪談:但我是錯誤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擱淺的養龜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擱淺的養龜人並收藏規則怪談:但我是錯誤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