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聽瀾抿了口茶:“長老們尚未探出具體時間,不過這雙月靈穀大抵會在一月後現世。”


    大抵,那應該也是不太確定的。


    季清鳶頷首:“多謝師兄提前告知於我。”


    對於她的言謝,宋聽瀾看上去有些無奈,難得的,他又重申了一遍,神色認真:“阿鳶,你我之間,不必言謝。”


    你我之間……這四個字倒是拉進關係,破了同門友誼,試圖往更近一步的方向發展。


    季清鳶微怔,唇動了動,剛想說,便聽見“哐——”的一聲不大不小的響聲。


    一隻茶壺忽地被放在季清鳶和宋聽瀾中間的桌上,季清鳶順著茶壺口的嫋嫋熱氣往上看,便看見江岫白的臉,霧氣模糊了他五官輪廓,卻沒磨平他的棱角。


    原本自她回來時就一直恭順體貼的人,此刻兀地顯出幾分淩冽銳氣來。


    江岫白摒棄以往的輕拿輕放,將茶壺放在二人中間,響聲終結了二人剛氤氳起來的曖昧氛圍。


    他未看季清鳶,而是與宋聽瀾對視,唇角微微勾起,笑得溫和無害:“宋師伯來訪,忘記給師伯奉茶了,如今才添上,還望師伯、師尊莫怪。”


    他這一番話,倒是禮貌得緊。打斷了他們二人說話,偏生還怪不得他。


    宋聽瀾原本溫柔的神色也如水褪去,顯出平時的疏遠來,甚至眉眼間還多了幾分冷漠。


    他又不傻,若江岫白是真的想奉茶,怎不早點將他帶入青溪閣?那江岫白不僅不帶,還裝什麽都不知道一般,讓他站在院門口等待。


    宋聽瀾笑也未笑,江岫白對他冷淡的表情也沒什麽反應,麵上依舊帶著笑,拿著茶壺就欲要往宋聽瀾麵前的茶杯裏添熱茶。


    宋聽瀾握住杯子,挪了挪:“不必。”


    江岫白臉上的笑容頓了一下,凝結在臉上,有些受傷似的放下了茶壺。


    他退了兩步,轉到季清鳶身側,臉上勾起一個勉強的笑來,看向季清鳶,小聲道:“徒兒是不是做錯什麽了?宋師伯好像……不太喜歡我。”


    坐在對麵的宋聽瀾眼神一冷,目光有若實質般,越過季清鳶,對上她身後站著的江岫白。


    無聲的小院裏,二人視線交鋒,在無聲間對峙。


    季清鳶揉了揉眉心,打破了這安靜,道:“阿白,你師伯他隻是不太愛喝熱茶,待涼了些就好。你不必親自為他奉茶。”


    江岫白放輕了聲音,輕聲又難過:“師伯他是不喜歡我的茶,還是不喜歡我?”


    季清鳶剛想開口講話,江岫白便好似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說的話的不對,又補上,繼續道:“師伯定然隻是不喜歡我倒的茶,是徒兒多想了。”


    季清鳶一時不知怎麽接他的話,隻好道:“阿白給我倒茶吧,剛好我的茶涼了。”


    江岫白給她倒了茶,又遞給她,姿態溫順,眉目精致而昳麗,微微上挑的眼尾柔美不失剛氣,甚是養眼:“師尊,小心燙。”


    季清鳶吹了吹,才喝了一口入喉,道:“好茶。”


    “阿白泡茶的手藝當真是一如既往的好。”


    江岫白眉眼含笑:“師尊喜歡就好。”


    “阿鳶。”宋聽瀾忽地開口,“聽聞裴前輩近日還身在元和遊曆,再過幾日半月,或許會來扶餘。”


    聞言,季清鳶挑了挑眉。


    如今的裴鬱在她眼裏,妥妥的就是行走的一百積分。


    不過他此時當著江岫白的麵提出來,這個意味,就有些引人深思。


    季清鳶回頭看了一眼江岫白,在她轉過頭來的那一瞬間,江岫白原本陰沉幾瞬的臉色就迅速收斂下去,隻對著她微微頷首。


    季清鳶輕咳一聲,道:“阿白,我今日想吃荷葉粉蒸肉和炒玉筍。”


    江岫白知她有心支開他,但依舊應下:“是。”


    無妨,反正今日也恰好可以同師尊用膳了。


    江岫白唇邊笑意加深,往外走去。


    小廚房裏儲備的食材不夠,他打算自己下山去買些回來。


    待江岫白走後,宋聽瀾才看向她,道:“阿鳶,你這個徒兒……”


    他斟酌了一會兒,道:“你得小心他一些。”


    同為男子,他完完全全看得出江岫白的心思,以及江岫白那城府極深、善於偽裝的性子。這種人,太過善於偽裝,偏執又不擇手段。


    且他先前就知曉江岫白的半魔身份。


    半魔,半人半魔,血脈相衝,一旦魔族血脈壓過人族血脈,兩方失衡,就會魔氣躁動,屆時他失去神誌,隻會狂亂傷人。


    季清鳶早體會過他的魔氣躁動,手和鎖骨都被咬了個遍,但此刻麵對宋聽瀾的關心,還是道:“師兄放心,我會小心的。”


    “裴前輩有意收他為徒,阿鳶考慮得如何?”


    季清鳶道:“阿白此前由於血脈被拋棄過很多次,性子也敏感了些,裴前輩之前與他相談也被拒絕了。我擔心直接說出來他會更不願意,如今便隻是委婉說了幾次,給他留些考慮的時間。”


    宋聽瀾微微頷首:“阿鳶有自己的主意便好。”


    他說完,起身道:“我需回去修煉了,阿鳶若有事,記得喚我。”


    季清鳶跟著他一同往外走,一邊應道:“好。”


    走至門口,宋聽瀾頓了頓,眸光微閃,低聲道:“……可以來聽雪閣練劍,煉丹也可以。”


    他其實是有些想念的,想念能日日同她一起練劍,看她煉丹的日子。


    可惜。


    宋聽瀾又深深看了她一眼。


    可惜她已經不記得他是誰,也忘記了他們的過去。


    季清鳶停在小院門口,看著他往外走。


    宋聽瀾走了,但江岫白半個時辰後卻回來了。


    他難得發自內心的喜悅,買了一大堆食材,許久未用的用玄冰花搭的簡易冰櫃又派上了小小的用場。


    除卻季清鳶點的那兩道菜,他還買了別的食材,林林總總做了一大桌。


    季清鳶雖然一開始隻是為了將他支開,好談談裴鬱的事情,但如今看到這滿滿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也是忍不住胃口大開。


    但由於這一桌子菜做得太多,中午二人沒吃完,以至於晚上還要再吃。


    晚膳時,江岫白將熱好的菜一道道端上來,又為她盛了一碗湯,遞給她,眉眼間全是笑意:“師尊,小心燙。”


    他微微俯身,脖間一條細細的線便掉了出來。


    是一條細長的鏈子,中間綴著一個菱形的墜子,那墜子有棱有角,看上去比平常的墜子要大些,最上麵的棱角與下麵幾個棱角連接處有一條顏色不一樣的淺淺的縫隙,看上去,這個角就好像可以打開一樣。


    季清鳶被吸引了目光,不由得道:“阿白,這墜子是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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