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聽瀾在一邊,有些聽不懂他們二人在說些什麽。


    那老人又道:“玄晟和玄弈大人去了江陵,姑娘不若一起留下來?”


    季清鳶搖頭。


    扶餘還有一個“季清鳶”在長大,她是留不了的。元和仇家太多,江陵又過於嚴寒。


    此次,她也隻能去姑蘇了。


    姑蘇在南,由四大門派之一的碧水宮鎮守,氣候也算不錯。


    季清鳶謝絕了那老人的好意,便複又領著宋聽瀾出去。


    宋聽瀾睜著一雙眼睛,雖有些不解他們在說什麽,但也沒打斷。


    待季清鳶帶著他朝著與小院相反的方向走,他才跟上來,似乎猶豫了一會兒才小聲問道:“為什麽來這裏?”


    他如今年歲不大,眼睛略圓,看起來還透著幾分清澈。


    季清鳶下意識想去揉他的頭,但想起宋聽瀾如今應當是不能接受的,便硬生生停住了手,道:“來做事的。”


    囚酉勢必是要找當初那個帶著岑川一起逃亡的人的。


    但她一人不一定能夠做到騙過去。


    就算騙過去也需要時間,若是這段時間裏被宋家人找到,那就更糟糕了。


    所以季清鳶此次前來,是尋殘餘的玄水蛇族的幫忙。


    這些都是為數不多的岑川的人。


    季清鳶給了他們一張延長時效的化形符。


    屆時,在他們的運轉下會有一個毀容的帶著岑川氣息的假人被囚酉抓住,頂替她受罪。


    這就是季清鳶前來求助的目的。


    這事說不上多簡單也說不上多難。


    季清鳶收回思緒,又很快地轉移了話題:“小公子,你去過姑蘇嗎?”


    宋小公子一頓,才低低道:“我叫宋聽瀾。”


    悶葫蘆倒總算報了姓名。


    宋聽瀾隻聽見她輕笑一聲:“我知道。”


    她知道?


    宋聽瀾悄悄看她。


    這個人什麽都不問他,偏偏又在他最無助的時候從火焰中闖出來救下他。


    季清鳶帶著他往外走,漫不經心道:“我叫……清鳶。”


    清鳶。


    很好聽。


    宋聽瀾心中默默念著這兩個字。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還是沒說。


    他想問她為什麽不問他的事情,但一想又覺得她大抵是能猜到的。


    他隻好換了句話,問道:“我們去姑蘇做什麽?”


    季清鳶從懷裏掏出一個天靈果,咬了一口,才笑著道:“去一個嶄新的地方,迎接美好的生活。”


    他們向著林子外走去,陽光正好,灑落在二人肩頭,拖出一大一小的兩道影子。


    ……


    元和邊陲,一輛精致的紅木馬車正駛來,兩個車輪在地上留下兩排輪印。


    坐在馬車外揚鞭駕馬的車夫戴著一個草笠遮陽的瘦小男子收了鞭子,馬停了下來,他轉頭對著那轎子道:“姑娘,前麵便是姑蘇了,可要在此歇歇?”


    絲綢織成的簾子被從裏掀開,一雙纖細白皙的手先探了出來。


    可惜那探出來的臉卻掩在一層麵紗下,隻露出一雙笑意晏晏的杏仁眼。


    正是季清鳶。


    季清鳶看了眼昏黃的天色,見那火燒雲正盛,不遠處是一家小客棧,便道:“先在此歇一夜吧。”


    總歸是不急的。


    過了邊陲地界,還要跨一大片林子和荒地才能看到姑蘇的城池,再走下去,半夜隻能歇在荒郊野外。


    季清鳶回頭看,正與端正坐在轎子裏的宋聽瀾對上視線。


    他坐得倒是相當端正,不過坐久了也不好。


    趕往姑蘇,確實是禦劍更快。


    但季清鳶有些怕,怕宋聽瀾這小身板吃不消,於是便租了馬車和車夫,打算進了姑蘇的小城,就隨便尋個平安的地方住下。


    季清鳶下了馬車,便站在車邊,掀了轎簾,讓宋聽瀾下來。


    宋聽瀾跳下了馬車,便跟著她一同往那小客棧去。


    他比季清鳶想的要堅強得多,在宋母墳前哭過一次後,便再沒做太多低落不振之態。


    馬夫去了拴馬,季清鳶進了客棧,要了三間房,便帶著宋聽瀾坐在樓下喝茶。


    樓下擺的桌椅不少,主要是供那些不住店單純路過打酒喝或者吃飯的人使用的。


    季清鳶挑了張中間的桌子,隻要了粗茶。


    這裏的過路人大多都是些走南闖北的生意人,偶爾也能看見四處遊曆的散修和有除祟任務在身的修士。


    所以這堂裏,喝茶吃酒的人暢聊時消息最是靈通。


    季清鳶挑了張中間的桌子下來喝茶,就是為了聽聽消息。


    她對姑蘇不熟悉,自然要先打探打探,好決定去哪住下。


    宋聽瀾跟在她身邊坐下,換了身靛藍色衣袍,看起來像是個貴氣的小公子。


    季清鳶一想到他十年後天天一身白袍,便覺得有些頭疼。


    十年後的宋聽瀾她不敢置喙,十年前的小屁孩穿的衣服她總可以管管的。


    宋聽瀾生得好,穿什麽都極為好看。


    季清鳶一路給他買衣服,幾乎他穿一身季清鳶就買一身。


    各種顏色都集齊了,就是不買白的。


    她甚至蠢蠢欲動想給他買女裝,覺得他穿起來肯定好看得緊。


    偏偏平日裏悶葫蘆似的一言不發任她擺弄的小宋聽瀾在她提出試試女裝後便咬著下唇,說什麽都不肯穿,羞憤欲死。


    季清鳶忽悠不了他,隻能扼腕歎息。


    遲早有一天,她要看他的女裝!


    二人坐下,季清鳶慢慢飲著茶。


    她從懷裏掏出路上買的綠豆糕,打開放在桌上,看著宋聽瀾掰著綠豆糕慢慢地吃。


    店裏坐的人慢慢多了起來,許多人傍晚趕路至此時,都會選擇住一夜再走。


    人慢慢多了起來,五大三粗的漢子和一臉精明相的商販們便各自幾人一桌開始大口喝酒。


    酒喝高了,交談時、吹噓聲都漸漸響亮起來。


    季清鳶聽著那些個沒什麽營養的廢話吹牛和互捧臭腳的假話,正有些失望,卻突然聽見斜後方一桌兩人的交談聲傳來:


    “王兄,你這貨,打算運去鏡月城的?”


    另一人接話:“對啊,不然呢?你還能不去鏡月城?”


    那人卻連連搖頭:“不敢去!不敢去!聽說那汀波村,出事了!”


    “出事?一個小小的村子,能出什麽事?”


    那人四處看看,才壓低聲音,謹慎答道:“那汀波村裏,每到子時,夜間便有死人從墳頭爬出來,在林間巡遊,抓活人當替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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