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嶼這會兒沉默的時間更長了,直到過去了很久,他才應了一聲。


    “好。”


    雖然他最開始反應稍微有些大,可這也比222想象中的要淡定得多。


    它都傻眼了,“這就完了?”


    他倆溝通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要不是它是人工智能,絕對不會出現腦子轉不過來的情況,它現在應該已經懵了。


    薑辭放下手機後,毫無形象地翻了一個白眼,“那不然呢。”


    當知道離別即將到來時,她當然得抓緊時間通知他。


    她這一行是為了彌補遺憾,而不是使自己成為一部分遺憾。


    所以,坦然告別吧。


    而另一邊,宋嶼聽到電話那頭再無聲音傳出之後才放下手機,他的眼眶漸漸紅了,如果有人仔細觀察的話,大概還能發現他拿著手機的手止不住顫抖。


    他隻是停頓了一會兒,才重新回到會議室,繼續剛才的會議,隻不過時不時會走神一小會兒。


    雖然早有準備,可得知事情即將來臨時,他還是感覺腦子裏亂成一團,連思維都比平時慢了許多。


    “宋總?”旁邊人看他走神,小聲提醒了他一下。


    雖然心中早已是有驚濤駭浪,可宋嶼臉上已經恢複了淡定。


    “沒事,繼續。”


    可僅僅是這一句話,便引起了下麵人諸多的猜測。


    宋總性子實在是太淡,很多人都覺得他大概就屬於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那種人,可這樣的人竟然在今天如此失態。


    大家還以為是發生了什麽大事。


    接下來的兩天,宋嶼安排好了公司的所有事情,當天晚上就和李妍以及女兒回到了他們最開始住的院子。


    薑辭晚上聽到外麵的敲門聲也不意外。


    她笑了笑,笑容一如當年。


    “原來是你們回來了。”


    在剩餘的半個月裏,他們還如同之前那樣相處。


    宋嶼本以為自己接受不了,可是在這段時間裏,他竟然發現自己比想象中的還要坦然。


    而這或許也是她教給自己的。


    一家人一起做飯,飯後散步,還有修剪院子裏的花草,相處十分融洽,幾乎和平時沒什麽區別,也看不出什麽離別的氣氛。


    這天晚上,薑辭在院子裏吹著晚風,來他身邊的小凳子上坐著宋嶼。


    薑辭打量了一下他,然後才說:“是不是最近太辛苦了,怎麽感覺你臉上都有細紋了?”


    宋嶼小時候就長得十分好看,成年之後長相更是優越,原本立體而好看的五官漸漸有了一些侵略性,可是他性格平和,也不會顯得張揚。


    而現在他的眼角已經爬上了細紋,可氣質卻愈發沉穩了,這其中又有些灑脫,這一點十分像薑辭。


    隻不過他此刻窩在一張小凳子上,看起來的確和別人眼中的商業大佬沾不上什麽邊。


    “人哪有不老的?”宋嶼無所謂地笑了笑,隻不過語氣和她之前說人哪有不死的一樣。


    兩人的話題也不算有營養,隻是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宋嶼小時候的事情。


    “已經很晚了,早點休息吧。”薑辭說罷,便將凳子放回到牆角,又歎了一句:“可惜你現在已經不會長個了。”


    “嗯,確實有些可惜。”宋嶼的語氣很淡,讓人聽不出情緒。


    或許隻有他才知道自己在可惜什麽,又或許兩人隻是心照不宣。


    準備進屋前,她才又開口:“那麽,再見。”


    “媽,再見。”宋嶼這一聲如同低喃一般。


    薑辭聽見了,但是並沒有回頭,隻是在心裏又道了一聲再見。


    宋嶼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她的背影,直到她關上房門。


    等第二天他打開門時,便看見她躺在她自己親手種下的那顆桃樹下麵的躺椅上,那棵桃樹的樹枝已經長得很繁茂了,樹蔭已經可以容下一家人在下麵納涼,此時桃花開得正好,剛才似乎有風,花瓣落滿了她的整個肩頭,白發上麵也沾上了幾片。


    他走過去後,看見她嘴角含笑,就沒忍住輕輕喚了她一聲,而躺著的人卻再也沒有回應。


    即使宋嶼已經是一個中年人了,可在那一瞬間,臉色也逐漸變得蒼白起來,眼眶漸漸紅了,淚水奪眶而出,而他的大腦卻一片空白。


    他隻是站在原地,再也沒能再前進一步。


    而李妍和他們的女兒就站在不遠處,可並沒有上前去打擾他。


    “媽,奶奶她…”他們的女兒已經快成年了,自然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她說話時聲音同樣有些嗚咽。


    她的奶奶十分古怪,在她的生命中,還沒有見過比她還要有個性的人。


    奶奶很好,幾乎每次自己心裏有什麽難題,都會第一時間浮現她的身影。


    可是現在……


    李妍無聲無息伸手擦掉自己臉上的淚痕,隻是輕聲道:“別上去打擾你爸,讓他自己待一會兒吧。”


    她雖然也十分不舍,但是也知道此時宋嶼應該才是最不能接受的那個人。


    宋嶼站了一會兒後,才上前伸手將那些落在她肩頭的花瓣輕柔地拿掉,目光落在她身上時帶著眷戀,就如兒時的他一般。


    他知道別離是她教給他的最後一課。


    既然這樣,他也得坦然地接受。


    躺椅輕輕搖曳著,隻是上麵的人卻再也不會醒過來……


    薑辭此時已經成為了魂體,看到這裏也隻是輕輕歎了一口氣,她走過去想要像小時候那樣摸一摸他的頭,隻不過現在的宋嶼實在是太高了,即使是她努力踮起腳,也隻能勉強摸到他的發頂。


    而薑辭這人又比較固執,想要摸到,那必須得摸到才會放手。


    所以明明是一個十分傷感的離別現場,卻因為薑辭的動作顯得十分滑稽。


    222已經醞釀好的情緒,也因為這樣無聲無息就消散了。


    薑辭努力摸到宋嶼的發頂之後才淡淡道:“走吧。”


    222立刻用自己的行動作出了回應。


    【正在脫離本位麵——加載中1%…10%…100%。】


    【任務完成進度評估:100%,恭喜宿主成功脫離位麵。】


    宋嶼隻感覺自己的頭頂涼涼的,身邊一陣清風拂過,便再無氣息。


    他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發頂,神情悲傷。


    回頭時,卻看見阿妍和女兒正一臉關切地看著他。


    他慢慢回頭,一步一步往前走去,走入了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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