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嬋在大長公主麵前,從沒攻擊性這麽強過,先前把孟秋蟬的東西給了她,當她是收垃圾的呢,什麽都要,舉動不可謂不羞辱。


    但衛嬋也並未反應如此激烈,隻是全權交給謝懷則去對付,此時卻拿捏起了翁主的款,一口一個本宮,語氣有多溫柔,軟刀子下的就有多狠。


    昔日那個不顯山不露水,低眉順眼容貌都瞧著不出挑的小丫鬟,居然也有這一麵?


    大長公主愕然後,心中反而有點淡淡的意外,和欣賞了。


    若純靠救命之恩,靠自家孫兒撈到這個翁主,一點手段也沒有,是當不了謝家的主母的。


    就比如陵陽,她到現在都不允許其掌家,要二房代掌,就是因為陵陽隻知情情愛愛,確實沒真本事。


    “二叔,翁主,這孩子不知從哪裏聽來的野話,都是那些沒眼色的下人隨口亂說的,玨兒才不到四歲,是被寵壞了,妾身好生教著,以後一定不會讓翁主為難,都是謝家子孫,小孩子大鬧罷了,能有什麽隔夜仇呢。”


    薛氏委委屈屈的哀求,說的倒是很可憐。


    謝懷則道:“大嫂說的,很有道理,若是按私事處理,徵兒是兄長,的確該讓著弟弟一些。”


    薛氏一僵,按私事處理,就要承認謝明徵是謝家子,那她玨兒長孫的地位可就不保了,原本她們母子因為長孫,又是謝家新生代唯一一個孩子,才備受寵愛,哪怕是庶子生的長孫,跟比別人家嫡出待遇好很多。


    若是玨兒失了長孫的地位……


    薛氏咬著下唇,很不甘願。


    為什麽那平德鄉君不僅沒被燒死,安全回來了,還搖身一變成了翁主,如此奇怪的事,去哪裏說理,這不是欺壓玨兒,搶玨兒長孫的位置嗎?


    此時,謝家大公子謝懷元,國公到了此處。


    謝懷元見兒子渾身髒兮兮,妻子委委屈屈流眼淚,頓時就心疼了起來。


    不用他說話,國公立刻就提高了嗓音:“這是怎麽回事,玨兒,誰欺負了你,跟祖父說,祖父替你出氣!”


    他說完還瞥了一眼陵陽郡主,以為是陵陽又拿捏嫡婆婆的款,給薛氏立規矩欺負人呢。


    謝懷則也不多言,叫人又複述一遍過程,國公也愣住了。


    萬萬沒想到,是因為他寵愛的孫子,把別人衝撞了,自己還沒落到好。


    “這,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識自家人了,玨兒,那是你二叔的兒子,謝明徵,你的兄長,你怎可如此任性,對兄長都不敬呢?”


    “誰知道他是兄長,他摘了我的石榴,而且玨兒不喜歡這個人,他不是外麵的女人生的,是外室子,怎麽能跟玨兒比,庶出子就要給嫡出的做奴仆,這是道理,他見了我,得給我跪下叫我主子呢,憑什麽還能摘我的石榴!”


    有了親爹和祖父,謝明玨這個熊孩子又跳起來,這回說的,讓整個室內氣氛凝滯。


    謝懷元怒不可遏:“這話是誰教你的,徵兒是你兄長,是你二叔和翁主之子,便是沒有尊貴的身份,也是你兄弟,拿兄弟當奴仆,是誰教你的!”


    他一直是溫和慈愛的父親,這是頭一回跟自己親兒子發脾氣,謝明玨一下子哭了起來。


    薛氏心疼:“夫君,玨兒還小,你跟他慢慢說,嚇著孩子了。”


    不論是大長公主,還是國公,聽了這話,均是愕然。


    “庶子是嫡子的奴仆?”謝懷則仿若聽到個天大的笑話:“照這樣,長兄,你是不是要鞍前馬後的服侍我,我寫字你給我磨墨,我上馬車你給我做腳蹬,索性我身邊的小廝也不必要了,長兄來做,不是更好。”


    薛氏聽了,更加無地自容。


    雖說嫡庶有別,家中有爵位的自是更看重嫡子,有些太古板的家庭,爵位和家產都跟庶子半點關係都沒有。


    可但凡要臉麵的人家,都不會這樣,庶子庶女也是府裏正經的主子,一個家族若要興盛,怎麽可能隻重視嫡子不重庶子呢,更別提什麽庶子給嫡子當奴仆使喚,這種可笑的話。


    “這話,也是什麽多嘴的奴仆說的?”謝懷則的問話,恨不得讓謝懷元找個地縫鑽進去。


    實話實說,陵陽郡主就算總擺嫡母的款,給姨娘們立規矩,可待遇上對幾個孩子,是一視同仁。


    謝懷則為何待遇最好,在家裏的院子最大,也一言九鼎,是因為他有本事,十三歲中了秀才就是案首,後來一路解元探花,如今又得陛下看重,是二品封疆大吏。


    謝家其他男兒,不是說沒出息,隻是被謝懷則襯的,就沒那麽光彩熠熠了。


    這種話從自己兒子口中說出來,依仗弟弟才能做官的謝懷元怎麽有臉麵。


    國公捂著額頭:“玨兒,告訴祖父,此事是誰告訴你的?”


    謝明玨看了一眼薛氏,倒是沒真傻的把自己親娘供出來:“是,是姨母們說的。”


    “真是混賬話,把我好好孫子都教壞了!”國公不敢看謝懷則,揉著額角,見長子夫妻滿臉為難,孫子哭的可憐兮兮。


    他撐著老臉,還是開了口:“思危啊,此事是玨兒不對,也是你兄長大嫂沒教好,讓他們回去反省,給翁主和徵兒賠禮道歉,可都是自家人的事,便別這麽大張旗鼓了吧,都是一家子,沒必要這麽難看,不過是兩個孩子打鬧而已。”


    陵陽郡主的臉一下子,就扭曲了。


    衛嬋的麵色也有些淡。


    謝懷則漠然:“父親的意思是,就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不然你還想怎樣,都是一家人。”


    “哦,一家人,就可以隨意罵窈窈是外室,說我的徵兒,是野種,父親,您未免偏心太過。”


    國公麵上有些怪不住:“那你說怎麽辦,總不能因為孩子的錯,對你長兄喊打喊殺?”


    謝懷則麵無表情:“我與長兄感情甚篤,不然也不會屢屢提攜長兄,信任長兄,可長兄之子卻要對我之子,喊打喊殺呢,咱們家玨公子真是厲害,比我年幼時囂張多了,說什麽?讓徵兒給他跪下磕頭?給他當馬騎?這可都是我親耳聽到的。”


    謝懷元一下子繃不住,羞愧拱手:“二弟,是兄長不對,沒有盡到為人父之責,兄長絕不會包庇孽子。”


    他被一激,左右一看,抽出花瓶裏的雞毛撣子,對著謝明玨的屁股,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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