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顫抖著雙腿,捧出一個盤子,盤子上一個白布一把匕首,還有一杯毒酒。


    “娘,娘娘,叛軍說,要您自己選,讓,讓把太子殿下交出去。”


    群臣一片嘩然,內侍都已經跪下了:“叛軍狼子野心,還說,說……”


    “說什麽?”皇貴妃倒是滿臉沉靜,絲毫不慌。


    “說諸位大臣若是現在投降,有心投奔瑞王,即可不死,還能保有官位。”內侍顫巍巍的說完,就泣不成聲。


    大臣們都是群情激奮,有幾個武將摩拳擦掌,寧可命不要也要拚了。


    文官們卻是麵麵相覷,慌亂中,誰也沒發現,陛下最信任的那幾個,根本沒在群臣之中。


    此時,有個官員衝了上來,把內侍的盤子掀翻,身著青袍,是個六品以下的小官。


    大臨規矩,四品下著青,二品下著紅,到了二品上,才能著玄,大臨尚水德,玄乃皇家色。


    毒酒撒了一地,那小官痛口大罵:“狼子野心,都是一群亂臣賊子,什麽時候太師和瑞王,也能代替陛下做決定了,陛下隻是昏迷,還沒薨逝呢,諸位同僚,咱們為人臣子豈能沒有氣節,就算今日是死,也要拚死護住娘娘和太子殿下,絕不能讓叛黨得逞。”


    瞧他身上製式官服,還是個文官呢,皇貴妃細細一看,卻發現,這不就是那位新科進士,在瓊林宴出了大醜的林知。


    當日緊接著就是給進士們分官職,然後陛下昏迷,她帶著太子監國,根本沒來得及處置這個林進士的事。


    他還能上朝,卻是文官裏第一個站出來的人,看著文文弱弱,一派迂腐樣,沒想到還有點骨氣。


    皇貴妃倒是對他頗為改觀。


    “可是,我等為皇室盡忠而死,家族怎麽辦?”


    “是啊,也不知瑞王能否放過我家家眷,林大人你還年輕,又沒家眷,自然無後顧之憂,可我們……”


    “若是家中女眷下了教坊司,那可就真是倒了地獄了。”


    “我們這些人,本也沒擔著什麽重職,如今卻要為拚命,若是為了陛下,也就罷了,為了太子就……”


    他們在嘀嘀咕咕,可勤政殿內的空曠,卻讓這些大臣的話,很是顯眼。


    武將聽了直蹙眉:“你們說什麽呢,這麽沒骨頭?昔日你們受了陛下多少恩德?效忠陛下就是效忠太子,叛黨來了,不與叛黨一決生死,居然要投降?”


    “孫大人,你覺得咱們怎麽反抗,手裏連個武器都沒有,你們武官的兵器上朝都被收繳,我們文官要怎麽辦,用手裏的笏板子,跟叛軍們真刀實鐵去鬥?咱們做官的,效忠誰不是效忠。”


    “是啊,陛下常年寵幸妖妃,一個先帝美人迷的陛下不知東南西北,滿後宮的世家貴女不幸,非要讓妖妃產子,如今好了鬧著非要廢後,才惹出如今的事端,皇貴妃就該自盡,才能保全太子的性命。”


    朝臣們鬧了起來,保皇派與那些暗中簇擁太師的後黨們,打到了一起,居然就這麽互丟笏板,還扯官帽,揪胡子。


    皇貴妃將一切看在眼裏:“眾愛卿,且聽本宮一言,本宮死不足惜,可太子卻是爾等之君,如今叛軍兵臨城下,本宮已用虎符調兵勤王,這些不願堅持效忠本宮與太子的,也不強求,打開門,讓他們出去吧。”


    方才幾個帶頭鬧事,甚至要皇貴妃以死保全名節和太子性命的,將官帽一摘,也不叩拜,徑直出了勤政殿的殿內。


    隻要有了帶頭的,那些牆頭草也就沒了心理負擔,跟著也走了出去。


    殿內零零星星,沒剩幾個朝臣了。


    林知看到此情此景,悲從心來,大哭一場,抹了眼淚:“娘娘,微臣雖力小位卑,卻一定要”


    到了太極門,領頭腳下被射了一隻箭,嚇得差點跪倒在地,高喊道:“快開門,我們乃是太師麾下,都是太師的學生,願意歸順瑞王,瑞王殿下天命所歸,理應登基大寶!”


    “天命所歸?登基大寶?”


    城樓上的守衛,冷冷一笑,第二支箭又射了下來,直接爆頭,這些臣子頓時慌了。


    “你們在做什麽,我們是同黨,我本就是太師安插的細作,這麽多大臣願意歸順,我立了功。”


    守衛哈哈笑了一聲:“殺的,就是你們這些擾亂朝綱的後黨!”


    頓時,箭如雨下。


    很快,廣場就寂靜下來,鮮血流了滿地。


    皇貴妃抱著打著瞌睡的太子,叫人將勤政殿的大門打開,帶著留下的朝臣們看好戲。


    太極宮的門,打開了,外麵也是一片狼藉,橫七豎八的屍體,躺了一片,已經在掃尾,有士兵們在搬運屍體。


    騎在高頭大馬上的,正是一身玄衣銀甲的,謝懷則。


    與平日廣繡長袍,貴公子的模樣不同,他罕見穿了一身武將甲胄,看著滿麵肅殺,整個人像一柄出了鞘的劍,寒光泠泠,不敢逼視。


    看也不看死在地上的那些朝臣,吩咐一聲打掃幹淨,他徑直騎著馬向皇貴妃而來,下馬行禮一氣嗬成。


    “回太子殿下,回娘娘,宮外叛黨已經剿清,太師被擒,瑞王一部逃往鬆山,韓將軍派人來傳信,盡數殲滅,殺死瑞王世子,活捉瑞王。”


    “好,幹得好,愛卿果然是朕肱股之臣,為朕除掉心腹禍患,立了不世之功!”


    不知何時,還活著的朝臣們,居然發現,皇帝不知何時出現在勤政殿,而且紅光滿麵,中氣十足,哪有傳說中吐了血,昏迷不醒的樣子。


    他看向皇貴妃和太子,眼中滿是柔情:“愛妻這幾日,獨自支撐,辛苦愛妻了。”


    皇貴妃終於露出輕鬆的笑:“臣妾不辛苦,辛苦的是在外駐防,辛苦布局的各位朝臣,還有這些與臣妾堅守,共同進退,願以性命交托的臣子們,才是真正效忠陛下的忠臣。”


    陛下頷首:“這些都是忠於大臨,忠於朕和太子的肱股之臣,朕,定要重用。”


    他沒了往日的謹慎,積壓在心頭多年的鬱氣,一掃而空,此時才有了真正君臨天下,大臨之主的威儀。


    “思危,如今還有哪處沒處理幹淨?”


    當著眾臣的麵,他叫了謝懷則的字,這是十分親昵的稱呼,顯然是個信號,代表著陛下對他更加寵信。


    “建章宮,捉妖後。”


    謝懷則的話語簡練非常,信息量卻十分大。


    以往對皇後,陛下並不寵愛,卻也有幾分敬重,從不掠其鋒芒。


    而現在謝懷則竟直接說了妖後二字,陛下也沒反對,看來高家,是要徹底完了。


    鑒查司的暗衛立刻道:“回陛下,謝大人,建章宮也已經收網,不日就能拿回妖後和妖道。”


    “陛下,臣願親自前往押送,那妖道,很有些古怪。”


    陛下奇道:“朕派了鑒查司,還有羽林軍,布下天羅地網,什麽神人能突破這般桎梏,難不成當真是神鬼?”


    “陛下,微臣有些不放心。”


    “你呀,性子太謹慎了,好,朕就派你去,若是有人反抗,朕可授你就地格殺之權!”


    就地格殺?難不成皇後抵擋,也要格殺?


    謝懷則謝恩,卻心知肚明,皇後不僅不能殺,還要完好無損的給陛下送回來,這並非是陛下不舍得,而是陛下還沒泄憤,他就擅自做主,容易成為背黑鍋的那個人。


    建章宮距離長樂宮還有一段距離,謝懷則快馬加鞭,仍舊跑了一刻鍾。


    鑒查司已經在收尾,誰能想到,陛下為心愛皇貴妃所建的新宮殿,地下居然是那些妖道的老窩,真是燈下黑,若非謝懷則布下棋局,引皇後入局,到現在他們都抓不住這夥人的蹤跡呢。


    可鑒查司暗衛統領,卻並無興奮之色,反而滿臉凝重。


    見謝懷則親自前來,硬著頭皮匯報:“皇後娘娘被捉住,那妖道,跑了……”


    他說完,垂下頭不敢看謝懷則的臉色。


    “不是說布下天羅地網,怎麽能叫人跑了?”謝懷則早就喜怒不形於色,此時聽了,也難免憤怒。


    統領滿臉菜色:“奇就奇在這一點上,那人仿佛能金蟬脫殼似的,當著我們的麵,身體沒了,隻剩下麵具和衣裳,還有,您要咱們抓的那個陸蕊珠,也不見蹤影。”


    “兩個重要人物,你們是一個都沒抓到。”


    統領不敢說話。


    “我親自去看看。”謝懷則沉著臉,步入地下,妖道借著皇後的勢,居然在地下挖了一個碩大地宮。


    “謝大人,您看看這個。”下屬呈上來一個簿子,麵色怪異。


    謝懷則蹙眉接過,翻開一看,他謝懷則的名字赫然在上麵,裏麵有許多熟悉人名。


    “屬下剛翻開,就見您名字在上頭,不敢細看,先收繳了起來,看筆記,像是妖道寫的。”


    謝懷則翻開幾頁,隻看了個開頭,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這是個,話本子?”


    的確是個話本子,可這上麵的事,卻詳細到,連他幼年的事,都知曉。


    五歲那年,他差點丟了,被人販子拐走,此事公府從未對外宣揚,連很多下人都是不知道的。


    為什麽,妖道卻知曉的如此詳細,連那被打死的人販子,具體樣貌都一清二楚?


    謝懷則忽覺有些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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