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是衛嬋的舊主,以前也十分倚重衛嬋,更很喜歡她,可自從謝懷則對她表現出不舍,把她從莊子上接回來後,大***就對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這便是衛嬋說的,身份不同的緣故,她曾經是大***倚重的大丫鬟,走到哪裏都被高看一眼,大***喜歡她的時候,願意請宮裏的張太醫給她娘看病,和藹的像個鄰家老婆婆。


    可一旦她覺得衛嬋礙了她孫子的前程,惹得她孫子再三破例,大***便不會再給她好臉色。


    任何喜歡倚重的奴婢,對於主子們來說,不過都是隨手可以丟棄的東西,一旦涉及到自己利益時,誰還會拿一個丫鬟當回事呢。


    大***不僅在,國公夫人二夫人,還有孟秋蟬居然都在,孟秋蟬還滿臉擔憂的模樣,好似十分擔心衛嬋似的。


    大***瞥了衛嬋一眼:“你跪下吧。”


    衛嬋心中隱約知曉是因為什麽事,也不爭辯,就直接跪下垂頭不語。


    二夫人先開口:“母親,凝冬是姨娘,又是外頭聘進來的,按照規矩,她娘死了,就給發五十兩銀子的喪葬錢,也算是盡了公府的心意。”


    大***點點頭:“你管家,我一向是放心的,就這麽辦吧。”


    二夫人揉了揉額角:“母親,媳婦兒這幾日有些受了風寒,就先行告退了。”


    大***也不強留她:“若實在不舒坦,就叫太醫來看看,咱們家也不是花不起那個銀子。”


    二夫人笑道:“是,我這幾日身子不舒服,倒是想找個幫手幫幫我呢。”


    大***道:“你要找人幫你,這幫手不就是現成的嗎,秋蟬也嫁了進來,她也是清流之後,怎麽可能不會管家,叫她跟三丫頭四丫頭一起幫襯著你,三丫頭四丫頭也大了,學管中饋也有些時日,正好看看她們的處置手段,將來到了婆家,也不至於兩眼一抹黑。”


    “尊母親的命,兒媳一定好好教著。”


    二夫人福了福身,立刻就離開這十分之地,接下來的事眼看就要審那位世子的愛妾,她呆在這裏不合適也十分尷尬,她與謝懷則這個侄子,私下交情不錯,畢竟他有出息,而這個侄子越有出息,自己的女兒身為堂姐妹,才能嫁的更好。


    這些年謝懷則院子有自己的一套規矩,她當家的時候不僅不為難,還有很懂的大開方便之門,讓侄子念著自己這個嬸娘的好。


    眼看婆母要整治侄子的愛妾,她是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若再被侄子誤會是自己也是幫凶,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母親,怎麽樣了?”三姑娘上前來,扶住了二夫人,滿臉擔憂。


    “還能怎麽樣,自是要審那個凝冬。”


    三姑娘麵帶憂色:“母親,女兒是不是做了錯事。”


    “這件事跟你有什麽關係?”


    “是我跟二嫂一起把衛家那丫頭帶進來的,二哥不會遷怒我吧。”


    二夫人蹙眉:“是誰邀請那姑娘的,傳聞又是從誰院子裏傳出來的?”


    “是二嫂邀請的,她也是好意,告密的是關雎院裏一個做雜役的小丫鬟,關雎院這回犯的事可不小,在二哥二嫂成婚之日回去奔喪,這是犯了大忌,祖母不會把凝冬趕出去吧。”三姑娘憂心忡忡。


    二夫人搖頭:“此事跟你有什麽關係,是憑欄院內宅自己的事,我看此事蹊蹺的很,怎麽那衛二姑娘路過,就被你二嫂拽了進來,就暴露出她在為母守孝的事呢,然後那凝冬身邊的雜役小丫鬟就跳出來告密?”


    三姑娘抿著唇不說話。


    二夫人道:“你這個二嫂,不安分的很,先前就想用公中的銀子給她的丫鬟小廝們做衣裳,收買人心,現在又出了這種事,以後少不得爭鬥呢,哪有之前說的那樣,說她是清流之後,最是賢惠大度,我看都是假裝的大度,這事背後肯定有她的手筆。”


    三姑娘默然片刻:“那母親還肯讓她管家?她若真的沒安什麽好心,接管了母親的權,豈不是……”


    “傻丫頭,這個家哪裏是那麽好當的,我早就不想當了。”


    二夫人看了一眼周圍,壓低聲音:“當初永樂之亂,你祖母支持的三皇子死在動亂中,今上是怎麽放過咱們家的,可繳了不少銀錢給國庫,今上才保留了你祖母的公主之位,沒有為難咱們家,可此事過後,咱們家元氣大傷,你祖母那些嫁妝還有謝家的產業,都填了進去,有幾年,是靠著你爹做生意那些銀子養著全家,後來你伯母接管了幾年,最後一查賬,補貼了娘家好些銀子,你祖母生氣,就又讓我來管。”


    三姑娘沉默聽著:“這些話,您以前從未跟我說過。”


    二夫人苦笑:“你那時還小呢,跟你說這些,讓你也跟著發愁嗎,公府的產業其實根本就沒多少,可家裏開銷卻大,你祖母要維持大***的體麵,你大伯要養請客要吃酒,你伯母要補貼娘家動輒做個法事,就是二百兩銀子,為娘管著家這些年,填進去你爹賺的多少家私啊。”


    三姑娘愕然:“這是賠本的買賣,娘竟到現在都沒跟大伯家翻臉。”


    “傻丫頭,雖說是咱們二房填補銀子,可你爹能掙,而且官商官商,是不分家的,若是沒有你大伯和你世子二哥做靠山,這銀子哪能賺的這麽多,你世子哥哥官位越高,你們嫁的才會越好呢,這是為什麽為娘願意吃這個虧,這麽多年咱們二房沒兒子,掙得偌大家業,都要便宜了你大伯的庶子了,多虧你爹爹在外麵的風流債,那女人身份低賤肚子卻還算爭氣,半路認祖歸宗回來的,那也是二房的兒子,那野女人又死了,兒子白給我留了,不然爹娘折騰了大半生,都要便宜了大房,豈不糟心。”


    三姑娘歎了一口氣,二夫人又道:“這是東窗事發,你祖母臉上無光,要補償你二嫂,才發了話讓她管家呢。”


    她捂著嘴笑:“這可不是什麽好差事,沒咱們二房的私房,瞧她拿什麽管,到時候你便哼哼哈哈,她不問你就別插手,別蹚這個渾水,我瞧著,你世子二哥可不會為她兜底,他對這個正室夫人,還不如那個妾上心呢。”


    三姑娘麵色更加凝重:“我就是擔心這個,二哥不在家,那個衛氏,就是凝冬,要是被罰了,二哥豈不生氣,還要左右為難,母親不知道,當初廣宜公主,那時她還是郡主,故意刁難那姑娘,讓她做繡活兒,二哥就舍不得,當眾送了十幾個繡娘去,打了王府的臉呢,我總覺得得告訴二哥一聲。”


    二夫人想了想:“你做這件事,別叫你身邊的丫鬟去做,尋個臉生的小廝,小心惹你二嫂記恨。”


    三姑娘點點頭:“女兒知道,這種內宅陰私手段,女兒知道的可不比二嫂少。”


    她歎氣:“我到現在都不明白,二哥怎麽就這麽匆匆忙忙的娶了妻,還是娶了個門第不高,隻有名聲還算不錯的孟家女,雖說也是清流之後,可跟咱們家,著實不般配。”


    二夫人急忙去捂她的嘴:“你少說兩句吧,這裏麵的門道你們女孩兒家不懂的,以後別議論此事。”


    “按照規矩,賞也賞你了,你娘的喪葬錢給了,這罪也該追一追。”大***抿了一口茶,挑剔的看著衛嬋。


    她穿的很素淨,月白的上衣淡青色的裙子,頭上除了一根珍珠簪便隻用白色發帶點綴,雖然素雅,可一想到她這是為自己親娘守孝,便覺得晦氣。


    “你娘既然去了,為何不報公府?”


    好些姨娘家裏死了人,公府是要給銀子撫恤的,以表示公府的恩德,她是私自出府,現在又不指望那五十兩銀子過活,自然是想能瞞著就瞞著。


    “妾身錯了。”衛嬋明白,爭辯是沒有用的,幹脆躺平認罰得了。


    “既然知道自己犯了府裏的忌諱,那罰你,你就得認。”


    “是妾身認罰。”


    大***瞥了一眼孟秋蟬:“秋蟬,你說,要怎麽罰,你是她主母,她受你管製,自然該你來說。”


    孟秋蟬眼底有些興奮,臉上卻在擔憂:“這,這孫媳怎麽能說,衛妹妹一向是夫君心尖上的人,而且,衛妹妹也不一定是故意的。”


    大***哦了一聲:“那秋蟬是要放過她了?”


    孟秋蟬垂頭,沉默不語。


    大***看到她這個樣子,恨鐵不成鋼的冷哼了一句:“你雖然是小門戶出身,可祖上到底也有配享太廟的大員,怎麽把你教成這個溫弱模樣,我們思危是未來的國公,你便是謝家未來的當家主母,不拿起主母的範兒來,以後怎麽給思危管理內宅,果真小門戶啊出身,就是拿不起來。”


    大***說這話的時候,還對著陵陽郡主瞥了兩眼。


    孟秋蟬垂著頭不敢說話,心裏頭可樂壞了。


    陵陽郡主對婆婆這種時不時就陰陽怪氣她兩句,也早就習慣,可對孟秋蟬卻不滿意,這個禍頭子,都是她惹起來的,若不是她管不住內宅,還用得著鬧到婆婆麵前來,自己也跟著被嘲諷。


    她如今也是婆婆了,還要被自己的婆婆數落,在兒媳麵前,真是沒麵子。


    “孫媳,孫媳真的不知該如何處置,先前孫媳身邊的孫嬤嬤,擅自做主給衛妹妹立了規矩,就被世子處置了,衛妹妹是世子心尖尖上的人,孫媳實在怕世子不悅,隻求祖母饒過她這一回,誰沒有母親呢,孫媳的乳母如今病重也挪了出去,還不知能不能撐過這幾日,乳母雖非孫媳生母,可把孫媳自小到大,孫媳也能理解衛妹妹的著急。”


    大***搖頭:“你呀,性子也太和軟了,你是思危正妻,難道還能由著他胡來?娶妻娶賢的道理,賢內助不僅要打理好內宅,還要規勸好自己的夫君,早日開枝散葉,你既然怕思危怪你,今日便我來吧,且給你打個樣子,叫你知道怎麽管理這些妾室,才能家宅寧靜。”


    “凝冬,你原本也是跟著我的,可不成想,我有朝一日也能看走了眼,你三番五次壞了府裏的規矩,我是不能容你的,本該把你打發出去。”


    衛嬋心中一喜:“老夫人要趕妾身走?”


    “我孫兒身邊,不需要留狐媚的女人,勾的他三番四次的犯錯,他能容你,我卻不能。”


    衛嬋可高興壞了,這可不是她要跑的,是大***要趕她走,她可真是,想要哈哈大笑幾句,公府是富貴,可誰想整日與孟秋蟬在內宅鬥法,搞得日子也過得不安靜。


    她簡直想跟大***說,快把自己趕走吧,早早晚晚盼著這天,要不是謝懷則百般阻撓,她早就走了。


    孟秋蟬在竊喜,若是真能借著祖婆婆的手趕走這女人,天長日久,她還怕拿不下世子的心?


    偷偷看衛嬋的表情,跟她想象中,這女人痛哭流涕,抱著大***大腿說自己錯了的模樣,拚命求留下來,完全不同,她好像,還有點掩飾不住的開心?


    孟秋蟬不解,這種反應是什麽,難道她還有後手?


    衛嬋磕了個頭:“妾身受公府,受老夫人、世子的大恩,非萬死難以回報,可妾身也知,妾身做錯了事,就要受罰,縱妾身不舍,也絕不會讓老夫人為難,妾身這就去收拾行禮,從今往後,決不以謝家妾自居,哪怕妾身此去再也不是謝家人,也會早晚為老夫人為世子祈福。”


    大***的話頓時噎在喉嚨處,也是納罕,她竟這麽簡簡單單便要走,接下來的話自己還沒說呢,想著這回饒過她,讓她領了板子再罰跪,給孟秋蟬立個威,就算了,到底是自家孫兒從莊子上接回來一回,不好直接就趕出去。


    可她就謝恩了?這麽不聲不響說被趕走,一點也沒有不甘不願?


    “你,你……”大***語塞:“其實也不必這麽……”


    衛嬋卻又磕了個頭:“老夫人是拳拳愛妾身之心,可妾身的錯卻不止這一宗,自在驪山別院救駕皇貴妃,妾身就傷了身子,此後,怕是不能生育了,妾身在世子身邊,不就是為了開枝散葉,如今無法替世子,替謝家繁衍後嗣,妾身有何麵目還在謝家享受榮華富貴,老夫人成全,要趕妾身走,妾身謝老夫人保全妾身顏麵,謝您成全。”


    一席話,讓所有人愕然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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