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村尾李家的雙生子,當年出生時,父母很是高興,聽說即使他們家境並不富裕,父親還是高興的辦了一天宴席,還特意花錢找了教書先生為兩個孩子取名。


    浮生常昱,若是人生本是虛幻,但有昱日常照,一定就能成為真實美滿的模樣。


    他們也是父母期待裏誕生的孩子,可是一場瘟疫襲來,一切都發生了變化。


    常昱說:“浮生,你的夢一定是美夢,我好羨慕。”


    浮生回答:“隻是夢而已。”


    可是萬一夢是真的呢?


    身體潰爛引發的痛苦一直在隱隱傳來,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即使他們已經習慣了這種疼痛,但是習慣並不等於這種疼痛感能夠忍受。


    常昱抬起臉,冷靜的說道:“我和你選擇的路不一樣,我們必須分開走,也許才能走出這片樹林。”


    浮生點點頭。


    他們站起來,鬆開了彼此的手,少了對方的依靠,身體在陡然間冷了不少。


    還未出生,在母親的肚子裏時,他們便一直互相依靠,出生之後,他們也是形影不離。


    再後來,他們跟著父親一起焚燒了母親的屍體,又一起殺了對自己亮出屠刀的父親。


    他們喝的一樣的母乳成長,也一樣的沾染了至親的鮮血,成了灰暗不堪的模樣。


    “活下去”三個字,不僅是對他們來說分外艱難。


    浮生與常昱都不習慣沒有彼此在身邊,仿佛是少了一隻手臂,又像是少了一條腿,到處都是空蕩蕩的,難以適應。


    可他們都得為自己謀一條生路。


    浮生隱約覺得那個夢就是一種預示,未來的他或許會成為世人尊敬的,可以斬妖除魔的道長,即使這隻不過是上天用來哄孩子高興的小手段,他也像是有了盼頭。


    手上的銅錢不斷的用正麵提醒他,他的選擇沒有錯,也許很快,他就能夠走出這片林子了。


    也就是在烏雲遮月的這一瞬,夜風送來了雙生兄弟的求救聲。


    浮生看了眼那隱約能見到燈光的前方,他看著手裏出現了三枚反麵的銅錢,還是轉過了身,循著聲音跑了過去。


    “常昱!”


    浮生跑到了山坡邊,不見常昱的人影,背後突來一股力量,他的身體失去平衡,從山坡上滾了下去,一條腿磕到了石頭,傳來了骨頭斷裂的聲音。


    這一次的滾落,讓他本就潰爛的皮膚變得更加血肉模糊。


    浮生在劇痛之中抬起血腥彌漫的臉,隻見到了一道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


    許久之後,那位道長出現在了他的眼前,“你做了錯誤的選擇。”


    所以,浮生成了藥童。


    他被新換上了一身衣裳,七竅被汙泥封上,放進了一個壇子裏,再用粗繩把壇子綁的嚴嚴實實。


    他好像死了,卻又好像沒死。


    每一天,每一刻,他都能聽見人們悲哭哀鳴的聲音,七竅被封,本該無知無覺,但那聲音在他的耳邊經久不散,腐爛的氣息也越來越濃厚,他隻覺自己被扔進了天底下最髒汙的地方。


    恐懼、痛苦、不甘,種種負麵情緒每時每刻折磨著他,想要逃出去的欲望也一天比一天更加強烈。


    不知是何時,壇子出現了裂縫,縫隙漸漸擴大,微光透入,他眼鏡上覆蓋著的黑泥脫落,由此看到了外麵的模樣。


    周圍是黑色的汙血池,每一個身患疫病的人在此誠心的跪下,指尖的汙血滴落,匯入池子裏,所有的穢氣又都齊聚在中間的壇子裏,再都匯集在了他的體內。


    一個跪在血池邊的男人見到了裂開的壇子裏有著一隻血紅的眼睛,他指著壇子尖叫出聲。


    隨著人群的叫聲越來越大,壇子一點點的破碎,他跌進了半人高的血池,抬起被汙血弄髒的臉,懵懂的看著周圍的一切。


    被血染紅的衣裳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但他那一頭長發卻還不染塵埃似的的保持著如同死者一般的慘白,潰爛的身體浸泡在汙血中,他已經沒了人類的模樣。


    髒汙、惡心、扭曲,這便是他出現在人們麵前的模樣。


    道長隨手用落在旁邊的紅色綢布重新困住了血池裏的不成人形的存在,他眼裏仿佛存在過不忍,但再看向周圍成片上百渴望活下去的人,他眼裏的不忍又消失不見了。


    犧牲一個人能夠救一城的人,這樣的選擇一定是不會有錯的。


    “大家不用慌,散布瘟疫的邪祟已經被鎮壓,不會有危險了。”


    池子裏的東西是邪祟,是造成眾人家破人亡的真凶,就這麽一瞬間,許多人滿眼憤怒,將手裏的東西朝著被綁在其中無法動彈的東西丟了過去。


    “瘟神!”


    “就是你害我的妻兒丟了性命!”


    “如果不是這東西作祟,我的孩子也不會死!”


    “都怪你,我一家老小如今隻剩了我一個人!”


    白色的長發幾乎覆蓋了那如同爛肉一般,在汙血池裏湧動的身體,惡心而又恐怖,在昏暗的光影裏,那一雙紅色渾濁的眼睛尤其滲人。


    他在看人群之外,角落裏站著的那個青色道袍的道童。


    道童沒有避開目光,因為他想要活下去,而為了活下去可以不擇手段這回事,似乎並沒有錯。


    而他也相信,如果浮生做了和他一樣的夢,會做出和他一樣的選擇。


    常昱在夢裏見到的,正是眾人憤怒的聲討邪祟這一幕,而夢中的他,則是那個失去人形的“邪祟”。


    所以他讓事情發生了變化,一個小小的選擇,調轉了他們彼此之間的命運。


    當人群散去,道長凝視著被困在血池裏堪稱是血肉翻湧蠕動的存在,說道:“他吸收的陰氣超乎我的想象,得在這裏建一座道觀鎮壓。”


    道長離開去尋鎮長商討建道觀的事情,很快離開。


    青色道袍的男孩始終站在遠處,當事情已經發生後,他的解釋也毫無意義,所以他隻是說了一句:“浮生,我會代替你好好活下去。”


    時光荏苒,隨著一代代人逝去,以前的故事也該淹沒在塵埃裏,再也不會被人提起。


    可是現在,常昱踏進了一個滿是紙人的虛構世界裏,見到了身形清瘦的白發紅衣的少年,還有那被他身影所籠罩的綠裙子女孩的背影,他突然明白了過來,失控的叫道:


    “浮生,是你動了手腳!”


    “楚湘應該是我的!”


    “你回來!”


    “你不能就這麽——”


    “就這麽把我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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