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蘧:「……」


    鍾蘧冒煙了,肖鐸我去你媽,你想幹嘛?


    「去洗澡。」


    「……哦。」


    *


    第二天,肖鐸開車,車子繼續沿著219國道走,正式進入阿裏地區,「萬山之祖」、「百川之源」的阿裏。


    進入阿裏地區以後,天氣似乎好了一些,盡管空氣仍然是沁涼,天空裏的雲不像之前那樣層層囤在天上,而是成了一朵一朵的,綴在藍色的天上,天穹底下,是雪山,是湖水,是草原,是沙丘,整個世界以一種極其舒展又壯麗的姿態鋪呈在阿裏。


    這裏的車少,有部分旅行者從珠峰大本營下來以後就原路折返了,想到答應過鍾蘧讓他試試自駕,午餐過後,肖鐸讓出了駕駛室。


    「玩真的啊?」鍾蘧忐忑。


    「嗯,你隨便開,左邊剎車,右邊油門。」肖鐸。


    憨哥:「你們膽兒真大,一個敢開,一個敢坐,哎,老肖你坐副駕駛吧,我不來玩這個心跳。」


    肖鐸笑笑,「行。」


    鍾蘧:「那你們買好保……唔」


    鍾蘧說到一半被肖鐸捂住了嘴巴,他以眼神詢問。


    肖鐸看了看憨哥,道「司機都有忌諱,別隨便說這些。」


    鍾蘧點頭,肖鐸放下了手,轉而拍了拍他腦袋。


    鍾蘧上了駕駛室,咳了一聲,努力回想了一下教練劈頭蓋臉的教誨「調整位置,係好安全帶!!!好了完蛋了,一百分扣光了!!!」


    鍾蘧撓頭,又熟悉了一下儀錶盤、轉向燈和檔位,一轉頭,看到肖鐸饒有興趣地看著他,正倚在副駕駛車窗上抽菸。


    鍾蘧:「走了?」


    肖鐸:「嗯,走吧。」


    換到d檔、放下手剎、鬆開剎車、踩下油門!


    肖鐸:「別緊張」


    「別緊張」鍾蘧下意識重複,「不是,沒緊張。」


    他太久沒開車了,車的右邊好幾次幾乎掉出車道,但就像鍾蘧之前說的,這裏的道路跟草原沒有太大的高度差距,即使真的掉出車道也沒有太大問題。這裏車子又少,天地完全開闊,隻管放心開就是。


    開過一段,前方車道上居然出現了牛群,似乎是有放牧的藏民正在趕牛群過馬路。


    肖鐸:「剎車,換n檔,拉手剎,我們先在這裏等一會。」


    鍾蘧應了,眼睛看著前方,手伸向右邊換擋。


    「……?」


    肖鐸嘆氣:「別摸了,那是我大腿。」


    鍾蘧臉突然爆紅,雙手死命捏著方向盤,尷尬地轉移話題:「哈哈哈,別人堵車,我們堵牛啦,哈哈哈,堵牛啦!」


    鍾蘧聽到了憨哥放肆大笑和肖鐸在邊上的低笑。


    憨哥補刀:「別拔方向盤了,剎車不是這樣剎的。」


    鍾蘧昏頭。


    再開一段,鍾蘧也就找到了感覺,脊背放鬆下來,又學著肖鐸那樣,把手肘架在車窗上,單手開車「難怪你喜歡!」


    「怎麽樣?」


    「瀟灑!快意!」鍾蘧哈哈大笑。


    「嗯,就是這種感覺。」肖鐸低聲道。


    不知是不是駕駛帶來的「刺激錯誤歸因」,鍾蘧在這刻突然感到了心髒劇烈的跳動。


    車載音響裏毛不易的《給你給我》立體環繞。


    「給你我百轉千回的喜樂和憂愁,給你我微不足道所有的所有。」


    肖鐸是在跟他分享他的喜愛和感受嗎?


    鍾蘧真想把自己所有的所有給他。


    *


    再往前開,憨哥提醒道,「前麵我說停的時候,停一下啊。」


    憨哥讓鍾蘧停的地方就在219國道上,那是一塊小小的路碑,上麵寫著「1314」。


    219國道北起新疆喀什地區葉城縣的零公裏石碑,南至西藏日喀則市拉孜縣查務鄉2140公裏石碑,而在這裏,在神山岡仁波齊腳下,聖湖瑪旁雍錯身邊,正好距離葉城1314公裏。


    憨哥介紹:「在藏民的傳說裏,瑪旁雍錯是岡仁波齊的妻子,這麽多年,他們一直相伴在這裏。這塊路碑就是見證他們愛情的『一生一世』路碑,到過這裏的情侶也都能在一起一生一世。」


    憨哥點了一支煙,問:「你倆有喜歡的人嗎?」


    鍾蘧突然緊張到說不出話,心裏雜亂無章的又想誇憨哥又想罵他,最後隻能看著肖鐸。


    半晌。


    「有」肖鐸說。


    車載音響還在唱著「給你我義無反顧的長長和久久」,那是鍾蘧今天私心設定的單曲循環。而現在,鍾蘧聽著歌,看著遠處的岡仁波齊神山和眼前的「1314」路碑,突然紅了眼眶。


    鍾蘧從小到大被人說心大,說沒心沒肺,他的心太淺了,完全兜不住心事,滿了,就要眼睛裏漏出來了。


    「憨哥一會兒你開車哈,我先回車上了……你們再拍會兒。」鍾蘧捂了捂眼睛,控製著聲音,回到車上。


    他想,肖鐸怎麽能這樣呢?昨天他才確定自己喜歡他,昨天他才列了一個to do list想要認認真真追求他,就在剛剛,他還想要告訴他,想要擁抱他,想要親吻他,他怎麽能說「有」呢?


    鍾蘧太委屈了,更委屈的是,他發現他其實連委屈的資格都沒有。


    鍾蘧大喘了兩口氣,切掉了毛不易的《給你給我》,放了一首節奏更快的歌。


    還是不行,他想要放聲嚎啕,想要崩潰尖叫,想要叉腰怒罵,卻隻能拿出手機打開朋友圈,安靜無聲地一字一句打下一首沈從文的情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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