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一早,天還未亮,莫三江就開車帶著家寶和劉阿姨,以及幾個要回市裏上班的村民們離開了。


    王大媽得知小兒子那麽早就要出發,於是半夜就煮好了花生湯圓拎過來。


    莫三江知道王大媽是愛他的,隻是這裏老一輩的人對孩子的愛,總有一種讓他不知怎樣形容的不入心的感覺。


    嗯,感覺就是一種公式化的遊離。


    他心底其實很羨慕小堂弟,有一個一心撲向孩子的母親。


    車上,大威嬸也在內,吃著煎餅。


    雖然要一大早起來趕車,但是乘順風車可以省一毛錢呢。


    車廂還載有一大堆大蝦,要給莫沐川送去,今天有訂單要交貨。


    莫大威吃過早餐後,帶著小兒子,又重返山洞。


    莫三江他們是有錢人,當時看了一輪,沒有發現什麽就放棄了尋找。


    但是莫大威不同,他窮而有力,時間又不值錢,於是重新帶著小兒子來掘地三尺了。


    小堂弟一向乖巧聽話,此次幹活更是勁頭十足,拿出當初挖地基時,那全力以赴的態度,奮力地挖啊挖啊挖。


    沒想到,真的被他們挖到了一壇東西。


    他們所處的山洞,洞內甚是陰深,而且涼風不時吹起,還有隱約的水跡從洞壁中滲出,洞內彌漫著潮濕的氣息,微弱的光線從洞口透進來,使得洞內的陰暗顯得更加深沉。


    看見挖到有東西 ,小堂弟瞬間大喜過望,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它完整地挖出來,興奮地喊道:“爸,這裏真的還有寶貝。”


    兒子那清澈如水的眼眸中,滿是純粹而不加掩飾的驚喜。


    莫大威卻是一臉無奈,說道:“那的確是寶貝,但是並非我們想要的寶貝。”


    “啊?”小堂弟滿臉疑惑。“什麽是寶貝又不是我們要的寶貝?”


    莫大威深深歎了口氣:“這壇子是用來裝骨頭的。”


    那是一個裝先人的壇子。


    原來如此。小堂弟滿心的歡喜瞬間化為泡影,空歡喜了一場。


    話說回來,誰家在撿骨之後,會把裝骨頭的壇子埋葬到如此潮濕陰暗、陰森冰冷的山洞之中呢?


    (撿骨是嶺南的一種習俗。就是把人埋葬幾年後,後人開棺把人骨撿起來放壇子裏。)


    莫大威也很是奇怪,究竟是怎麽回事,會有人將骨頭埋在這樣一個地方?


    哪個不孝子做得事情?


    不過,既然自家人已經不小心動了這骨壇,也隻能恭敬地請它出來,日後找個經驗豐富的陰陽先生,精心挑選一個好日子,再次將它妥善埋葬。


    唉,寶貝還未找到,就要先為此破費出錢了。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莫大威跟大威嬸一樣珍惜錢物。


    莫大威懷著滿心的愧疚,拉著兒子對著挖出來的骨壇,虔誠地拜了三下:“不好意思,打擾老人家了。我和我兒定會找個合適的日子,讓老人家找到新的安息之所,請原諒我們的罪過。”


    經此,他們再挖,也沒有挖到什麽東西了。


    小堂弟有點失望,不過知道這事可遇不可求,安慰父親說:“爸,沒有找到就算了。我們家都有那麽多金子了,夠用了。”


    莫大威抹一把汗水,搖頭歎息:“那些是你自己的金子,我們不能用你的。”


    小堂弟毫不在意:“爸,我們是一家人來的,分那麽清楚幹什麽。”


    莫大威微笑著拍拍孩子的肩膀,心中滿是欣慰。


    孩子是個好孩子,但是他年紀小,還不知道金錢的重要,不過身為父母的也不能占孩子便宜。


    “爸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不過一碼歸一碼,你的東西就是你的。”


    去到大隊,莫大威找到陰陽先生,請他幫忙選個日子點個穴,以便重新安葬骨壇子。


    “唉,虧了十塊。”莫大威忍不住歎了口氣。


    幸好小英沒有看見這一幕,不然以她那火爆脾氣,估計會直接把骨壇子給丟了。


    別以為嶺南的人都很傳統,對敬鬼神或者先人十分尊敬,他們其實是最現實的一群人呢。在那荒山野嶺之中,經常能瞧見被丟棄在外麵的骨壇子,這些都是沒人要的,被人挖出來隨意拋棄的先人骨壇。


    陰陽先生在莫家的祖墳旁,為莫大威找了個位置,隨後便不管不顧地走了。


    離開前留下一句:“你們最好給他曬曬再下葬,之前洞裏潮濕,對先人不好。”


    客戶隻給了十塊錢,他也就隻管十塊錢的活。


    餘下的莫大威無法,送人送到西,自己做的孽自己補救,不差那一會了。


    於是,小堂弟在一旁奮力挖坑,莫大威則帶上那已經報廢的用於趕海的手套,小心翼翼地揭開壇口,把骨頭取了出來。


    突然,撿到一半骨頭的莫大威,驚喜萬分地喊道:“乖仔,你快過來看看這些……”


    在那之後的日子裏,莫大威和大威嬸子把兒子的金元寶出手,換了十幾萬,然後給一個兒子買了一層樓房。


    不過,除了小兒子的房子是全款外,其他孩子不夠的錢,就自己用工資做分期。


    他們跟孩子們坦誠相告,這些錢是拿小兒子撿回來的金子換來的,所以小兒子要拿最多。


    其他兒子肯定沒有異議。


    他家幾個女兒,按習俗向來是沒有房產之類的財產分配的,通常情況下,一般家庭都不會給女兒購置房子。 然而,這對父母卻給女兒們每人買了一個金手鐲,就連已婚的長女和次女也都補上了,聲稱這當作是補嫁妝。


    能做到這樣已然是很不錯了,一般的農村家庭,但凡有什麽財產,往往都是隻留給兒子,又能有多少會分給女兒呢?


    說實話,確實有很多家庭,根本什麽都沒有給女兒準備。


    為防幾個兒子心生不滿,莫大威耐心教育兒子們,財富固然重要,但親情的珍貴更是無法用金錢來衡量,姐妹亦是手足骨肉。


    或許是由於自小他家的父母恩愛,家庭和睦,幾個孩子感情都算是比較好的。


    他家一直以來的傳統(大威嬸的習慣):是盡量從外麵獲取東西回來。


    隻要拿回家的東西,便大家分享,所以孩子們對兄弟姐妹也不會計較得太多。


    莫大威一家的日子,過得平靜祥和。


    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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