喚憶構造幻境的精神力主要從薄念慈身上抽取,倘若金丹真人的精神力如湖泊,大乘期尊者精神力便如浩瀚的海洋。


    若有人不自量力對薄念慈施展幻術,他無需抵抗,強盛的精神力將直接讓對方反噬致死。


    天塌下來有薄念慈頂著,令梨彎著腰自他臂彎下鑽入幻境,無損她的精力。


    本該如此。


    “然而,我是為了打破幻境而來,是不屬於這段記憶中的人。”令梨喃喃自語。


    與山寨格格不入的外姓人,全靠少年薄念慈一力維護,令梨才沒被幻境譴出去。


    喚憶試圖抽幹她的精神力,也被薄念慈提前定下的契約攬回自己身上。


    幻境中的薄念慈失去了記憶,可他畢竟是一切的核心,能隱約察覺令梨被周圍世界排斥的不協和感。


    ‘她隻有與我緊密相連,才不會被迫離開。’


    少年薄念慈察覺不到的潛意識主宰了他的行為,他挽起袖子,將曾落下咬痕的皮膚又一次送到令梨嘴邊。


    ‘飲下我的鮮血,與我血脈相連,直到我們密不可分。’


    薄念慈隻看得見令梨的發旋。


    手臂上的觸感先是涼的,柔軟的,是女孩子試探性碰觸的唇舌。


    她尋覓下口的位置格外小心,牙齒叼住一小塊皮肉磨一磨,唇瓣抿一抿,仿佛在問他:我真的要咬了,你現在抽手還來及哦?


    薄念慈一動不動地態度鼓勵了她,她用了些力氣,牙齒破開皮膚的感覺很微妙,掙脫一股彈力,又深陷其中。


    堅硬的觸感離開,她小心地收起牙齒,唇瓣完全貼合在傷口上,一口口吮吸。


    不似第一次的淺嚐即止,令梨的手自下而上托住薄念慈的小臂,五指收攏,鬆鬆地鉗製住他。


    她的喉嚨一下下吞咽,輕微的起伏落入薄念慈細致觀察的眼底,他仿佛看見自己的血順著她的喉嚨淌下,引來幹渴的錯覺。


    兔子胃?


    她分明是個貪婪的家夥。


    薄念慈滿意極了,他空餘的手刮了刮令梨的臉頰,換來輕輕的回蹭。


    良久,令梨移開臉。


    她仍然抱著薄念慈的胳膊,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紅暈,暈乎乎的模樣,倦怠地半合著眼。


    被吸血的一方反而一副沒事人的樣子,薄念慈隻被令梨占據了一隻手臂,他閑得無聊單手整理乾坤袋裏的東西,數了數寨主大方投放的物資。


    道袍、辟穀丹、靈石……修煉用的物資麵麵俱到,還有一隻玉簡,傳授了一門僅薄家人可學的功法。


    薄念慈天資極高,晦澀難懂的古文落入他眼中被輕易拆分,他一邊嚐試運轉功法,一邊和耳根都紅了的令梨對上視線。


    她看起來像喝醉了一樣,薄念慈點評道。


    天真如他沒見過令梨真正醉酒的慘狀,相較伽野遇見過的難搞醉鬼,薄念慈眼前的令梨可太溫順了。


    “我的血裏摻了酒嗎?”薄念慈饒有興致地捏令梨臉蛋,如捏一塊好揉的麵團。


    沒摻酒,摻了比酒還可怕的令梨消化不了的靈氣,衝得她大腦一片模糊,如墜雲端。


    上次隻喝一口是對的,荒郊野嶺她可不能栽倒在地,萬一薄念慈把她和兔子一起埋進墳裏,樂子就大了。


    喚憶,垃圾法寶,有本事把薄念慈大乘期的身軀一起纂改掉,光限製他的修為在築基後期有什麽用!


    “暈。”令梨吐出一個字,“但是舒服!”


    太舒服了,源源不斷的靈氣衝刷她的脊椎骨,瓊玉梨枝歡欣鼓舞,多餘的靈氣在令梨經脈中運轉了一個又一個周天,令梨抱著薄念慈的胳膊宛如抱住了十條上品靈脈。


    要是薄念慈能開個價就好了,令梨艱難地算了遍自己的小金庫,她好想把他買下來,餓了就吸,一路吸到飛升不成問題。


    “我也太大不敬了。”令梨的聲音小得像蚊子嗡嗡,“這話說的像魔尊是我的爐鼎一樣……要是被他聽見了,我會死的。”


    女孩子哼哼唧唧的聲音又小又輕,薄念慈側耳細聽也聽不清,隻覺得她看自己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意動,又不著痕跡地掩蓋了自己的心思。


    “足夠了。”令梨鬆開攀在少年小臂上的手,又把腦袋靠上去,“給我點時間消化。”


    她像隻吃得太飽犯迷糊的兔子,模樣傻傻的,仿佛被揪耳朵也懶得掙紮。


    薄念慈探了探令梨的小腹,又一次感受到圓潤活躍的金丹。


    “方才敲門那人,修為如何?”他問。


    “年齡比你大,天賦比你低,離結丹差一口氣。”令梨沒在意薄念慈探查她金丹的手,如實道,“修為勉強比你強一絲絲,這就是他一生中最高光的時刻了。”


    “你誇我的時候,倒不吝嗇詞匯。”薄念慈笑了笑。


    “描述事實而已。”令梨摸了摸發燙的耳垂,她體力靈氣橫衝直撞,撞得她腦子都快轉不動了,“那人不是你族兄嗎?可他敵意很大。”


    “敵意很大,明早還要帶我訓練。”薄念慈道,“除了寨主的命令,我想不到別的理由。”


    “我理解。”令梨了然道,“話本裏的經典情節:對寨主心懷孺慕的少年突然發現自己並非寨主心尖尖上的人,寨主的心宛如仙人球,每根尖上都站著人。”


    “為了爭寵,奪得唯一的寵愛,少年嫉妒成狂,無差別攻擊,他第一個下手的對象便是異軍突起天賦絕佳的另一位少年……”


    “另一位少年。”令梨仰頭看薄念慈,“你要加入這場爭寵大戲嗎?”


    “爭誰的寵?”薄念慈諷刺道,他此刻的模樣與長大後該死的相似,“要是你的,我勉強考慮。”


    他還挺看得起她,但令梨的心不是仙人球,她的心是光溜溜的鵝卵石,沒給人留下落腳的空間。


    “你既無心爭寵,你那沉迷宮鬥的族兄想必很快便會醒悟。”令梨安慰道,“他離金丹隻差一口氣,尋覓結丹契機尚且來不及,怎會花時間找你的麻煩?”


    結丹是一道恐怖的門檻,天賦、心性、機緣、積累,一個都不能缺,凡遊曆在外的築基修士,多半都是在尋飄渺的結丹機緣。


    令梨心裏有兩個疑惑,一是薄十六丹田中孱弱的、一看就是旁門左道結出的金丹是從何而來?二是薄家山寨如此封閉,裏頭的人怎麽尋覓結丹機緣,守株待兔嗎?


    她的問題在第二天得到了解答。


    答案浮現水麵的前一刻,薄家族兄在訓練中毫不猶豫地對薄念慈下了死手。


    作者有話說:


    小梨:爭寵真可怕


    第109章 修仙第一百零九天


    ◎組我進隊◎


    襲擊來得很突然。


    沒有征兆, 突兀而不留餘地。


    卯時一刻,沉默冷言的族兄還在帶著薄念慈修煉,在對練中指導他的步法。


    他畢竟年長幾歲, 步法運用純熟,薄念慈昨日才拿到功法, 隻粗略瀏覽了一遍。


    一夜的時間, 拿來熟悉功法也不是做不到, 天才總有事半功倍的特權。如果換成令梨, 她一定欣然通宵修仙, 精力十足地練到白天,卷死薄家人。


    薄念慈小小年紀,頗有長大後擺爛的風格, 要他犧牲睡眠時間修煉是萬萬不能。


    令梨的卷王養成計劃還未提出便胎死腹中,唯一讓她稍有欣慰的是,薄念慈卯時準點起床, 不像長大後的懶家夥, 自己睡回籠覺還不夠, 硬拖自律小梨下水。


    卯時天光初亮,周圍盡是昏暗之色, 薄家族兄一言不發地走在前麵引路, 來到一無人打擾之處。


    “先練步法。”他嘶啞道,“直到我說停為止。”


    薄念慈瞥了眼貼在地麵上的影子, 雙臂交叉擋下一記猛拳。


    兩道身影挪移變幻, 快得如空中模糊一片的黑影, 拳腳交加劈啪作響, 刮起的風刺痛皮膚。


    地麵上的影子隨著主人移動而移動, 其中一道平平無奇, 另一道起初有一絲凝滯,往後越來越遊刃有餘,有一兩個瞬間影子竟先於主人做出了預判,又訕訕地放慢節奏。


    令梨:好險,差點露餡。


    藏身於影是一門特殊的秘法,令梨很早之前從兄長大人手裏學來的。她趴在令桃肩頭的時候老是不自覺咬他的頭發,男人鐵麵無私地拎著小妹的衣領,把她塞進他影子裏。


    影子貼於地麵,令梨仿佛在水裏仰泳般,視角自下而上仰視周圍。


    獨特的視角總能看到些異樣的細節,比如薄念慈看似認真招架對練,實則時不時眼風便掃影子一眼,比如薄家族兄嘴唇抿得越來越緊,宛如拉到緊繃的弓弦。


    令梨旁觀者清,太明白他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從何而來。


    交手的第一下,薄念慈是全然的初學者;第二下,他看破了族兄的步法,學會了模仿;第三下,凝滯的動作變得行雲流水;第四下,他丟棄了純熟的模仿,換成自我的節奏。


    族兄眼睜睜看著年幼於自己的少年幾個呼吸間勝券在握,明明前不久還落後於他的人,已然在兩人間劃出溝壑。


    溝壑的名字,叫天賦。


    再沒有比這更殘忍的事情了,越嫉妒越絕望,越清醒越墮落。


    殺死天才唯一的方式,是趁他尚且弱小時掐斷萌芽。


    族兄動手了。


    最致命的殺招往往以最簡單幹脆的技巧催發,摒棄一切旁支末節,僅以取人性命為唯一目的。


    沉默少年的眼神瘋狂又理智,薄家人均皆有的好容貌讓他和薄念慈分外相似,倘若放在外界,是一眼能看出血緣關係的親族。


    弑親乃重罪,手足相殘四個字光是聽說就象征一樁悲劇,年少的薄念慈尚且會說“同姓同胞我本不欲殺之”,族兄眼中卻全無憐憫。


    這一幕是真實曆史中發生過的事情,因為太清晰了。


    薄家族兄的每一處表情、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細節都勾勒得栩栩如生,幻境不可無中生有,唯一的可能,是薄念慈至今對這一幕記憶猶新。


    他步入大乘期多年,執掌高位,玩弄權柄,年少的記憶隻不過是時間長河中的一瓢水,每一幕他卻記的分明。


    紅眸少年得到了屬於自己的名字,搬入條件更好的內圍地區居住,寨主和藹可親,領他進屋的族兄主動說明早帶他訓練。


    族兄的態度有些冷漠,但下層區的人們有過之而無不及。最重要的是,族兄和他一樣,是有名字的薄家人。


    他們的名字寫在同一張族譜上,說不定還是臨近的位置,堂兄或者表兄。


    ‘訓練後,我該問問族兄的名字。’招式變換間,紅眸少年分神了一瞬。


    極短的刹那,卻被族兄當作機會敏銳地捕捉到了。


    幻境中曆史重演,族兄挑選的同樣是薄念慈分神的一瞬——那雙漂亮的紅眸微微斂下,目光輕之又輕地觸碰地上的影子。


    ‘他的影子有什麽特殊,值得他分神留意?’族兄短暫地疑惑,很快拋到腦後,手中殺招乍現。


    人類的手青筋暴起,筋脈眥目,手骨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吱呀聲,雪白的骨頭刺破皮肉,露出鋒利的寒芒。


    族兄瞬步上前直衝薄念慈麵門,湧起的氣流尖利如厲鬼叫嘯,他蒲扇大的手掌猛地揮出,周圍的空氣因此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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