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野的所作所為如果由外人評價,隻能說殘忍。


    他天生有玩弄獵物的惡劣品格,麵對敵人的時候幾乎看不到絲毫人性,隻有獸類劣根性的殘酷與暴虐。


    和伽野纏鬥的元嬰眼中已有退卻之意,他被瘋狂震懾,被暴戾恐嚇,握著法器的手因無解的疼痛抽搐痙攣。


    少年金色的眼眸笑意漸深,血色在他漂亮的獸瞳中漫天遍野。


    他臉上有說不出的滿意,像隻咬得獵物血肉模糊卻視之為玩樂的貓。


    很難想象,這人曾乖乖趴在桌上任由少女冰涼的手指捏住貓耳尖尖的絨毛揉動,長長的尾巴因不習慣而左搖右擺,最後軟趴趴地纏住女孩子的腳踝。


    飛濺的血液染紅了林間枯枝。


    伽野饜足地舔了舔指甲上滴答的血肉。


    元嬰連血肉裏都滿含靈氣,是以有妖族熱衷於狩獵人修,剝皮抽骨後生吞下肚。


    伽野對過度野蠻原始的進食興趣缺缺,但掠食者的血脈始終存在於他身上,偶爾嚐一星半點,也別具趣味。


    “別走啊。”伽野看向和他拉開距離的元嬰修士,語氣頗為不解,“來截殺我不是你自己的決定嗎,跑什麽?”


    “決定三打一的時候不心虛,如今怎麽一副怕極的樣子?”他繞了繞小臂上的骨鏈,極不讚同地說,“擬鳳道君沒教過你們嗎?做事要有始有終。”


    又是一道撕裂的傷口,元嬰修士悶哼一聲,朝同伴的方向飛速退去。


    他來之前不是這樣聽說的!


    擬鳳道君說得清清楚楚,宿回雲和風雲會魁首都是他們一夥的人,五打一的局麵穩穩妥妥。


    即使兩人袖手旁觀,三個元嬰圍攻一個元嬰,勝算還是有的。


    “少主莫約是元嬰中後期修為。”擬鳳道君推測道,“然,他血脈內龍血之精純,是妖族近萬年來的特例,他父皇都要歎一聲不如,龍血壓製下本座亦要低頭。”


    “幸好,那位大人下在少主體內的秘藥藥性未解,他有七成可能至今仍處於幼年期,弱小到凡間頑童可將之單手摔死。”


    “有兩成可能,少主能維持短時間的人形,隻要你們三人與之纏鬥,不多時便能逮住一隻幼貓。”


    “隻有一成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少主得人相助,那人不知用什麽辦法讓他幾乎恢複原狀——嗬嗬,以本座之見,這種可能怕不是發生在少主夢中?”


    元嬰修士一向崇拜自家上司老謀深算,視擬鳳道君為計謀的代名詞,智比諸葛。


    他現在回想起上司一切盡在掌握中的自信表情,很想以下犯上給上司一巴掌!打得他旋轉跳躍與太陽肩並肩。


    烏鴉嘴!說什麽來什麽!如果說宿回雲是猴子搬來的救兵,你就是專打自己人的內鬼預言家!


    能不能閉上你那張抹了蜜的老嘴!還嫌坑打工人坑得不夠狠嗎?


    元嬰修士的內心在咆哮,可惜晚了,該得罪的人他已經得罪完了,戰況再不給他挽回的餘地,三打二的優勢局麵步步敗退,變為死亡二選一。


    請問你是選擇被劍光切成一段一段,還是被指甲撕成一條一條呢?


    選前者可在走馬燈時免費觀看一場劍法,選後者可以在陰間和人炫耀“我是被貓打死的,羨慕嗎你?”


    令梨建議他們全都要,死都要死了,對自己好一點。


    擬鳳道君派來的三位元嬰,為首的是元嬰中期修士,另外兩位雖說晉級時間比宿回雲早,但修為和他相差無幾。


    對上元嬰後期的伽野和熱衷於越階殺人的劍修,沒有勝算。


    隻能說可惜了,倘若伽野沒有遇見令梨,縱使他能從星天城逃到金鱗城,又僥幸躲過第二場比試的捉賊,甚至幸運到恢複元嬰期的實力,擬鳳道君派來的三位元嬰依然可以將他截殺於荒野。


    伽野是最清楚這一點的人。


    他看也不看三具倒地的死屍和收拾慘劇的宿回雲,用力甩掉指尖的鮮血,露出開心的笑容走向令梨。


    “阿梨!”他喚道,“沒讓你久等吧?站在旁邊是不是很無聊,我變出尾巴來給你玩好不……”


    最後一個好字定在喉舌間,掐滅在伽野口中。


    他立在原地,身體如墜冰窖,從頭到腳一點點變得冰冷徹骨。


    陰暗的笑聲從令梨身後傳來,一位身材幹瘦,穿黑金暗紋衣衫的男子單手掐住少女的脖頸,縮緊的金瞳盯住伽野。


    明明是貓的眼睛,卻像鬣狗,像毒蛇。


    “好侄兒。”男子陰毒笑道,“我真沒想到,你的援助者竟是本屆風雲會的魁首。”


    “虧我還看中這個小丫頭,讓擬鳳道君那個蠢貨資助他。”


    伽野的族叔掀開令梨鬥篷的兜帽,少女如瀑的長發傾泄而出,容貌暴露在陽光下。


    “模樣真不錯,少主好品味。”


    男子陰陽怪氣地說:“變成貓的那些日子滋味如何?有美人相伴,想必你過得很是滋潤,傷我的心。”


    “是啊,我過得不錯。”伽野一點點鬆弛僵冷的身體,不帶懼意地說,“阿梨可喜歡我了,我還想著回去稟告父皇,讓他撕毀龍鱗的婚約,成全他可憐的兒子呢。”


    男子目光微動,他的手看似掐在令梨脖頸上,實則離她有些距離,隻靠化神期的修為製住了令梨的要害。


    貓科謹慎多疑是天性,男子雖龍血稀薄,好歹也算狻猊中的一支,他不忌憚令梨,卻忌憚她手裏十裏桃源主人的桃枝。


    若是這丫頭想一命換一命,直接用手抓住桃枝,瘴氣侵入她的身體時也會隨著他掐住她脖頸的手危及到他,這可不行。


    “少主這麽說,我是抓了個好人質。”男子陰毒之氣更甚,“不管怎麽說,你我終究叔侄一場,等我抽幹你的血,就把小美人送下去陪你,可好?”


    聽見抽幹血幾個字,伽野了然地笑了。


    “我當族叔一路苦苦相逼為了什麽,不過為了我身上些許龍血。”


    伽野笑意不及眼底地諷刺道:“嫉妒多少年了?別是從我出生起就開始自卑了,何苦。”


    他的話戳中男子心中最痛的點,男子嘴唇蠕動無聲地咒罵了幾句,又轉為不陰不陽的表情:“侄兒何必逞口舌之快。方才一戰你消耗了不少,不如趁這機會多喘幾口氣,等會兒放血也少些痛楚。”


    “你早就來了。”伽野說,“眼睜睜看著為你辦事的人去死。”


    “是。”伽野的族叔坦然道,“我貴為化神道君,雖不該把你們兩個元嬰小輩看在眼裏,但無奈兩位身份不凡,害我不得不畏手畏腳。”


    龍血稀薄是他一生之痛,血脈威壓更是他不願回想的敏感之事,他要等到伽野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再來摘取勝利果實。


    另一位也是麻煩,男子看了眼眸色冰冷的宿回雲。


    “妖族內亂,無需人族修士插足。”男子道,“我敬淩雲劍宗三分,敬無心劍尊五分,若你願與我相安無事,我決不為難。”


    “你手上那人,是我師妹。”宿回雲冷漠道,“妖族如何我不關心,可你傷了我師妹。”


    男子意外地看著他。


    “為一己紅顏拈酸吃醋的事我見過不少,同時發生在我族少主和淩雲劍宗首席弟子身上,倒是稀奇。”


    伽野的族叔臉色玩味,俯視地打量令梨:“讓我瞧瞧……的確是個美人胚子,可與北域第一歌姬清歡仙子媲美。修為劍術也不差,若非一直遮掩著麵容,風雲會過後定然名聲大漲,我的好皇兄要是能得這樣一位兒媳,想必喜悅。”


    “對了,你是宿回雲的師妹?”男子思索道,“原來也是淩雲劍宗弟子,我本不想得罪正道第一宗的……”


    “有了。”他靈光一閃,笑眯眯地對令梨說,“我的好侄兒言語間頗喜愛姑娘,我怎麽說也是他的長輩,合該為他提親做媒。”


    “姑娘不若在此地委身與我們少主,再由我動手,送你們去陰間做一對苦命鴛鴦,團團圓圓和和美美,豈不正好?”


    “住嘴!”伽野厲聲道,冰冷的金眸縮成一豎滿含殺意的光,“要龍血我割給你就是,要龍筋我抽給你便罷,隨你敲骨吮髓剝皮抽筋,掙紮一下我自滅神魂,此事與她何幹?”


    “放淩雲劍宗兩個人走。”伽野摘下手臂上纏繞的骨鏈,“我可以把我的本命法寶交給你銷毀。你知道的,隻要沒了它,父皇再不可能查出殺我的真凶。”


    男子有些心動。


    他一路謀算,借助多方力量,拖到最後才親自出手,正是忌憚伽野的父親、現任的妖皇日後查出真凶為子報仇。


    千方百計才謀奪龍血,他可不想死得如此窩囊。若能瞞天過海,在他皇兄為喪子悲痛欲絕之時主動請纓查出凶手,也可借機排除異己,壯大自身勢力。


    伽野的本命法寶與他密不可分,除非伽野主動放棄,否則即使他死了,妖皇亦能尋回這條骨鏈,得知殺子元凶。


    男子心動,卻依然警惕,他調笑似的微微俯身對令梨說:“聽見了嗎,姑娘,我們少主對你的一片真心。”


    “你說我該不該答應他?對姑娘而言和師兄遠走高飛自是喜事,隻是不知日後午夜夢回之際,你是否會懷念曾為你而死的少主呢?”


    男子這樣說著,心裏已經有了主意:“可以,我成全我的好侄兒。除了少主的本命法寶,這枝桃枝也得給我。”


    他瞥向令梨手中的桃枝:“姑娘小心些用靈氣托著給我,萬莫沾到一星半點,否則少主再癡情也救不了你性命——誰讓你把桃花摘下來的!你什麽時候動的手!”


    伽野的族叔目瞪口呆地看向被他製住的令梨。


    他擔心令梨沒法用靈氣穩穩捧住桃枝,因此禁錮她的時候特意放過了雙手。


    不可直接觸碰十裏桃源主人的桃枝是擬鳳道君強調了無數次的事情,男子不覺得令梨敢找死,一直沒太注意她。


    兜帽掀開的少女輕輕眨了眨眼,一手握著桃枝枝幹,另一隻攤開的掌心裏躺著一朵粉霧瑩瑩的桃花。


    桃花的花瓣蜷曲著,仿佛在控訴摘花人力道之粗暴,一點都不憐香惜玉。


    “不、不!”男子忍不住後退一步,“你都幹了什麽?這是能直接碰的嗎?!”


    “不,還不對!”他反應過來,一手要去掐令梨的脖頸,“你直接碰了桃枝?你為什麽沒有死?”


    “因為她從小禍禍的桃枝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我桃林的枝椏都快被她禍禍禿了。”


    歎息的男人聲音隨著遍地桃花的盛開響起。


    眨眼之間,荒蕪的崎嶇山路開滿了芬香灼灼的桃花,濃鬱的桃香衝淡了血氣,仔細嗅聞卻仿佛花香中藏著更深的腥甜氣味。


    無形卻強大的讓人動彈不得的力量沉沉墜下,伽野的族叔愕然看著修為受限的自己,喉嚨無法發聲。


    大乘、大乘期尊者!


    枝椏上開得最燦爛的桃花被一隻手輕輕摘下,別在令梨飛舞的黑發間。


    突然出現在此的男人歎了口氣,語氣中毫無大乘期尊者的居高臨下,隻有濃濃的無奈和縱容。


    “離家才多久,淨碰到些不長眼的東西。”


    十裏桃源的主人沒好氣地看著令梨:“早知道不讓你走,跟在哥哥身邊哪這麽多煩心事。”


    作者有話說:


    小梨:我不啃老(倔強地挺直胸膛)


    第71章 修仙第七十一天


    ◎敢不敢承認她是你的心上人◎


    濃鬱的桃花香氣撲麵而來, 是令梨兒時最熟悉的味道。


    她常在兄長大人發間嗅到桃花的香氣,小女孩趴在男人肩上,忍不住想到昨天吃的桃花餅。


    她咂咂嘴, 啊嗚一口啃上男人的長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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