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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修仙第六十七天


    ◎“疼嗎?疼就對了。”◎


    門外初戀破碎的少女哭著跑遠了, 腳步聲啪嗒啪嗒消失在拐角。


    解決了,伽野不屑一顧地想,她心靈也太脆弱點, 一句寶貝破防成這樣,難當大任。


    “我可替阿梨解決了一個大麻煩。”伽野揪住令梨臉頰上的軟肉, 揉麵似的又捏又扯, “怎麽謝我?”


    令梨被他捏痛了, 不高興地一偏頭, 握著劍鞘去敲伽野的腦袋。


    “別別別。”伽野靈巧躲開, 控訴道,“恩將仇報說的就是你,好暴力一人。”


    暴力是對劍修最好的讚美, 令梨欣然接受。


    她沒敲到伽野的腦袋,不太滿意地收回長劍,滾燙的側臉貼在冰涼的劍鞘上。


    “……想起來了。”令梨突然一拍腦門, 精神起來, “今天加練還沒練。”


    “乖, 補魔補完了,一邊玩去。”令梨敷衍地揉亂伽野的短發, 搖搖晃晃從他腿上站起身。


    少女嗬欠連天的握著劍, 一手就要推門出去。


    這份毅力,伽野是佩服的。


    但他不可能放任醉鬼亂走, 以令梨現在腳步不穩的程度, 她很可能練著練著一劍打碎院牆, 直直闖入擬鳳道君臥室, 把他拽起來鬥地主。


    鬥地主二缺一, 伽野不想被劍逼著上牌桌, 和擬鳳道君麵麵相覷,這將是他一生洗刷不掉的汙點。


    “回來,鬥篷都沒穿好,往哪兒跑呢?”伽野拎著令梨的衣領,把人拽回來按在座椅上,威脅道:


    “坐好,或者坐我腿上,你想清楚。”


    這是什麽很可怕的威脅嗎?令梨小小的腦袋有大大的疑惑。


    人家都威脅了,她意思意思給了個麵子。令梨把長劍平放在腿上,雙手撐在桌子上,托住臉頰:“我坐好了,然後呢?”


    “然後我們來論證一下,你大半夜出門練劍的不合理性。”伽野道。


    隻有不按常理出牌可以打敗不按常理出牌。聽見了超乎意料的話,令梨果然沒有直接拔劍就走,很感興趣地盯著伽野:“怎麽論證?”


    伽野笑了一下,金色的貓瞳裏滿滿的不懷好意多得快要溢出來,然而令梨被睡意蒙了心智,還以為眼前人是任她輕薄的小貓咪。


    “右手給我。”伽野攤開掌心。


    他的手掌寬大,令梨右手握成拳放進去,被輕易包裹。


    伽野確定製住了令梨戰鬥力最凶的右手,空餘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握住令梨右手臂上的經脈,向內一捏。


    高強度鍛煉下酸疼的肌肉被猝不及防捏住,令梨嘶地吸了一口涼氣,整隻手臂酸麻到短暫地失去了知覺。


    “疼嗎?”伽野手下力道不鬆,“疼就對了。”


    “我是不懂你們劍修的修行,可凡事過猶不及的道理,全天下通用。”伽野挽起令梨的袖子,手法熟練地摁揉她酸疼的肌肉。


    他指腹揉過的地方灼燒熾熱,令梨疼得直抽手,被牢牢握住手腕不放。


    天生的體格差加一整個大境界的實力差距,令梨使出渾身解數想要逃離這場“酷刑”,被伽野輕描淡寫地無情鎮壓。


    她直到現在才突然意識到,伽野從來不是任她逗弄的小貓,他一旦強硬起來,根本沒沒有令梨反抗的餘地。


    “沒帶藥酒,將就一下。”伽野說,女孩子白皙柔軟的肌膚在他手下揉紅留痕,宛如剝了顆的荔枝被揉出汁水。


    又酸又疼又熱,酒氣和熱氣一齊湧上身軀,令梨用力眨了眨眼,翩飛的睫羽墜上晶瑩的水珠。


    伽野以為阿梨又要哭了,可是沒有。


    眼淚掛在睫毛上將掉未掉,令梨眨著眼,慢慢安靜下來,掙紮的力道漸漸減輕了。


    手臂疼歸疼,酸澀感卻退卻了不少,看似酷刑的按摩是為她好,令梨很慢很慢地理解了。


    “還是好疼呀。”她輕輕地說,發燙的側臉靠在胳膊上,目光盯著伽野的手。


    桌上豆大的燭光照亮昏暗的房間,灑在令梨黑色的長發上,暈出一片朦朧的金紗。


    “疼你還要加練?”夜晚太安靜,伽野放低了聲音,“不明白鬆弛有道嗎?”


    “不明白。”令梨小幅度地搖頭,認真道,“我隻知道付出多少,收獲多少。”


    “這是我領悟的最正確的真理。”


    “你知道嗎?我很厲害的。”她和伽野說悄悄話,“小時候兄長大人覺得我活不過滿月,我活過來了。”


    “他後來又覺得我站不起來,做好了養癱瘓小孩一輩子的準備,我站起來了。”


    “再後來我習劍——我是天生的劍修,一生下來隻能走劍道的那種。兄長大人以為我是迫於形勢,說我本該怨恨劍修,但其實不是,我是自己喜歡。”


    “兄長大人也有笨笨的時候。”令梨勾勾手指,示意伽野湊近來聽,“我的仇人是劍修沒錯,可我憑什麽因為他棄劍轉職?他算是個什麽東西,我遲早砍了他的頭,剁掉他的手,把我失去的脊椎骨奪回來。”


    “我不可以鬆懈。”令梨的眼眸在燭光下宛如一汪波光粼粼的湖泊,“我要再努力一點,再刻苦一點,打爆那個人的狗頭。”


    “謝謝你給我揉胳膊。”她鬆鬆地抽了抽手臂,想掙開伽野的鉗製,“我要去練劍了。”


    “不著急。”伽野壓下她的手,掌心按住令梨的手腕。


    “我剛剛聽到了很有意思的話。”他拇指摩挲令梨的腕骨,“阿梨,‘失去的脊椎骨’,是什麽意思?”


    “貓貓也笨笨。”令梨搖頭道,“就是字麵意思。”


    她忽然皺了下眉頭,側耳傾聽:“瓜瓜?我怎麽了,我說什麽漏嘴了?”


    令梨摸摸嘴巴,好好的,沒漏呀?


    令瓜一個白眼沒翻過去,恨不得揪住令梨的耳朵大喊:你對這隻冒牌貓貓說得太多了,再說下去就差把你自己賣給他了,快住嘴!


    劍靈為這個家操了太多的心,這個家沒它得散。


    令梨混沌的大腦接收不到令瓜的絕望,她嘟囔道:“師兄也知道的,多一個人又不多。”


    “宿回雲也知道?”伽野來勁了,他不能假裝沒聽到了,宿回雲能知道的事情,他必然能知道!


    “那是!”令梨小雞啄米式點頭,“師兄人美心善,我不欺瞞師兄。”


    “人美心善這個詞形容擬鳳道君都沒形容宿回雲滑稽。”伽野嗤笑。


    少年半個身子探過桌子,一手握住令梨手腕,一手懸空扶在她背後:“這兒不能碰,是不是脊椎骨出了問題?”


    “沒出問題。”他湊的太近,令梨邊向後退邊推了推伽野,“我根本沒有脊柱骨,上哪兒出問題?”


    隻要解決提出問題的人就不存在問題——隻要沒有脊椎骨,令梨永遠不會光顧骨科大夫。


    女孩子的表情竟隱約有點自豪,一副我可真是個大聰明的模樣,看得人哭笑不得。


    伽野前後回憶令梨曾說過的話,來龍去脈一串,理解了個七七八八。


    真可憐……不,不該這樣想。


    伽野懸扶在令梨後背的手上移,很小心地揉了揉她的頭發,笑著說:“好厲害啊,阿梨。”


    “剛剛弄得你很疼吧?”他趴在桌上,用仰視的視角望著令梨,“是我的錯,給你摸耳朵好不好?”


    兩隻毛茸茸的貓耳朵從短發中豎起,在燭光中抖了抖細小的絨毛。


    令梨一下就開心了,伸手去玩她很喜歡的貓貓耳朵。


    “之前疼,現在不疼了。”令梨活動手臂,“也不酸了,好舒服。”


    “我家祖傳的手藝,客人滿意就行。”伽野眨巴眼。


    他又問道:“你從前練完劍都不按摩的嗎?第二天胳膊抬得起來?”


    令梨點點頭:“可以的,我晚上練劍白天打工,打工不費手,就當是休息了。”


    她能活這麽久真是不容易。伽野不認識令梨口中的兄長大人,但莫名能與對方共情。


    何等糟心的小孩,打也打不得,罵也不頂用,想著說話稍微凶一點,又心疼她遭受的苦難。


    隻有她本人天天沒心沒肺高高興興的,閻王堵到她麵前也得給她作個揖。


    伽野趴在桌上讓令梨玩耳朵,玩著玩著,捏在耳尖上的力道越來越小。


    他掀了掀眼皮,令梨抱著長劍睡著了。


    伽野看了眼天色,站起身,將令梨打橫抱起,送她去床上睡。


    陡然騰空的女孩子夢囈兩聲,把懷中劍摟得更緊,臉頰貼在劍柄上。


    她在說夢話,伽野好奇地湊近聽了聽。


    “瓜瓜……”令梨含糊不清地說,“要是有壞人……你自己出鞘,讓他提頭來見我……”


    伽野:“……”


    他看了眼乖順貼在令梨懷裏的長劍,忍不住思考他此刻的所作所為在劍靈眼中是敵是友。


    “感謝不殺之恩。”伽野把人穩穩放在床上,扯出被子給她蓋好,屈指彈了一下令梨的額頭。


    “走了,明天的比賽別睡過頭。”


    房門打開又合攏,令梨翻了個身,腦袋埋在枕頭裏睡意沉沉。


    桌上蠟燭燒了一夜,蠟淚幹涸積在燈盞中,一線天光透過窗紙照射到屋內,令梨恍惚地睜開眼。


    頭疼胳膊疼,其他的地方不疼。她抱著被子思索片刻,覺得昨晚應該挺安生的。


    “昨天沒發生什麽吧?”令梨問令瓜,她左顧右看,“少主走了?”


    “他把你送到床上就走了。”令瓜說,“昨晚是沒發生什麽大事,但有兩件小事,要聽嗎?”


    不等令梨回應,令瓜自顧自道:“一件是你告訴了他劍骨的事情。我提醒過了,你非說宿回雲能知道的他也能知道,非要講,我攔都攔不住。”


    令梨額頭作痛,她對自己說過的話有印象,捏著鼻子認了:“問題不大,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問題更不大。”劍靈說,“起碼我和妖族少主都覺得不大。”


    令梨心中才升騰起安生度日的希望,被令瓜口中的話一盆水淋得透心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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