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哭了。”伽野動作很輕地用手掌擦去令梨頰邊的水痕,“我現在知道阿梨不喜歡被碰哪裏了,以後不會再犯了,原諒我嘛。”


    “……你說話的口氣很像我的貓。”令梨認真地想了想,“我可以原諒貓貓。”


    伽野:“當你的貓可真幸福,做人就沒有這麽好的待遇。”


    他這一晚經曆了太多,心力撐不住了,隻想找個床一睡不醒。


    令梨住的房間是套間,外室單獨放了一張床,雖然現在去睡肯定冷冰冰的,但也容不得伽野挑剔。


    “從我身上下來好不好?”伽野勸道,“你坐在我身上,你也睡不了,我也睡不了。”


    “我可以睡。”令梨的好勝心被激起了,她按了按掌心下堅實的胸膛,很篤定地說,“我連地板都可以睡,這裏一樣可以。”


    不挑剔環境是修士的美德,但伽野偶爾也希望令梨少一些美德。


    “你不可以。”伽野抓住胸膛上亂動的手,“阿梨忘了之前無情把我踢下床的夜晚嗎?說實話,我不介意和你同床共枕,但酒醒的你自己很介意。”


    “自己何苦為難自己,你說是不是?”伽野目光誠懇。


    “你撒謊。”令梨搖頭,“你怎麽可能比我更了解我自己?我說可以,就是可以。”


    伽野:“你不可以。”


    令梨:“我可以。”


    伽野:“你不可以。”


    令梨:“我可以!”


    “你真的知道,你在可以些什麽嗎?”


    伽野閉了下眼,再睜開時金色的貓瞳亮得嚇人。


    他攥住令梨的手,突兀向下一拽。


    令梨鼻尖撞到堅硬又柔軟的物體,不等她反應過來,她雙手被人用力反剪在背後,錦被布條撕拉的聲音在室內清晰可聞。


    伽野幹脆利落地打了個死結,把折騰他半晚上的罪魁禍首牢牢捆在床上。


    “就這麽著吧。既然阿梨如此熱情想和我一起睡,我何必拒絕?”


    伽野的短發被熱汗打濕,他喘了口氣,抱起被捆住的令梨,讓她躺在床鋪靠牆的一邊。


    累了,一步多餘的路都不想走了,床這麽大,兩個人分而已,怎麽不行?


    “明天阿梨的抱怨,我一句都不會聽。”


    伽野轉過身和令梨對視,醉酒的少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被捆了起來,不安分地攪著手臂去夠腕間的死結。


    她努力了好幾下,得不到有效的成果,隻好把注意力繼續放在伽野身上,很不開心地瞪他。


    “隨便看,不收你錢。”令梨動彈不得,伽野心情一下就好了起來,替她將碎發挽到耳後。


    “阿梨這副樣子,要是不說話,也挺可愛的。”伽野笑起來,“不如我把你的嘴堵住?反正手都捆了,不差這麽點兒。”


    “算了。”他自言自語地改了主意,“活潑是阿梨的優點嘛。”


    “我真的要睡了。”伽野聲音低低的,“你也該睡了。”


    “睡之前最後一個選擇題,我聽你的。”


    伽野湊近一些,呼吸貼在令梨耳邊:“阿梨是要背對我,還是就這樣正對我?我如今隻剩一次翻身的力氣,選完可不能反悔。”


    “當然。”他笑著眨眨眼,“如果能維持原樣,替我剩下最後一點兒力氣,我會很感激的。”


    作者有話說:


    伽野:我這人很好說話(貓貓點頭)


    第59章 修仙第五十九天


    ◎敵不動,我不動◎


    溫熱的吐息灑在耳垂, 又輕又低的聲音在令梨耳邊念叨著什麽。


    她困倦地努力去聽,沉墜的睡意卻拉扯令梨的理智,少女的眼簾一扇一扇, 視野混沌又模糊。


    好想睡覺,讓她睡覺……


    令梨沒聽清伽野在說什麽, 她已經沒有思考的餘地了, 隨意胡亂地點了點頭, 閉著眼嗯嗯答應。


    身邊沒再傳來翻身的動靜, 側身正對著她的人似乎在仔細地端詳她, 專注的目光在令梨臉上流連了許久。


    反剪在背後的雙手被捆得很緊,令梨沉睡之餘不忘與束縛自己的力量作鬥爭,小指勾在布條上, 一點點拉扯。


    側躺不便於施力,她小幅度地挪動著,整個人越蹭越歪, 直到額頭被抵住不能再動, 才遺憾地停止抗爭。


    一覺睡得很沉。


    陽光透過窗紙灑入屋內, 落在令梨眼睫上,宛如塗上一層金色的閃粉。


    哭了半宿的眼睛被溫暖撫慰, 令梨慢慢睜開眼, 眯著眼睛注視陽光下飛揚的塵埃。


    明明睡了很好的一覺,為什麽身體這麽累呢?她費解地想。


    說起來, 她昨晚是什麽時候睡著的?令梨下意識抬起手, 想撫摸令瓜劍冰冷的劍柄。


    她的手沒能抬起來。


    “?”令梨緩慢地、遲疑地偏過頭, 餘光瞥到自己被反剪在背後的雙手。


    令梨:誰把我捆起來了?(貓貓呆滯)


    不對, 更奇怪的是, 她都是金丹真人了, 區區錦被撕下的布條,她竟然沒有徒手掙開?


    察覺到一處不妥後,更多的疑點充斥了令梨的大腦。


    她被人反剪雙手,側躺著睡了一宿,蜷縮在床鋪靠近牆的一側。


    而這張床上,明顯不止她一個人。


    不僅如此,令梨的額頭還抵著那人的胸膛,耳畔是他呼吸的起伏聲。


    令梨的眼睛一點點失去高光,茫然不已:在她失去意識的幾個時辰裏,到底發生了什麽可怕的事情?


    “敵不動,我不動。”令梨深呼吸,沒有第一時間掙脫腕間的繩結,怕驚動她身邊熟睡的少年。


    她極其謹慎地挪動身體,慢慢抬高視野,直到看見身邊人的全貌。


    是伽野。


    令梨鬆了口氣。


    不是什麽奇怪的陌生人真是太好了,大清早毀屍滅跡不吉利,清晨見血,一天都會變得很血腥。


    但,“我貓呢?”令梨不解。


    伽野在她身邊毫無問題,令梨隨身攜帶黑貓掛件,但她揣在懷裏的不是人形版本的少主,是貓貓形態的他啊。


    退一萬步,就算伽野恢複了人形,他為什麽和她躺在一張床上?


    師兄昨日特別囑咐過,令梨住的是套間,有兩張空床!


    再退一萬步,就算伽野恢複了人形且和她躺在一張床上,他不可以背對她嗎?


    他們為什麽要用臉對著臉,呼吸交纏在一起的方式入睡?


    令梨無法理解,她陷入了知識的盲區。


    “阿梨?”少年迷迷糊糊的聲音在令梨耳邊響起,“你醒了?”


    細細簌簌,伽野困得不願意睜眼,雙手自然地繞過令梨,把她半擁在懷裏:“捆了一晚上,手是不是很痛?我給你解開。”


    伽野忘了自己打的是死結,他閉著眼摸索兩下,沒找到繩扣,幹脆捏著繩子向外一扯。


    撕拉——少年隨手丟掉碎布,腦袋蹭進令梨頸窩,邀功似地說:“解開了……困,再讓我睡會兒。”


    令梨的雙手恢複了自由,代價是她整個人失去了自由。


    少年的身材看著單薄,實際能讓令梨全身嵌進他的懷裏,她要很努力地仰起頭,才能越過伽野的肩膀看到屋外的屏風。


    繞在她背後解繩結的手鬆鬆搭在令梨腰間,很奇怪的是,伽野像是特意避開了她脊椎的位置,沒碰令梨身上最不能碰的地方。


    突然變成人形抱枕的令梨認真地思索了兩秒,遺憾得出旁邊這人不能殺的結論。


    自己養的貓,哭著也要寵下去。


    比起教育貓貓,還是搞清楚現狀更重要。


    “瓜瓜!”令梨感應了一下本命劍的位置,在識海裏拚命呼喚她可愛又可靠的劍靈,“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如今的局麵,錯誤在我還是在他?”


    圍觀了一整夜的令瓜聽到主人的呼喚,不答反問:“在我幫你回憶之前,先告訴我,你記得多少。”


    記得多少?令梨絞盡腦汁地回憶:“我出門買貓食,險些玷汙了師兄的清白,回來後賄賂貓貓谘詢了一些法律問題。為了避免徒生心魔,我決定借酒失憶,仰頭大氣幹杯……”


    幹杯之後的記憶,她一無所知。


    令瓜懂了,它有心想將全部的錯處都推到伽野身上——醉鬼需要負什麽責?它的主人不清醒,那隻貓可清醒得很,事態亂成這樣都是他阻止不及時的鍋。


    可令瓜轉念一想,若是它避重就輕,令梨想必無法意識到假酒害人的危害性,以後還會不清不白和人拚酒,導致昨晚的事又雙叒叕發生多次。


    不行,絕對不行!


    它要一字不漏將事態的嚴重性灌輸給令梨,讓她從此遠離酒精,遠離會變成人的貓。


    “昨晚發生的事,你是指哪一件?”


    令瓜反問道:“是妖族少主大變活人將你壓在身下,還是你哭著問他把我藏到哪裏?”


    “又或是你坐在他身上不肯下來,執意要與他同床共枕,頭碰頭臉對臉相視而眠?”


    “眨眨眼睛,幹嗎?澀嗎?是你昨晚哭出來的。”


    “動動手腕,酸嗎?麻嗎?是你昨天非要騎在他身上不肯下來,他給你捆的。”


    令瓜一通輸出,哐哐哐幾個問句砸得令梨眼冒金星,失去了靈魂。


    關鍵詞一個接著一個,殘留的記憶逐漸上線,在令梨腦海中連成一段慘不忍睹的黑曆史。


    ——是她瞎灌輸靈氣讓伽野大變活人,是她把貓當成人親吻他的鼻尖,是她哭著問伽野把劍藏到哪兒去了,是她一句又一句“我可以”激得伽野破罐子破摔。


    全部都是令梨的錯,大清早遭遇雷擊是她應得的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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