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是。”令梨誠懇道,“控製一下自己變貓的時間,不要再發生昨晚這般一貓獨占一床,好心姑娘被逼睡地板的慘案。”


    “能做到嗎?能就咪一聲。”


    作者有話說:


    小梨:業餘養貓人可以擁有雜技小咪嗎?


    第42章 修仙第四十二天


    ◎報名字,我提頭來見◎


    咪是不可能咪的。


    狻猊貴為龍九子之一, 是龍與獅的混血,要叫也是威嚴的“嗷嗚”和充滿震懾意味的吼叫。


    小黑貓清了清嗓子,脊背弓起, 因靜電刺起的毛毛像顆黑色的海膽,他緩緩震動聲帶。


    “……咪。”


    “真棒。”令梨獎勵似的撓了撓小黑貓的下巴, “餓了嗎?我下海捉魚給你吃。”


    小黑貓不吭聲地刨開令梨袖口, 默不作聲地鑽進袖袍裏, 自閉了。


    令梨憐愛地看著貓貓的尾巴一點點消失在她袖中, 幼貓本來就隻會咪咪叫, 他離喵喵叫的年齡還差好些呢。


    “按理來說,伽野無論是年齡和修為都長於我,我本該像對師兄一樣恭謹且謙卑的與他相處。”令梨吟思道, “但為什麽,我嚴肅不起來呢?”


    甚至擼貓擼得越來越放肆。


    因為他是一隻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小貓咪嗎?


    還是因為他的終身大事掌握在令梨手中,讓她不由自主端起了長輩的架勢?


    “差點忘了。”令梨拍了下腦門, 想起正事, “得去給他相看人家。”


    幸虧昨晚機智的她遮住了伽野的臉, 保全了小貓咪的清白之身,他還是一隻有男德的貓。


    “男德是男人最好的嫁妝。”令梨慶幸不已, “我險些讓我的委托人淪落到相親市場食物鏈底層。”


    她自己倒是不介意, 醫者不自醫,紅娘不相親, 劍修的老婆唯有本命劍, 令梨已經是有家室的成功人士了。


    今日天晴晴朗, 宜交友, 宜相親, 宜釣魚。


    令梨揣著袖子裏的貓, 踏上修士聚集的甲板。


    貓貓比人輕了太多,昨夜令梨用盡全力公主抱大失敗,今天她一隻袖子托起伽野,另一隻手還能伸進袖子玩他尾巴。


    令梨玩尾巴自有一套流程,先從尾巴尖捏起,逆著毛向上擼,細軟的毛毛因為逆行帶上刺刺的手感,快到尾巴根的時候改道順向滑下,宛如收攏一束蒲公英。


    她玩了沒幾次,手指便被忍無可忍的伽野咬住,不許再動。


    “阿梨。”伽野道,“昨晚我不過是未披衣衫便被你五花大綁,今天你把我從裏到外輕薄得徹徹底底,怎麽一點都不反思自己?”


    好可怕的雙標人類,隻會欺負他小貓咪。


    “我沒有輕薄你。”令梨被咬住手指也不掙紮,指腹蹭了蹭幼貓稚嫩的虎牙,“擼貓的事怎麽能算輕薄?”


    伽野:“《人族與妖族友好協議》第一條,人族必須尊重妖族的客觀生理條件,理解並承認妖形與人形為一體的事實,不得以文化差異和認知不足作為借口行輕薄之舉。”


    令梨差點忘了,妖族在和人類鬥智鬥勇這些年,汲取人類的無恥和下流化為己用,逐漸學會用法律武器保護自己,每個妖修從小便要背法條、過法考,通過不了內部考試的小妖怪壓根不許下山入界。


    伽野作為妖皇獨子,從小要背的法條壘起來比他人還高,兒時以《妖修保護法》啟蒙認字,長大後平均每天一套《五年法考三年模擬》、《法考必刷題》、《天道三十八套》,是刻苦的妖族做題家。


    論打官司,令梨打不過他。


    好在,強詞奪理是人類的特長。


    “是你先鑽我袖子的。”令梨振振有詞,“隻有小貓咪才有鑽人袖子、踩人肩膀、霸占枕頭的權力,若你執意要做人,要我以道友之禮相待——”


    她單手把小黑貓從袖中抓出來,作勢要往地板上放:“男女授受不親,道友沒有抱抱親親,少主請自重。”


    小黑貓在空中四肢撲騰,艱難轉身,死死抱住令梨的手腕。


    粉嫩的梅花爪拍在令梨手上,貓貓咪咪直叫,細長的尾巴討好地圈住令梨小指,像在求饒。


    能屈能伸,碰瓷心機貓貓必備素養。


    誰能拒絕一隻會背法條的貓貓撒嬌呢,令梨不再逗他,任小黑貓趴在她胳膊上,耳朵貼著她心口。


    心髒振動的聲音貼著皮膚共鳴進小黑貓敏感的耳骨,有力,令人安心,伽野安靜下來,一動不動地窩著。


    令梨抱著小黑貓散步,偶爾打量路過的修士,又緩緩搖頭,相親名冊劃過一頁又一頁。


    “道友養的可是靈貓?”甲板上,有青年修士走來搭話,稱讚道,“眼神頗為靈動,好生養幾年,必是一大助力。”


    伽野在令梨腦內嗤了一聲,耳朵埋進她胳膊和身前的縫隙,不肯再聽。


    把狻猊誇作靈貓堪比誇月亮是個很亮的燈籠,屬於能把當事妖氣死的比喻。


    連誇妖都不會誇,青年修士一開口直接被令梨踢出相親候選人,她暗自後退兩步,警惕碰瓷。


    “自是好生養著。”令梨順了順黑貓的背毛,“我寧可自己睡地板,也要把床讓給他睡,小貓咪可不能挨凍。”


    “……倒也不必如此溺愛。”青年修士打了個哈哈,“北域與東海相去甚遠,路途寂寞,我與幾位道友欲相互討教,趣味一番,不知道友可有興趣?”


    “怎麽個趣味法?”令梨很感興趣地問,“比誰先把船擊沉,還是比誰在甲板開的窟窿更大?”


    青年修士:道友你思想好危險,該不會是哪個通緝令上的魔頭吧?


    “在下張子贏。”他頗為謹慎地問,“還未請教道友姓名。”


    “令……令你久等了。”令梨咬了下舌頭,改口道,“我名為伽梨,稱我伽道友即可。”


    伽梨,假梨。


    伽道友,假道友。


    妙啊。


    “從今天起,我就跟著貓姓了。”令梨悄悄撓了撓伽野的耳根,“行行好,不要揭穿我。”


    伽野被撓得舒服,忍不住咪了一聲,輕快地搖了搖尾巴。


    沒關係,他大方地想,我不介意,有人自己把自己賣給我,傻子才介意。


    “伽道友。”張子贏在腦內回憶了一遍通緝令上的各個名字,確定沒有“伽梨”這個人,鬆了口氣。


    魔域最高通緝令懸賞的女修名字裏也帶個“梨”字,但“梨”是女性名字的常用字,張子贏沒能將“伽梨”和“令梨”聯係在一起。


    他放鬆下來,玩笑道:“比試規則很簡單,水域中海魚極多,大家各憑本事出手,限時一炷香,魚多者勝。”


    “可有彩頭?”令梨問。


    “哈哈哈,討個趣味而已,沒有。”張子贏補充道,“不過,若是道友能捕到一種通體透明散發七彩光芒的小魚,我願高價買下。”


    他伸出一隻巴掌晃晃:“一條五百靈石,有多少收多少。”


    “通體透明散發七彩光芒的小魚?”令梨迷茫,“七仙女在海裏的粉絲嗎?”


    “他說的是小虹魚。”伽野咬了咬令梨的指尖,傳音給她。


    “東海名菜‘九十九重彩’的主材料,這種魚膽子小且遊速快,難以捕捉。你不要賣他,開價低了,拿到東海隨便一家酒樓,一條一千靈石起步。”


    令梨看張子贏的眼神頓時不善起來。


    打工人不騙打工人,奸商人人得以誅之!


    “九十九重彩好吃嗎?”令梨頭一次聽說,問伽野,“假如它的性價比和我宗食堂大嬸的絕美豆漿差不離,我必定一試。”


    伽野不差錢,他既然知道九十九重彩,自然吃過。


    “味道還不錯。”貓貓舔舔嘴巴,“性價比我沒算過,一盤三萬靈石,不貴。”


    令梨:告辭(抱拳.jpg)


    “如果我沒記錯,你拍賣會賺了五千萬靈石。”伽野好奇道,“有必要如此節省嗎?”


    當然有必要,令梨默不作聲揉亂貓貓頭,把小黑貓揉得咪咪抗議。


    五千萬靈石,看著多而已,瓊玉梨枝過不了多久就禍禍沒了,小梨窮苦人的本職亙古不變。


    “一條一千靈石,這個生意可以做。”令梨對沒有彩頭趣味捕魚賽興趣不大,但她對一切能使金錢流向自己的買賣都感興趣。


    “我下海捕魚。”令梨問趴在手臂上的黑貓,“你呢?我送你回房間?”


    小黑貓晃了晃腦袋,一躍從令梨胳膊上跳下,輕巧落在甲板上。


    海風吹得小黑貓愜意眯起眼,伽野尋了個太陽好又偏僻無人的位置,軟乎乎趴成一團貓餅。


    “會享受的貓貓。”令梨彎眼笑了一下,由著他去。


    黑貓金色的貓瞳映出躍入海中的少女背影,她如泡沫般消失在幽藍水麵,被海浪無聲淹沒。


    “這個季節抓不到小虹魚。”伽野慢慢舔爪子,心想,阿梨定會失望而歸。


    當然,不是完全抓不到。熟悉東海的修士總有辦法,比如那個叫張子贏的家夥,懷裏藏了一種香料,最能吸引小虹魚。


    小虹魚膽子小,遊速快,張子贏邀請眾修士一同炸海麵撈魚,受驚的小虹魚在海麵飛速竄逃,下意識被香料引向他那邊,一網打盡。


    伽野對張子贏藏一手的做法不置可否,但他討厭香料濃鬱的氣味,害得他嗅不到阿梨身上淡淡的梨花香。


    在海腥味嗆鼻的船上,隻有令梨身邊尚存一方淨土,讓貓貓敏銳的嗅覺有一絲喘息的空間。


    陽光曬在背毛上暖烘烘,伽野翻了個身,曬完背毛曬肚皮,黑貓像烙餅一樣熟練地把自己翻來翻去。


    好愜意,愜意得不正常。


    伽野沒有告訴令梨,他不是第一次被人暗算變為幼年期。


    上一次是在許多年前,他幾乎記不清幕後黑手被父皇抓住後求饒的模樣,隻記得變成小黑貓的那幾天。


    小小一隻,半點戰鬥力也無,他邁著小短腿跑了很久很久,狼狽躍下矮矮的土牆,陰冷的雨水濕噠噠黏在毛上,過路的野狗對他流著口水嘶吼,眼睛在夜裏餓得泛綠光。


    周圍的一切被放大了千百遍,扭曲的牆麵四麵八方擠壓他的身軀,灰色的天空搖搖欲墜。


    世界對妖族少主很友好,對小黑貓不是。他被城中的孩子追攆、扔石頭,被人揪著尾巴往地上砸,口渴時喝瓦楞裏髒兮兮的積水,餓了就舔舔嘴巴,說服自己再忍忍,很快就到家了。


    伽野路上也遇到過肯幫忙的修士,看中他許諾的利益,假裝殷切地提供幫助,替他用昂貴的蜀錦和柔軟的白綿鋪成睡覺的窩。


    窩裏很軟、很舒服,但伽野睡不著,不敢閉眼,他鼻尖滿是熏人的香料氣味,像一團粘稠的沼澤,繃著的神經時刻提醒他不能輕信。


    自幼年化後,他從未有一刻敢閉上眼睛,庭院裏掉了一根樹枝下來,都驚起劇烈顫動的心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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