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好像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雨點劈裏啪啦的敲擊在透明的玻璃窗上,像是一曲雜亂的奏鳴曲。那漫長的持續演奏襯托出了室內世界的沉默,與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靜謐的氛圍仿佛時光停止了流動一般,站立在窗邊的中村雅弘一動不動,就像是古希臘的人物雕塑一樣,唯有微不可察的呼吸聲若隱若現。


    街頭疾馳的車輛一晃而過,車輪碾壓過布滿雨水的地麵時,濺起眾多的水花肆意飛濺,引得路邊的行人紛紛躲避。


    一把把雨傘在雨幕中被撐開,亦步亦趨的緩慢前行著,顏色各異猶如上了鮮豔的塗色。在這個單調且枯燥的世界裏,抹上了一絲明亮的色彩。


    隨著雨水越下越大,原本就有著昏暗的天空愈發暗沉。豆大的雨點狠狠砸向地麵,宛如被惹怒了一般,連成線的樣子如同從天而降的水柱,以至於隔著窗戶變得模模糊糊。


    手機鈴聲突兀的在靜謐的環境中響起,處於放空狀態的中村雅弘不由愣了一下。他伸手掏出手機,目光隨之下移,來電顯示的備注顯示在了中村雅弘的視線裏麵。


    “摩西摩西,我是中村雅弘。”


    打電話過來的人是宮城弦一郎,這讓中村雅弘稍稍有些錯愕。他記得對方好像是去了宮城縣拜訪若鬆孝二那位大師,難不成事情不順利?


    “雅弘桑,是我……”


    宮城弦一郎先開口確認了一下他的身份,略微的組織了一下話語,隨後跟著說道:“若鬆孝二前輩已經答應幫忙推薦到柏林電影節了,我已經把影片交給他了。”


    聽著宮城弦一郎的講述,中村雅弘原本平靜的內心湧起一股喜悅之情,嘴角也下意識的微微上揚了一些。


    雖說這件事情本來就有所預測,出色的影片質量,加上宮城弦一郎的關係,成功的可能性非常大。但真正的落到了實處,那種無比確定的篤定確確實實讓人心情為之愉悅。


    如果沒有若鬆孝二這位大師的推薦,光是靠中村雅弘自己的話,別說奔著柏林電影節的獎項而去,可能連入圍的門檻都過不了。


    倒不是說影片的質量存在什麽問題,而是柏林電影節門檻比較高,入圍的資格並不好拿。報名參賽的影片那麽多,選片專家就那麽點人,怎麽可能看的過來?


    另外,知名導演會有優先權,各種獲得推薦的關係戶再搶先一步,留給新人導演的機會也就不多了。


    無論是在哪個國度,新人導演都是很難出頭的。一開始不能證明自己的執導能力,那麽就得不到拍攝影片的機會。但沒有拍攝影片的機會,又如何證明自己的執導能力呢?


    所幸,中村雅弘沒有遇到這種難以解決的悖論。通過廣告製作募集到了拍攝影片的啟動資金,然後順利的完成了影片拍攝。


    仔細一想,中村雅弘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基本沒怎麽遇到狗屁倒灶的破事。就像是在影視劇裏麵拿了主角模板一樣,籠罩著一層天命之子的光環。


    不過,腦海裏突然閃過的股市記憶碎片又將中村雅弘狠狠的拖回了現實。當初他就是抱著天命之子的想法去了股市闖蕩,結果被現實給狠辣的上了一課,所有的本金全部貼了進去。


    也正是因為有了這麽一遭,中村雅弘堅信天命之子的想法被徹底動搖,不再充斥著盲目的自信,原本就刻在了骨子裏的謹慎性格愈發明顯。


    現實終究是現實,不以任何人的意誌為轉移。影視劇裏麵主角可以大殺四方,但離了那層籠罩的光環,回歸現實後,也還是要老老實實的搬磚。


    “喂,雅弘桑,我說了半天,你到底有沒有聽到呀?”


    雜亂的思緒肆意飛舞,各種遊蕩在腦海裏的記憶碎片時隱時現,中村雅弘正沉?其中的時候,宮城弦一郎的一聲大喝將他拖回了現實。


    “斯米馬賽,剛才在想事情,麻煩您再說一遍。”


    感受到了宮城弦一郎語氣裏麵的強烈不滿,中村雅弘頓時打了個激靈,迅速從放空的狀態回過了神來。他開口道歉的同時,語氣也是滿滿的歉意。


    無論放在哪個場合,正在交談的時候卻出現這種走神的情況,都是一件很失禮的事情。好在宮城弦一郎也沒有太過在意,用簡短的話語又說了一遍。


    “若鬆孝二前輩想見你一麵,他想跟你本人親自聊一聊。”


    “誒?見一麵?還要跟我聊一聊?”


    滿腦袋的問號肆意遊蕩,疑惑的情緒充斥心間,莫名其妙就是中村雅弘此時最真實的感受。


    “對,你自己安排一下吧。短時間內,他都會在宮城縣,如果你要去的話,直接去宮城縣就可以了。”


    給予了一個肯定的答複,宮城弦一郎停頓了幾秒,似乎是在組織話語,隨後又接著說道:“還有,抽個時間,我們去一趟東京都。”


    “誒?東京都?”


    心中不停的思索著,中村雅弘沒弄明白宮城弦一郎的意思。一會宮城縣,一會東京都,這可真讓人難以理解,有點迷迷糊糊的感覺。


    “雅弘桑,你不會把最重要的一步忘了吧?”


    從中村雅弘的語氣裏麵感受到了他的疑惑心思,宮城弦一郎不禁莞爾,打趣道:“映畫倫理委員會可是很重要的。”


    “那倒沒有,不是以北陸放送的名義送審嘛。”


    有些釋然的鬆了口氣,中村雅弘還以為是什麽事情呢,感情是影片送審的事情。之前溝通的時候,已經決定了以北陸放送的名義送審,難道還有什麽變故不成?


    “就算是以北陸放送的名義,你也要出席吧。映畫倫理委員會可都是一些頑固的老頭子,你不出席的話,影片分級的時候可就……”


    雖然宮城弦一郎的話沒有說完,但結合他的語氣,不難猜測到映畫倫理委員會可能要出什麽幺蛾子。


    雖然按照官方的說法,映畫倫理委員會是由非電影界德高望重的有識之士在管理。但一群有著老舊思想的老頭子,其管理風格可想而知。


    像這樣的老一輩有識之士,大多很看重資曆和禮節。可能資深導演有些疏忽沒事,但中村雅弘這種純新人作出類似舉動,那就無異於挑釁意味。


    東瀛的電影審核製度與國內不同,他們固然無法組織影片的審核通過,但評級的時候刻意挑刺一下,那還是可以。比如把原定為g級的評級提高到pg12,或者把r15變成r18。


    影片評級提高一個等級,看似沒有太大的變化,審核照樣獲得了通過。但實際上,因為影片評級的提高,潛在觀影人群的數量就會有一定程度的下降,無形中就損失了一部分潛在觀眾。


    “好吧,我知道了。什麽時候去東京都?”


    既然得罪不起,那中村雅弘也就隻能去東京都了。他滿口答應下來,想知道宮城弦一郎的後續安排。


    “馬上就快過年了,我們年後出發去東京都。不過,若鬆孝二前輩那裏,你最好盡快去一趟,別拖太久了。”


    顯然,宮城弦一郎的心裏也是有著時間安排的。柏林電影節的結果出來之前,電影送審的事情都不用急。倒是若鬆孝二那裏,不能讓人家等太久。


    “那好,我過兩天就去宮城縣拜訪他。”


    既然有了決定,那中村雅弘也沒有拖延的想法,打算盡快解決拜訪的事情。呃,他跟這位大師也不熟悉,也不知道對方為什麽想要見中村雅弘?


    有一搭沒一搭的又聊了幾句,中村雅弘隨後掛斷了電話。杵在窗邊,又看了一會依舊在下著的瓢潑大雨,飛舞的雨點從天而降,像極了被拋撒的一把黃豆,肆意的模樣猶如無拘無束的蝴蝶。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兩、三天,但中村雅弘的心情依舊像這沒有停歇跡象的雨水,遠沒有那麽容易消弭。


    沒有明說分手,談的也隻是暫時分開,但中村雅弘心裏很清楚,他和宮越愛美之間原本就存在的那一點隔閡,現在已經擴展成為了一條鴻溝。彼此可以相互看見,但想要跨越過去,似乎已經不大現實。


    除非宮越愛美放棄她的那個藝人夢,但估計她是不會答應的。對於東瀛的普通人來說,藝能界是少有的可以改變自身命運和實現階層躍遷的渠道。


    其實,中村雅弘也想過利用他的能力幫助宮越愛美。但這個想法剛冒出來,就被他自己給否定了,他自己的事情都八字沒一撇,哪來的能力幫助宮越愛美。


    如果是初來乍到的時候,他或許還有那個信心。但經曆了股市的那一遭以後,那莫名的盲目自信早已被摧殘的體無完膚,連本金都全部貼了進去。


    這也使得中村雅弘明白了一個道理,他並不是天命之子,世界也不以他的意誌為轉移。現實終究是現實,真要是像影視劇裏的主角一樣作死,後果是什麽不一定知道,但下場絕對很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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