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牧塵的識海中,


    十三擔憂的注視著蕭牧塵,幾欲上前查看他的狀況卻又怕打擾到他。


    就在此時,


    就在十三的注視下,蕭牧塵的身上生出了藍色的火星,緊接著,火星開始燃燒成火苗。


    很快,藍色的幽火開始襲卷蕭牧塵全身,並在其身上燃燒。


    十三雙眼圓睜,臉上的擔憂逐漸被欣喜所替代。


    蕭牧塵猛然睜眼,其眼眸中映射著藍色的火焰,一股強烈且妖異的氣息自其體內噴薄而出。


    他雙臂緩緩舉起,雙手虛握間,妖刀罪歌憑空出現,被其握於手中。


    隻聽蕭牧塵口中念念有詞,隨著他的吟誦,周身的氣機亦愈發的強烈。


    “孤山飛花飄無語,風蕭瑟,葉歎息……”


    ……


    “……無聲!”


    隨著蕭牧塵的一聲暴喝。


    他睜眼的一刹那,位於眼前,被其雙手緊握的妖刀罪歌,在此時燃起了藍色的幽火。


    與此同時,那鏽跡斑駁的刀身也在藍色幽火燃起的一瞬間鋥光發亮、刃如秋霜,灼熱的藍色火焰蔓延在其周圍,使得蕭牧塵宛如來自地獄的火魔。


    “這是……”


    擂台周圍,一片嘩然。


    原本風刀霜劍的寒冷,此時又炙熱無比。


    眾弟子上一刻還在冰窖裏凍得直哆嗦,下一刻就像被架在火堆上炙烤一般,就連頭發和眉毛都散發出一股難聞的焦臭味兒。


    不過,


    讓眾人更駭然的,是這詭異的藍色幽火在讓大家感受到炙熱難耐的同時,還使得大家的心頭冰涼得發慌。


    “牧塵竟還有這等本事!?”程廣仁驚呼道。


    “沒聽說啊……”孟北辭祭出降魔杵護在身前,遲疑道。


    “我就說嘛,高盛那廝絕不是蕭兄的對手!”岩力也不顧臉皮上的灼熱,拍手稱快道。


    望月峰女弟子那邊,唐敏麵色凝重,錯愕道:“落雪峰什麽時候出了這般厲害的弟子。”


    一旁的尹千雪眉頭微蹙,沒有說話,隻是兩眼徑直的盯著擂台上蕭牧塵的背影,不禁又回想起當時對方救下自己的模樣。


    也是,沒有幾分底氣又怎會硬扛兩道天雷。


    遠處的台階上,姬月蓉含笑道:“看來田師兄門下,又出了一個了不得的弟子啊!”


    “……”田常青看著蕭牧塵那一身詭異的藍色火焰,不禁神情一凝。


    接著,便聽一旁的天泉道人陰鬱道:“田師弟,我倒不記得你門中有這樣的技法啊。”


    “這有什麽奇怪的,”姬月蓉漫不經心道:“他們這一批弟子又不是生長在大雪山,誰又知道他們在入山之前沒有別的際遇。”


    說著,姬月蓉悠悠道:“天泉師兄不會是看不得他脈弟子在擂台上超越自家門中弟子吧。”


    “嗬嗬,師妹說笑了,”天泉道人眼眸微眯,沉聲道:“先不說大家都是同門,各脈弟子裏有出類拔萃者也是大雪山的福氣,何況田師弟門下這麽多年來,好不容易出了這麽一個亮眼的弟子,我這個做師兄的又怎會不為其感到高興呢。”


    “是麽,”田常青嘴角一咧,淡淡道:“如此,就借師兄吉言了。”


    “哼,”天泉冷哼一聲,便不再說話了。


    擂台上,


    蕭牧塵的一刀,不僅硬生生的扛下了高盛的一劍,還使得寒冰劍無功而返,回到了高盛的手中。


    此刻,


    偌大的擂台上,一邊是森白色的極寒,一邊是幽藍色的炙熱。


    一人握刀,一人持劍,相隔二十餘步,相對而立。


    高盛看向蕭牧塵手裏的刀,臉色微變,之前還鏽跡斑駁的鏽刀,此時在藍色火焰的灼燒下,竟煥然一新,刃如霜寒。


    “看來,你這把刀也非凡品啊!”


    蕭牧塵沒有說話,因為此時的他並不好受。


    這把妖刀雖然迸發出極強的威勢,但同樣也需要磅礴的雲力去支撐,若不是他在開脈境時融合了燭龍精血,在赤魅妖尊的幫助下打熬過體魄,強固過經脈,此時他早就堅持不住吐血敗亡了。


    更讓他擔憂的還是這把妖刀詭異的反噬,這種反噬不斷衝擊著他的神魂心誌,稍有不慎便會受其影響,被其蠱惑。


    若不是識海中有那一絲燭龍殘魄鎮著,恐怕現在他已是一具行屍走肉,成為這把刀的傀儡。


    是,


    這把妖刀的確大幅度增強了他的實力,但同樣也給他帶來了極大的危機,宛如行走在刀山火海,稍不注意便會粉身碎骨,神魂俱滅。


    若不趁著自己還能抑製住罪歌趕緊結束這場比鬥,恐怕先遭殃的就會是自己。


    相較於蕭牧塵這邊的叫苦不迭,高盛那邊也是吃驚不小。


    在習得寒冰劍第一式時,其威力之大,已然是他現在最大的殺招,原本想著一開始就用出這記殺招趁著大家都還沒反應過來時,將蕭牧塵一句斬殺。


    可不想,對方那把平平無奇,鏽跡斑駁的鏽刀竟然有可以與寒冰劍相抗衡的實力,不僅如此,那把刀還似乎隱隱有一種噬人心誌的妖異,隻要自己觸碰到那股灼熱,便會感受到那股妖異之力侵入神魂心誌;


    若不是有寒冰劍為其抵消了大半,隻怕自己早就著了對方得道。


    念及於此,高盛的心頭又是一陣鑽心的森寒。


    此時的高盛,心裏驚怒焦急,從交手情況來看,蕭牧塵的修為遠不如自己,這是事實,但其雲力底蘊深厚,較之自己雖有不如,但差距並不大;


    其次,對方手裏的那把刀應該才是關鍵,自己的寒冰劍在其麵前竟未能占據上風。


    如今,對方既然能擋下自己最強的一擊,顯然也已經到了強弩之末,隻要自己堅持下去,就算拚消耗,自己的勝算依舊很大。


    隨即,


    高盛牙關一咬,麵帶煞氣,手中劍訣一引,寒冰劍驟然前刺,朝著蕭牧塵疾掠而去。


    眼見高盛掠來,蕭牧塵不驚反喜,他本就不願與其拚消耗,眼瞅著人家要與他近身,他又怎能不如其願呢,畢竟,近身纏鬥,他還沒怕過誰。


    蕭牧塵單腳點地,雙手緊握罪歌,縱身迎了上去。


    “鐺!”


    寒冰劍和罪歌撞在了一起,森白的極寒之氣和炙熱的藍色火焰交織在一起,不相伯仲。


    蕭牧塵看著近在咫尺的高盛,此刻的他,心中或許已經忘了周圍的一切,隻感覺到自己與手中的妖刀罪歌之間,有一種血肉相連的感覺,而且這種感覺愈發濃烈;


    他甚至感覺出這把妖刀就像是一個活物,此刻正興奮不已,刹那間,一股莫名的煞氣直衝上腦海。


    上京城內的滿地橫屍、太後帶著宮中嬪妃集體懸梁後那晃動的身體、敵軍奸淫擄掠時的猙獰、孤兒寡母抱著屍體在街頭嚎啕大哭……


    這一幕幕的畫麵不停的在眼前浮現。


    而眼前這人,仇敵之子,不僅使他國破家亡,現在還要斬草除根,一時間,心中的仇恨宛如波濤洶湧的海浪撞擊著他最後一分理智。


    “蕭牧塵,今日,我必殺你!”


    高盛麵容猙獰,一字一句道。


    然而,就這麽一句話,使得蕭牧塵心底的那最後一絲理智驟然瓦解。


    “啊!!!”


    蕭牧塵仰天長嘯,聲動四野,天地變色!


    藍色的火焰自蕭牧塵的體內狂湧而出,直上天際,周圍更是狂風大作,滾燙的熱浪席卷開來,使得雲氣沸騰。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蕭牧塵的耳畔回蕩著這三個字。


    “吼!”


    隨著一道蒼涼且低沉的獸吼發出,蕭牧塵的眼眶染黑,龍紋蔓延至全身……


    當高盛注意到蕭牧塵的變化時,心中一涼,極度的恐懼使其麵容扭曲,瞠目結舌。


    此時的蕭牧塵,哪裏還像個人,簡直如妖似魔。


    頓時,高盛便做出了決定,趕緊逃離此處。


    但是,被憤怒和仇恨衝昏頭腦,失去理智且陷入狂暴的蕭牧塵又怎會如他所願呢。


    藍色的火焰如同來自地獄的懲罰,向高盛席卷而去,寒冰劍所釋放的霜寒之氣竟未能阻擋分毫。


    很快,火焰將高盛包裹,熾烈的灼燒使得高盛發出撕心裂肺般痛苦的哀嚎。


    忽地,幽藍的光芒在蕭牧塵的身前綻放,妖刀罪歌燃起比之前還要旺盛的火焰,帶著萬道藍光,朝著高盛當頭劈下,這樣的威勢,別說凡人之軀的高盛了,恐怕整座擂台都要被其斬為兩半。


    高盛麵孔扭曲,五官七竅在這片刻間也都流出了鮮血,其神色哪還有之前那般泰然自若,極度的恐懼已經占據了他的全部心神。


    為什麽,為什麽沒有人出來製止這場比試?


    原先自己下殺手時還擔心會有人出手製止,此時此刻,他才是最盼望有人來出手終止比試的那個人。


    ……我是大齊的皇子,我不能死在這裏,我不能死在這裏!


    外圍,年輕的一眾弟子早已退到遠處,屏住了呼吸,看直了眼,再無一人對蕭牧塵抱有任何輕蔑之意,更沒有人會覺得蕭牧塵走到這第五輪是憑運氣而非實力。


    而附近的執事,以及遠處的長老和三脈首座也隨之紛紛變了臉色。


    上一刻兩人還勢均力敵,下一刻卻成了單方麵的碾壓,原本的正常比試轉眼間就成了生死之爭,這局麵變化得如此之快,讓大家反應不及,哪裏還有人想起去出手製止。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高盛左手手腕處的鎏金圈竟綻放出萬丈金光,將其全身包裹住。


    “轟!”


    妖刀罪歌斬在鎏金圈上,如天際驚雷,炸響人間,仿若整座孤鶩峰都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藍色的火焰在頃刻間盡數湮滅,妖刀罪歌脫手,蕭牧塵被強橫的氣機震飛,重重的摔在擂台之上,一口鮮血自其口中噴出,將胸前染紅一大片。


    蕭牧塵躺在遍布裂痕的擂台上,隻覺全身劇痛,不敢動彈分毫。


    就像每一次被赤魅妖尊虐過之後一樣,他能做的就是安安靜靜的躺著,等待著燭龍血脈來治愈傷勢。


    他的眼前一片模糊,殷紅的鮮血幾乎遮住了他的眼睛,耳邊隻剩下山風呼嘯的聲音,隱隱間,他聽到了幾道熟悉的歡呼之聲。


    隨後,


    在他模糊的視線中,看到了師尊田常青的身影快步走向自己。


    不知為何,他看到田常青那笨拙的身軀,腳步卻如此麻溜,就覺得有些好笑,可他剛一咧嘴,便牽扯到臉上的傷勢,又是一陣鑽心的疼。


    他隻覺身體一輕,便飄了起來。


    田常青袖袍一揮,便將一粒丹藥喂在了自己的嘴裏,丹藥入口即化,絲滑的液體進入體內,清清涼涼的還挺舒服,身上的疼痛也隨之緩解了幾分。


    “田常青,你可教出了個好徒弟啊!”天泉道人看著奄奄一息的高盛,咬牙切齒道。


    田常青眉頭緊蹙,袖袍一揮,擋在蕭牧塵的身前,澀聲道:“我門下弟子,我自會帶回去好好管教!”


    隨即,田常青卻是全然不理眾人,一向沒個好臉色的臉上竟出現了少有的擔憂和關切,掃過外圍的一眾弟子,朗聲道:“程廣仁,你死哪去了?”


    這時,程廣仁才踉踉蹌蹌的飛身登上擂台,躬身拜道:“師尊,弟子在。”


    “你是瞎麽!”田常青怒目圓瞪道:“還不趕緊帶你師弟回落雪峰療傷!”


    “是!”


    程廣仁應聲後,趕緊用手一引,接過蕭牧塵,熟練的祭出天罡尺,化作一道流光朝落雪峰疾掠而去,飛得之快,就像是身後有人在追趕似的。


    見程廣仁帶著蕭牧塵離去後,田常青也是鬆了一口氣,目光看向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的一眾落雪峰弟子,瞬間氣就不打一處來,怒喝道:


    “你們還不快滾回去,在這兒愣著等開飯呢!”


    孟北辭等人心中一驚,趕緊轉身朝山下跑去,沒了程廣仁,他們也隻能跑回去了。


    姬月蓉趕到時,高盛已被秦無極帶走了。


    此時的擂台上,田常青和天泉道人已經劍拔弩張,大有一言不合隨時開打的樣子。


    姬月蓉臉色一沉,在驅散圍觀的一眾弟子後,走到兩人的中間,低聲提醒道:“別忘了這是在什麽地方,有什麽回大殿去說。”


    天泉道人眼眸一凝,厲聲道:“田師弟,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


    說完,便拂袖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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