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昏道人語重心長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伯昏道人擺明了自己不予理會的態度。


    他這種修為早已洞明人界的陰陽順逆、生死禍福。他並不像原來的楚齊安那樣同情心泛濫,不忍見血腥。


    這話無疑截斷了那幾人求救的最後一根稻草。


    伯昏道人取出自己千辛萬苦尋來的其他兩樣重鑄經脈的材料交予楚齊安,並且連給九宗門的信件也一並準備好了。


    楚齊安拜謝後,將這幾樣東西都收入後天乾坤袋中,他順便用心念探查了一下這袋中原先還放著什麽東西。


    這後天乾坤袋原本是某個神仙的法寶,但此刻已經認主並歸屬於楚齊安,他能夠用心念感受到袋中存放的東西。


    他集中精神後,袋中的景象就出現在他的意識裏,袋中的背景是無邊無際的黑暗,然而有一團團柔和的金光包裹著許多形色各異的,像是珍貴藥材一樣的東西。


    楚齊安豁然明悟:這遺跡獻出的寶物就是從這乾坤袋裏出來的。


    他的心念略一搜索,又發現了一樣與其他物什全然不同的東西。


    楚齊安將這東西取出袋子,隻見是一紙文書,隻有一行字:修仙正途何處覓、上古聖物須集齊。


    楚齊安看畢又將這文書收進乾坤袋中,他默默感念造化的功德,這次奇遇使得他離修仙正途更進了一些,更為巧合的是在這裏除了自己的兩樣聖物還有四樣聖物。


    這時候伯昏道人卻一揮拂塵,卷起一陣柔風,步履輕巧,踏上虛空。


    楚齊安問:“道長何往?”


    “功成身退,後會有期。”眨眼間伯昏道人就消失在了眾人的視野裏。


    伯昏道人走了,就是要楚齊安完全憑著自己的本心應對接下來的事情。


    這對於楚齊安無疑是一個挑戰,也是對他心性的一次磨煉。


    昔時楚齊安惻隱之心大盛,常有悲天憫人之情。逃離九宗門在城外的小茶棚時,曾立誌仗劍行俠義,斬斷人間不平事。


    幾番磨難之後,他終於明悟,這人界世道不過是:唯利至上,弱者為罪。他也恨過那些虛偽的人。


    當下他的思想搖擺不定,他究竟先要做一個怎麽樣的人。


    是逆著潮流對抗世界,去肅清那些偽善的人,還是在這樣的秩序下奮發圖強,成為強者並為自己的“功勳”配上最冠冕堂皇的說辭。


    最關鍵的是對於弱者是鋤強扶弱,還是恃強淩弱。


    更為實際的問題則是,眼前有四件聖物擺在自己麵前,自己該怎麽做,搶還是不搶?


    楚齊安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之後,想了一個折中的法子,輕歎一聲道:“你們四人,交出上古聖物可免一死。”


    佛教弟子以明塵為首最是氣憤,明塵道:“你小子不過是仗著伯昏道人撐腰,現在他走了你還有什麽資格囂張,就算師父負傷,我們師兄弟也不是好惹的。”


    上青子道:“小友果入歧途,道教上下誓與黃金羅盤共存亡。”


    淩寒傷勢最重,他一言不發,先看其他人怎麽辦。


    巫由並不甘心坐以待斃,他此時伏在地上,前額緊貼地麵,悄悄念動咒語準備以巫術祭風,沒有三牲香火權且以地上的死屍暫代。


    剛才的拚鬥雖然消耗了大量元素之風,但他還有這遠古的巫術傳承。


    佛教眾弟子也在集結雷之牢籠。


    落月見楚齊安心意不決,冷冷道:“大丈夫須殺伐果斷,行霹靂手段,心懷婦人之仁談何大仁大勇!”


    楚齊安依舊沒有動,上次斬殺幾個庶人算是複仇,而這裏的幾人雖然有怨,但還不是死仇,況且其中還有助他登山的上青子。


    楚齊安一時還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說服自己,世道的善惡可以強弱來分,而他自己究竟是善是惡。


    冷眼旁觀世道的時候他最是清醒,而一旦這個問題回到自身,當局者迷。


    這時候太乙峰上空的氣流開始緩慢的回旋起來,巫由的祭風儀式已經啟動。


    佛教眾弟子也匯聚元素之雷結成了一道密密實實的雷網向楚齊安罩過來。


    楚齊安還沒有動。


    嵐汐體察到了楚齊安的心結奔跑過去,站在了他的身邊,然後說:“楚大哥,我相信你做的永遠都是對的。”


    楚齊安被一言驚醒,眼見雷網迫近,急忙跨出一步擋在嵐汐麵前。


    他終於想明白了,善惡難分,那就不分,大丈夫行事,但求無愧於心。


    同時他感覺到了肩上的使命,不集齊聖物怎麽能修得仙道,不得仙道怎麽能對抗魔族,不得仙道就是銘符世家的罪人。


    自己信奉自己的正義,不論別人怎麽看。


    就像嵐汐這個傻傻的姑娘始終相信他那般堅定不移。


    楚齊安揮劍斬向雷網,此刻他心智已定,武力被發揮得淋漓盡致,這道雷網竟然被他那柄揮舞得風雨不透的長劍斬碎。


    楚齊安罷手後,伸手一彈劍刃道:“這劍就是我心中的道義。”


    “佛教不會放過你的。”


    “道教不會放過你的。”


    紅蓮禪師和上青子幾乎同時出口。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楚齊安劍指眾人道,“都是方外修行之人,執念怎地如此深重?二位上人何不成全於我?”


    所謂高人大多置身事外時總能用名言至理偽裝自己,而一旦涉及的自己的利益,偽善的麵具一旦撕下,與俗人無異。


    這時候太乙峰上空的氣旋越發劇烈,一股蓋過山峰的大風已然形成。


    巫由笑道:“告辭,老頭子失陪了。”


    這大風貼著峰頂的空地刮過,楚齊安急忙將劍插入岩石裏,拉著嵐汐俯低身子。


    大風一過就將幾個實力較弱的人刮下山崖,最後大風卷起了巫由和滌辰二人,巫由在風中衝著楚齊安輕蔑一笑道:“後會有期。”


    巫由這一走,再要找他恐怕也並非易事。迫於大風,楚齊安也不敢起身攔截。


    楚齊安心念一動,想試試這乾坤袋能否收了這股狂風,結果毫無效果。


    楚齊安不禁懊喪,這後天乾坤袋果然不是有大神通的法寶,隻是能方便自己存放物件,連奪取別人的東西也是辦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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