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獸峰掌座也沒準備殺了它為民除害,隻是又想拔毛,又想抽血,總叨叨著要用饕餮血脈給咩咩孵化一個媳婦兒出來,這讓天地間唯一的饕餮大神倍感屈辱。


    “呸!你簡直是道德的恥辱。”


    自從跟儒家修士們待久了,饕餮嘴裏也多出了許多‘文化詞’。


    “用我的血脈給我當媳婦?那不相當於我睡了我!你這是道德的扭曲,精神的淪喪!”


    儒修:“你好像說反了……”


    饕餮瞪回去:“你來說!罵不過他我就吃了你!”


    儒修想了想,對禦獸峰掌座建議。


    “聽說悠然峰上有隻涅槃的鳳凰,您不然試試,將鳳凰血脈與饕餮血脈融合一下,瑞獸與凶獸相結合,說不定能創造出滄瀾前所未有更偉大的生物!”


    禦獸峰掌座、饕餮。


    “呸!你個道貌岸然的偽道學!無恥、下流!”


    饕餮每天都要對不同的人說八百遍‘我吃了你’,但十多年,他一個人都沒吃過。


    自上回他不小心顯露真身也無人在意,後來便一直破罐破摔,每回都化為原形帶人進結界,漸漸的,大家都看出來了它身上的饕餮血統,卻都跟郝嫻一樣,沒人會把他當做饕餮本尊。


    令饕餮憂愁的是,這些小小的人修人族,沒一個怕他的,即便它變成人也不像好人,這些人族卻說這是‘令人迷醉的痞帥’。


    同時讓他欣慰的是,他曾經一直想要達成的‘饕餮帝國’大業,似乎已經邁出了偉大的又一步,現在它不光走在鳴沙鎮的時候,大家都會恭敬的對它行一禮,叫一聲‘大人’,便是《百日報》上,也刊登了多篇它的文章。


    若要上古妖獸們看到,一定會覺得諷刺,曾經天地間的禍害,現在竟然被當做拯救世界的希望之一。


    當然,饕餮對自己到底是毀滅世界,還是拯救世界,都沒什麽所謂。


    人族要把它當成什麽,那是人族的事情,他們都是自己的仆人,誰會在意仆人所想呢?他們隻需要恭恭敬敬的視自己為王就好。


    至於它,身為王嘛,保護一下自己的子民也是理所應當,但可不要指望它會為這些渺小的子民犧牲奉獻。


    鳴沙鎮的日子逐漸走上正軌,而合歡屬地之外的世界,卻變得愈發混亂。


    裴霽剛離開宗門時發下宏願,勢要趕在煞氣擴散之前,除掉入煞之人,避免煞氣對更多人造成傷害。


    而在外行走多年之後,他才發現,想要做到這點是何其困難,煞氣永遠比他想想的更加隱蔽,也比他的行動傳播更加迅速。


    他救出的人不少,可親眼所見、或親手燒掉的人更多,有凡人,也有修士,這讓他內心變得更加痛苦。


    在一個熱鬧的集市上,裴霽又見到了昊空。


    不知是不是失憶會讓人忘卻部分痛苦,他還跟從前一樣,臉上總掛著比太陽還燦爛的笑,遇到自己覺得有趣的人,便會自來熟的上前攀談,偏偏他的親和力讓每個人都願意跟他多聊幾句。


    唯一跟過去略有變化的,是他身上的零碎掛件越來越多,肩膀上還停著一隻幼年期的金翅大鵬。


    十幾年前,裴霽還不知道這些掛件的意義,可現在的他,已經知道了那是一些凡人、散修亦或小宗門的某些祭品、或祭祀用具。


    “你還好嗎?”


    在一個人因世界的陰暗感到痛苦的時刻,見到一個麵上含笑的熟人,是會讓人心中照進陽光的,即便知道對方很有可能忍不出自己,裴霽還是沒忍住,主動上前打了招呼。


    “我是……”


    “啊,你是裴霽!”


    雖然不認識,昊空還是認出了他:“我在書冊報紙上看到過你,最年輕的領域掌握者,以及我的……創造人?”


    他指指自己胳膊上的幾個字,裴霽看到了,是‘找到裴霽’。


    裴霽沒有再跟他解釋那麽多,隻是說:“你是佛子,這是你第四次輪回。”


    “啊~誰要做和尚。”


    昊空撇嘴,還是一副不情願的樣子,不過比起上次,如今的他似乎並不是最在意這件事情。


    “本來以為來不及去找你的,既然有緣分碰到了,我正好問問你,為什麽……”


    裴霽沒有聽到他的問題,他就又消失在了眼前。


    裴霽算算時間,十九年期限,應該是又到了。


    不過裴霽還是在下一個十九年補上了這句話。


    兩人的再次重逢,是在一個燃著熊熊大火的村子裏。


    眼前的一切超出了裴霽在來之前的心裏預設,昊空站在大火之前,身後跟著一群村民,他們身上背著食物和行李,明明失去了家園,明明在哭泣,其中的感情卻並不是悲傷痛苦,而是解脫與釋然。


    村中燃起的大火,似乎並不是毀滅之火,而是某種破而後立的希望之火,村民們在惋惜,在遺憾,卻也在憧憬構建著全新的生活。


    待火勢逐漸變小、變弱,裴霽才透過火光,看到了隱藏在村民身後,樹影下的東西。


    那是一群妖獸,高階低階不等,有的甚至已經化形,卻皆毫無懼意和惡意,隨意或靠或臥看著人修動作。


    “好了嗎,小神使,咱們該走了。”


    一位化形妖修拍拍昊空肩膀,語氣十分熟稔:“你又該輪回了,你得先做好記號,方便我們找你。”


    昊空點點頭,他也看到了裴霽。


    “裴霽!”


    他隔空對裴霽喊:“你是裴霽嗎?你是很厲害的修士吧?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我不能去萬象塔?佛子到底是我的身份,還是我曾經的信念?”


    裴霽沉默良久。


    “我不是佛修,我不知道‘佛子’到底是什麽,但如果你的信念是為這些被煞氣困擾的人重塑希望的話,也許你去了萬象塔,就無法完成你的信念。”


    裴霽即便觀氣水平一般,但他還是看到了昊空周身縈繞的濃鬱佛光,他不理解,為什麽昊空明明沒有再修佛道,也不想做佛,卻越來越像個真正求得大道的佛。


    他又問:“對不起,我還不知道,你的信念是什麽?”


    昊空想了想:“世界和平?讓所有人都很開心,無憂無慮?我不知道,我就是看不得這些,這些太愚昧太殘忍了,這不該是正常人類的世界。”


    裴霽:“人類?”


    昊空又一次消失了,妖獸群也跟著一哄而散。


    裴霽知道,那些妖獸會找到重生的他,裴霽一直都不太喜歡昊空,但一路走到今日,他忽然莫名理解了萬象塔的做法,這個異界之人,似乎確實能給滄瀾世界帶來什麽改變。


    裴霽沒有著急離開,而是走至村民身邊,詢問他們昊空所做的一切。


    “煞氣不是邪惡的,是天道對惡人的懲罰?”


    他最後看了一眼被燒毀的村子,以及其中做得多端的‘被天神遺棄之人’,他們相信活烹有靈根的孩童,便可不受煞氣侵擾。


    但最後,最先收到煞氣侵蝕的,卻是他們這些做足了‘準備’的‘聰明人’。


    裴霽走出了村子,望著漸漸沉入地麵的太陽,想起了一件往事。


    當初周林雖有心報複,卻無害無辜之人之心,所以即便砸碎了盛滿煞氣的壇子,他也沒有入煞。


    所以,裴霽不由在心中發問:


    “煞氣,到底是世界的惡,還是人心中的惡?”


    昊空給了裴霽啟示,他開始不再執著於追著煞氣跑,而是沿途每遇到一個村落,便會先設下淨化法陣,再同村民講述煞由心生的道理。


    裴霽會在村中一些個‘惡人’身上先布下陣法,若出現煞氣,便會直接將其燒毀,一來防止煞氣傳播,二來也可驗證‘自作孽不可活’這個簡單的道理。


    然後裴霽就像當初的昊空一樣,在不少村落中發現了讓人難以理解的習俗,也發現了一些刻意做法害人的邪修。


    但最讓裴霽覺得痛苦無力的,卻是有些時候,無論是受害者還是加害者,都並不認為這是不合理的事情,比如他們會吃掉死去同胞的身體,意味著其靈魂□□永遠與生者同在。


    裴霽也在某個中型城池中見到了另一件熟悉又陌生的東西,係統。


    擁有係統的人,是這做城百年來的新任領主,但裴霽更傾向於,他是因為係統才成為了領主。


    裴霽很難判定他的係統是單純的好,還是單純的壞,因為這件係統最大的能力是種植。


    通過植物非常理的生長速度,讓這做城鎮變成了此地最大的農貿經濟地,但沒有什麽東西可以憑空得來,植物的飛速生長,搶奪了大量靈氣,以及玄而又玄的氣運。


    百餘年來,這裏再無進階的修士,也無有靈根的孩子,所有人、所有靈氣都用作供養植物。


    城主成為了唯一的受益者,除數不盡的靈石收益外,他也是城中修為最高的人。


    可當裴霽拿走其身上的係統時,他的修為卻瞬間退回了築基,仿佛一切都隻是鏡花水月。


    裴霽當然也收到了這樣係統的‘召喚’,或者說蠱惑,但他毫不猶豫的掐碎了它。


    滄瀾,以及每個大世界,都尤其運轉規則,破壞原本的規則,隻會造成某種秩序的毀滅。


    裴霽被這座城的城民當成了毀滅一切的惡人,他沒有解釋,隻是對他們說。


    “百年內,你們將會生出有靈氣的孩子,將會有修士進階,這才是你們真正的希望。”


    ‘種植之城’不過是裴霽淨煞路上的一個特殊案例,除此之外,他和昊空所做的努力,也並非會受到所有人的歡迎。


    造成這樣後果的並不能完全歸結於民眾的愚昧,更重要的原因,是大宗修士多年來養成的狂妄自大,以及對凡人或散修的傲慢無禮。


    多年前,鬼差與合歡修士在滄瀾四處奔波,經過不懈努力,終於說動了四大仙門齊力抗煞。


    但真操作起來,卻比鬼王容辭預想中困難許多。


    首先,當初大張旗鼓合並的宗門,沒過多久,便成了四大仙門的負擔。


    宗內放不下這麽多人,也養不起這麽多人,最後許多小宗門便隻留一些嫡係弟子在四大仙門內做‘質子’,其餘人折返其本宗門內。


    如今說好齊力淨煞,四大仙門自然先會推小宗門出去,小宗門回到自己的地盤,老實聽安排的少,陰奉陽違的多,不少宗門隻派出了幾位弟子,剩下人則蝸居宗門內,試圖苟過一劫。


    這樣自然會引起四大仙門的不滿,內部矛盾隨機產生,在共同淨煞之前,還得先敲打整頓一番小宗門的‘歸附態度’。


    如此一來,小宗門修士外出淨煞時帶著怨氣,自然不會全心全力,淨煞敷衍還好,有半數都自己染了煞,反倒需消耗更多力量去解決他們。


    而四大仙門主宗弟子也並不是全都坐在宗門裏享清福,他們也被派出去了一部分,至少得親自掃幹淨宗門腳底下的幾座城。


    原本大宗弟子便以仙人自居,如今得了清繳的命令,更是不把人命放在眼裏,往往為了更‘高效便捷’,一座村落,哪怕隻有一人染煞,便會直接屠村燒寨,以至於凡人散修見到四大仙門修士,比見到煞氣還要膽寒。


    北漠萬象塔再次同體修打成了一團,內陸地區則是蓬萊閣修士做的最為過分。


    畢竟玄機樓的人信玄學,屠村好歹能算出個一二三,也不是見哪兒燒哪兒。


    令人詫異的事,以往殺伐果決的斷雲門,在此次事件中卻是沒怎麽露麵。


    外出淨煞的修士由歸宗的嶽和光帶領,不知是因自己有跌入凡塵的經曆,還是在合歡問心階上走過一圈有所感悟,他竟成個極尊重生命的人,從不會濫殺無辜。


    斷雲掌門傅景則窩在宗門裏,似是在研究如何增強山門大陣麗嘉的威力,讓蓬萊掌門仲謙與好一陣嘲笑他人越老,膽子越小,竟是決定苟起來了不成?


    而衰敗勢微的魔修,也在新魔尊的領導下開始入世淨煞。


    雖然沒人見過魔尊的樣子,也沒幾個人知道魔尊的名諱,但這屆魔尊,卻成為了魔修在民眾中印象顛覆的大功臣。


    魔修淨煞,實則比道修要更為方便,因為魔氣比靈氣有更強的吞噬能力,當然,也更容易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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