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鸞,叫蕭子楚來!快!”


    萬樂天這麽多年,沒事從來想不起蕭子楚,而每每想起他,回回都是因為郝嫻。


    紅鸞叫的急,蕭子楚也沒磨蹭,醫術一放就跟她來了掌門大殿。


    等蕭子楚來的時候,郝嫻已經變成了一團碎肉。


    萬樂天悲痛之餘,尚存幾分理智,哽咽著對他道。


    “從澤安鎮回來的飛舟正在路上,你去一趟。”


    蕭子楚看著水鏡裏的郝嫻半天沒說出話來,這是他親手補好的丹田,更是自己行醫史上的奇跡,雖他與郝嫻當麵接觸不多,但郝嫻每一次名揚滄瀾,他心中的歡喜都不比邱從雲少。


    可現在,他卻沒辦法再製造出另一場奇跡。


    蕭子楚長長吸了口氣,對著水鏡閉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掌門,我救不了。”


    萬樂天早就預料到這個結果,不知為何,又摸到了始終藏在袖口的那枚金環。


    他重重的捏了一下,才說。


    “我知道,你去給她收個屍,小姑娘家家,走的不能這麽不漂亮,她現在這般,也隻有你可以。”


    蕭子楚點頭,臨走前,又猶豫道。


    “邱真人那裏……”


    “莫要告訴他了。”


    萬樂天也猶豫了一下才答。


    “煞門危險,莫叫他分心了。”


    蕭子楚不敢想邱從雲知道真相後會作何反應,但他向來不是個會忤逆掌門的人,再沒說話,轉身便走了出去。


    豈料他剛踏出大殿,身後水鏡裏忽然又傳來軒邈掌座的一聲尖叫。


    “等等!它動了!”


    沒待掌門傳喚蕭子楚就又轉身衝了回去,看著水鏡上的畫麵,同其他幾人一樣震驚的瞪大雙眼。


    嚴格來說,並不是郝嫻動了,而是郝嫻身上的血肉,原本如一癱爛泥的碎肉血塊,竟緩緩又再次融合,在軒邈掌座幾人看來,幾乎就是慢鏡頭回放,將人給重新組合了起來。


    “子楚?”


    萬樂天尖著聲音喊蕭子楚的名字。


    “我這就去尋飛舟。”


    蕭子楚留下這句話,轉身就跑。


    殿內,萬樂天盯著水鏡畫麵看了好久都沒關。


    忽然,他對七星掌座說。


    “你家那個能通地府的弟子,還在吧?叫他問問地府的人,說不定,能尋到郝嫻的魂魄。”


    於是白依竹就被叫進了飛舟,他本就擔心郝嫻,如今再看床上的人,險些跟著暈過去。


    七星掌座一巴掌拍在他頭頂:“快,找到她的魂,興許還能活。”


    白依竹掉頭就往外跑。


    七星掌座拎著他罵:“都這種時候了,你要去哪兒?”


    白依竹眼淚汪汪道。


    “這些年地界忙得很,鬼屋的活早不接了,我得去買點好東西才能把他們請出來!”


    七星掌座扔給他自己的乾坤袋。


    “快,要什麽,自己翻!”


    ………………


    地界裏,郝嫻和饕餮兩個,一個追,一個跑,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又跑錯了地方。


    “咩咩!快停!這好像是地界?!”


    “小嫻嫻!等等!你怎麽還能動?!”


    一人一獸站定一瞧,皆是大驚。


    “你/我的身體呢?!”


    因禍得福,郝嫻這才發現,在魂體狀態下,困仙劍似乎好控製多了。


    而最重要的是,本源之力在她身體上造成的痛苦感變得微乎其微,雖然還在,但卻是可容忍承受的範圍。


    久違的修為與行動力並存,讓郝嫻沒忍住在地界的枯草坪上打了個滾。


    “咩咩啊,我覺得暫時就不會人界了,反正煞門已經封了,給自己放個假,也在情理之中,你覺得呢?”


    饕餮必須搖頭。


    “我不覺得!這地方幾乎沒幾口能吃的東西,你知不知道,我剛剛為了吃那點煞氣,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我急需補償我的嘴巴和胃!”


    郝嫻盤膝打坐,十來年了,終於走完了一套元嬰期完整的周天。


    “行,你也是功臣,為了你,我們現在就……”


    “等等!”


    感覺忽然到流入體內磅礴的本源之力,饕餮快要感動哭了。


    “不走了,這輩子都不走了!就在這兒!”


    早知如此,他早就拉著郝嫻衝進地界了,這麽多年,白遭了多少罪!


    “這輩子倒是不至於。”


    郝嫻笑它,卻沒有繼續打坐修習的意思。


    “咱們先找地方進城,若能碰到鬼差,或是驚蟄,也好跟上麵報個消息。”


    饕餮也想著既然已經找到了法子,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還不如先找點吃的漱漱嘴,隻要不是甜味,什麽味都行。


    一人一獸便找了條小路,運氣不錯,沒走多久便看到了一座鬼城。


    一路走來都沒什麽鬼,城門口也空空蕩蕩。


    不過郝嫻進城倒也容易,正跟城門官說著話的鬼差,正好就是郝嫻許久未見的老朋友段生。


    “段大哥!”


    “郝嫻?”


    段生見到她,有喜,也有驚。


    “你怎麽又來地界了,這可不是人修該來的地方。”


    又問:“你不會是直接做鬼修了吧?”


    郝嫻簡單解釋說是意外,還說自己待幾天就回去。


    段生還沒說話,旁邊城門官先哎呀了一聲。


    “回去?你當現在回去容易啊?別說你是個偷闖進來的生魂,便是投胎,都且得排到幾百年以後呢!”


    郝嫻驚訝道。


    “這些年上麵死的人這麽多嗎?”


    “多?”


    段生無奈苦笑:“何止是多,簡直就是災。”


    郝嫻在澤安鎮守護煞門這麽多年,可知道今天,才從段生口中得知滄瀾大陸的煞氣究竟有多麽可怕。


    如今的人界,恐怕隻有合歡屬地是最後的一片淨土,每日,都有無數因煞氣而死去的凡人、修士,鬼差接都接不過來。


    修士倒好,大多一了百了,無魂歸地府的可能,但這些凡人,卻大多都是入煞、或感染了煞氣之後才死掉,這般魂魄一入地府,便會當即化作厲鬼。


    “前輩們說,這回的煞潮,才剛開始,便有往年數倍之多。”


    守城官看樣子生前是個中年人,現在臉上更滿是滄桑憂愁。


    “現在若不是穩妥的家庭,都不讓投胎了,就怕投過去,還沒等長活,就又變成厲鬼回來了,鬼嬰身上帶著還未完全消散的陰氣,化作厲鬼,更是難纏。”


    郝嫻這下越發著急了。


    “那我更得回去,我個雷靈根,回去好歹還能幫著看守煞門,若煞門破了,人界不更要完了?”


    段生也跟著著急。


    “不是我不幫你,大鬼王早五六年就關了除轉生池外,所有通往人界的入口,就是怕厲鬼逃回人界更是麻煩,要麽你就修鬼仙飛升,飛去仙界,再從仙界下來?”


    郝嫻無語。


    這不是抬杠麽,且不說仙界讓不讓回人界,等她修成鬼仙,煞潮早完了,說不準滄瀾大陸的人都死光了。


    段生也發現自己出了個餿主意,拍拍嘴,又說。


    “主要是現在找不到大鬼王,他帶著鬼種去祭陰了,陰氣是否昌盛,關乎地界能不能抗住煞潮!”


    郝嫻一摸兜,心裏就是一涼。


    她這鬼王令,完全形同虛設,帶在身上的時候沒用,用得著的時候,又跟□□在外麵。


    幾人正說著,段生的鬼差牌子就亮了。


    打開一看,恰是上麵的人也在找郝嫻。


    幾番輾轉,郝嫻終於跟萬樂天幾人對上了線。


    然幾人一番交流情報之後,臉上的喜色都退了個一幹二淨。


    “我身體要爛了?!”


    “你出不來了?!”


    透過鬼差牌看水鏡,所有的色彩都被蒙上了一層藍光,顯得更加陰氣森森。


    郝嫻第一次以第三方視角看自己的身體被揉爛又重組,這才明白,痛苦不會消失,隻是被轉移到了另一處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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