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喊出自己名字, 郝嫻才想起來這位還是個天生天眼, 也難怪會認出自己一行人的魂魄。


    “你怎麽會在這裏?!”


    白依竹又是氣又是冤。


    “我被人叫來做法事啊!結果自己被做成了法事!”


    仗著除了自己沒人能看到鬼魂,而自己也很有可能即將變成鬼魂,白依竹索性破罐子破摔, 在其他難友的哀嚎呼救聲中, 毫不遮掩避諱將自己倒黴事說了一遍。


    郝嫻都築基中期了, 白依竹還在練氣大圓滿卡著,原因就是一直沒能完成七星峰的解咒考核。


    前些日子,眼看合歡又要開始納新,七星掌座終於忍不下去了。


    “別人築基慢便罷,你可是個天賦異稟的天才苗子,我本指著你給後輩做榜樣,結果拖到如今,後輩都能給你做榜樣了,趕緊,去給我下山解咒!”


    白依竹就這麽被趕了出來,七星掌座還特意放寬了限製,單單給他開了煉氣期能離開合歡鎮的特權。


    可他雖心眼多,膽子卻小,一直以來都沒出過合歡鎮,猛地被丟出去,都不知該往哪裏去才好。


    就這麽在路上繞著繞著,半道偶遇一個老農,說是村中出了怪事,請他去給做做法事。


    白依竹仔細打聽一番,確定是個小村,也沒出人命,覺得應該不是什麽麻煩事,當場心下一喜,就跟著老農走了。


    “那人把我帶進一個破廟說是歇腳,結果我進去沒走幾步,就跌進了一個傳送陣,剛出傳送陣就被五花大綁送到了這裏!”


    白依竹越想越氣:“我這是招誰惹誰了,都怪掌座,非要逼我做法事,這下可好,直接把我給做沒了!”


    郝嫻無語:“合著你都成這樣了,也沒搞明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裴霽無奈:“你們合歡修士真的這麽差勁?一身法寶全是花架子,連個正經能防身的手段都沒有?”


    白依竹:“……”


    也許是兩人鄙視的表情刺激到了他敏感的心,眼淚說來就來,扭臉便衝著跳舞的人哀泣哭訴。


    “村長大人,您要燒死我,我不怨您,我隻怨我自己,命薄,沒福氣,可您看我都快死了,您也讓我做個明白鬼吧?我覺得您應該是個好人,隻是被逼無奈才拿我做法,您一定有苦衷對不對?”


    跳大神的男人不知是煩他聒噪,還是覺得他命不久矣翻不出浪花,到也真嗤笑一聲給他解了惑。


    “要說無奈,卻也是有,我需要十三個修士的精血,你就是最後一個,但想做鬼,你怕是做不成了,一把火燒完,你也便形神俱滅,一了百了。”


    白依竹一怔,台下村民中卻有幾人開了口。


    “村長大人!這小子身上的法器不錯,不然先扒了再燒吧,怪可惜的。”


    村長等了幾人一眼。


    “我們行此秘術必要萬般小心,萬一他身上哪件東西被知道的人瞧見,難免惹出麻煩,你們是想要害全村人都去死嗎!”


    白依竹現在哪裏還顧得上法器,回過神就高聲呼救。


    “郝嫻!郝師姐!快救我啊!你都成鬼了你怕啥,快俯我身上,我有傳訊符,我師父不會不管我的啊啊啊!”


    村長剛才隻當他在胡言亂語,現在才懷疑這裏真的有鬼存在。


    當下不敢再耽擱,舞也不跳了,衝過去就扒白依竹的衣服找符籙。


    “天呐小白,撐住!我來救你!”


    郝嫻當然不能眼睜睜看著白依竹被燒死,他還沒求救的時候就準備往祭壇上跑。


    可還沒走出半步,就被孟司和段生兩個一左一右攔了下來。


    “你不能去。”


    昏黃火光中,兩位鬼差麵色難看的嚇人。


    “祭壇上,有煞氣。”


    郝嫻和裴霽一驚,忙凝神將神魂之力匯集雙眼。


    直看的眼睛發紅,才發現那木柴之上黑色的東西裏竟隱隱含著幾縷暗紅之色,與火把明豔跳動的顏色混在一起,極不明顯。


    “他們瘋了?!”


    “他們要做什麽?!”


    “吳仲達!”


    不知何時,周林已抱著罐子衝了過來。


    村長猛然回頭,一眾村民也齊齊回身。


    隻見少年雙目之中倒映著火把,閃爍起兩團濃鬱而炙熱的火焰。


    “你根本就不是怕我妹妹將煞氣帶給眾人對吧!你是怕她將煞氣的消息帶出去!因為那煞氣,本來就是你們搞出來的!”


    周林憶起過往種種,悲從中來,更痛恨自己的遲鈍大意。


    “那些黑色的東西,就是你帶回來的,村裏的雞鴨沾了就發瘋似的亂闖亂撞,還有村長夫人,也莫名其妙不見了,可你,卻突然從築基中期突破到了築基後期!再後來,村裏的牲畜沒了,狗也沒了,倒是張大叔他們幾個家裏灑了黑色東西的,也突破了修為!”


    村長吳仲達看著周林懷中小罐,非但不露懼怕之色,反譏諷的扯開嘴角。


    “不錯,煞氣本就是我的東西,所以呢,你要做什麽?”


    周林高舉罐子,作勢要往下砸。


    “放了那男修,否則我便要墮魔!然後活活撕碎你們!”


    “哈哈哈。”


    聽這威脅,吳仲達仰頭便笑,火光中的笑容格外猙獰。


    “砸啊,你快砸!墮魔?孩子,你莫非看不出來我們喜歡這煞氣的很!”


    兩位鬼差放開郝嫻,又去拉周林。


    “別動,他們修煉之法應是與煞氣有關!你砸了罐子,反是幫了他們!”


    “修、修煞氣?怎麽可能?!”


    村長抬手,一團暗紅色的火焰從他掌心升起。


    周林愣在當場,抱著罐子的手也開始抖動起來,恍若所有希望都瞬間坍塌了一般,大腦一片空白。


    祭壇上其他村民見吳仲達手心之物,一個個哭嚎哀求不已,比方才更悲戚幾分。


    “周林,救救我們啊!你小時候我還喂過你糖呢!”


    “吳仲達,你用人祭煉化煞氣,一定不得好死!”


    “我不能死,我還有兩個孩子啊,村長大人,請您相信我,明日我一定幫您找來十個,不,是百個修士,隻要您肯放過我……”


    一時間祭壇仿佛人間煉獄,下麵站著排排沒有心肝的厲鬼。


    郝嫻和裴霽兩人如今連靈力都動用不了幾分,站在原地手足無措,隻能眼睜睜看著吳仲達一邊大笑,一邊繼續跳那奇怪的舞步。


    “田叔,幫幫我行嗎?”


    自又被天雷劈過一遭,這還是郝嫻第一次同係統溝通。


    “預支獎勵也罷,其他條件也好,我想救下白依竹,救下那些人,怎麽做都行!”


    田叔回應的很快。


    “我可以幫你,煞氣最怕雷電之力,我可以借你力量。”


    但他接下來就提了一個郝嫻根本沒有想到過的要求。


    “條件是,將那塊玉佩給我。”


    郝嫻愣了一下,立刻回頭去看裴霽。


    “可、這是他的東西……”


    田叔:“他給你了不是嗎?”


    郝嫻攥緊了拳頭:“你明知那不是塊普通的玉佩,如果裴霽知道那玉佩中有何物,絕對不會將之送於我!”


    田叔冷笑:“那你當初為什麽沒有還給他,你不是也猜出了那裏麵有什麽東西嗎?”


    郝嫻急急:“那東西很危險,我雖不願他用,卻不能擅自替他做決定……”


    “做什麽一直盯著我看?”


    裴霽被她奇怪神情盯的有些發毛,怕她做傻事又勸:“不是我不想救那些人和你師弟,我是真的沒有辦法!咱倆連身體和乾坤袋都扔在鬼道裏了,半件法器也掏不出來,冷靜點,你先保好自己才能報仇啊!”


    郝嫻轉頭,不遠處吳仲達已經站立,開始念誦咒語,火把在他的催動下燒的越來越旺。


    而白依竹,似是已然放棄了希望,對郝嫻道。


    “別管我,你先走,就算做了鬼也不能沾上煞氣!”


    郝嫻咬牙問係統:“除了玉佩……”


    田叔為待她說完便打斷:“不行!我隻要玉佩!”


    郝嫻再看向裴霽,愧疚、抱歉、心虛、羞愧種種複雜情緒融成一片霧氣,但麵對眼前鮮活的人命,自己實在無法視若無睹。


    “二狗,我欠你一個人情,今迫於無奈借你之物,若你不願,定當一生結草銜環以報。”


    裴霽臉一黑:“有事說事,別提小名。”


    “轟——”


    他話音未落,一聲驚雷忽炸於祭台之上。


    隨即,黑煙四起,柴堆上的黑色東西瞬間化作縷縷青煙消散在了空氣之中。


    而包括村長吳仲達在內,所有立於台下的村民身上也都冒出了縷縷黑色之氣,轉眼,就化作灰燼散落一地。


    裴霽一把攬住身邊之人。


    “郝嫻!”


    郝嫻緊閉雙眼,原本半透明的身子,如今又淺了三分,幾欲消失不見。


    第四十六章


    懼怕雷電之力的不僅有煞氣, 鬼物也是如此。


    兩位鬼差連連退後數步,隻待周遭無半分靈力餘波才敢試探著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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