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活著,誰願意當鬼!


    裴霽怕氣氛尷尬,將話題扯開。


    “容辭大人手下的鬼差不是很多嗎?難道人界死的人變多了?”


    剛才雖沒敢細數,但約摸著也有幾百號了,還都隻是能抽出空來的,都動起來每天得死多少人。


    此問一出,連一直沒說話的段生都歎了口氣。


    孟司又連‘害’幾聲:“說句你們不愛聽的,你倆是真不知民間疾苦,連求神齋都不懂,知不知道現在外麵每天有多少人求神拜佛的,求來求去大部分都求了鬼,還有一些個‘請仙兒’的,聽說過沒?”


    郝嫻估摸著猜:“跳大神的?”


    “哎,對,就是那個!”


    孟司:“一半請來的妖,一半請來的是鬼,這幾十年更是誇張,還有開壇做法專請鬼神的,一請一個準兒,請到我們還好,請到了厲鬼,那才讓人頭疼,我們還得再追出去捉鬼,真是一通好忙。”


    郝嫻剛要問問什麽叫‘一捉一個準’,便見對方身上忽然冒氣了青煙。


    緊接著,整個鬼都開始向上飄。


    段生終於說出了今日自自我介紹後的第一句話。


    “糟了!”然後一把拉住了孟司。


    聊的好好的突生變故,郝嫻和裴霽也條件反射般伸手去拽兩鬼。


    然還未待他們向下使力,便覺腳下一輕,繼而一陣天旋地轉,再睜眼,竟已是另一片土地。


    兩人顧不得看現在到底身處何處,皆低著頭一個勁兒幹嘔。


    就像是前天喝了兩瓶假酒,第二天恨不得將整個胃,所有膽汁都吐幹淨那麽難受。


    吐了半天什麽東西都沒吐出來,郝嫻正要抬頭,忽然瞪大了雙眼。


    “媽呀!”


    郝嫻貨真價實一蹦三尺高:“我的身體呢?!”


    裴霽被她一喊,也將眼睛從地麵挪向了自己。


    “蒼天,我變成鬼了?!”


    孟司像是才發現他倆一樣,也驚呼一聲。


    “媽呀,你們怎麽跟著出來了,糟了,你們的身子還在鬼道!”


    郝嫻急了:“那怎麽辦?能不能先把我倆放回去?”


    “回不去啊!”


    孟司比他們還急:“你們剛才跟我出來,也便算是應了這請神香,非得完成香主人的願望不可。”


    段生是個善心的,插了句話安慰:“也是好事,能幫你們積陰德。”


    郝嫻想罵爹,她又沒有輪回,積陰德有個屁用!


    “鬼修也得有人權吧?總不能他們讓你們做什麽就得做什麽吧?!”


    提起這個孟司就來火:“也不知他們從哪兒得的秘術,將請神香裏融進了煞氣之力,凡是凝形期——也就是你們人修金丹期——鬼修,及以下無可不從。”


    裴霽驚了:“這樣一來你們鬼界不早完了?”


    好好的鬼修變成殺手兼打工人不說,陰陽兩界的規矩也得跟著亂套。


    “這種請鬼神的方法沒那麽容易,需耗費往世積累全部功德,也就是說沒功德的惡人無法施咒。”


    孟司嗤笑一聲:“且就算是請來了,你當沒有代價?正常情況一次隻能請來一位鬼修,而且施咒人會在達成心願之後都被烙上鬼修的印記,無論凡人還是修士,十年期限一到便會神魂聚散,成為這位鬼修的養料。”


    郝嫻明白了,自殺式複仇,硬核還願了屬於!


    “煞氣又是什麽……”


    “鬼神大人!請您獻身!”


    施咒人一聲高呼打斷了幾人(鬼)對話,然後將小瓷瓶裏的液體朝這邊潑了過來。


    郝嫻隻覺身上一涼,緊接著,自己半透明的身子就明顯亮了幾分。


    施咒人似是終於看到了幾鬼,怔愣片刻,繼而欣喜若狂俯身連連磕頭。


    “鬼神大人,求您,求您幫幫小人!”


    幾人向對麵看去,荒郊野嶺的亂墳崗中設了一個祭壇,同四周墳包差不多高。


    說是祭壇,實則不過是一土堆的台子,上麵擺著一些老舊碗碟,放有數個還算新鮮的瓜果糕點,最中間燃著一炷香,應該就是孟司說的請神香,請神香周圍則放著四個小酒盅,裏麵有些奇奇怪怪的液體,其中一個紅色的,郝嫻估摸著應是人血。


    簡易祭壇後麵隻有一人,是個外貌清秀的少年郎,然周身不見朝氣活力,反臉白眼青,很是憔悴。


    “鬼神大人,求您助我複仇。”


    孟司著急兩個人修的身子,若是一直放在鬼道裏不管,七天之後也就真死透透了。


    遂直截了當道:“你欲取何人性命?帶我去罷。”


    少年卻搖了搖頭:“不,鬼神大人,我想自己報仇。”


    他自懷中掏出一小罐,小罐被牛皮紙封的嚴嚴實實,瓶口處還加著一道封印符籙,然即便如此,郝嫻還是能看到隱約有黑紅之氣從其周身緩慢溢出。


    孟司見到此物卻是麵色大變,幾乎立刻拉著郝嫻和裴霽二人向後退出半步。


    “你瘋了?!”


    少年抿了下嘴唇,抱著罐子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但他的語氣仍舊倔強而堅定。


    “求鬼神大人保我半日清明!”


    孟司沉聲嗬斥:“你可知你在做什麽?”


    “知道!”


    少年:“隻要我複仇成功,您當即便可取走我的神魂。”


    郝嫻和裴霽兩人聽的雲裏霧裏,不知其意,便小聲詢問一旁同樣麵色不太好看的段生。


    “他拿的那是什麽東西?孟大哥為什麽那麽生氣?”


    段生答:“煞氣。”


    第四十四章


    關於煞氣, 裴霽雖沒親眼見過,卻顯然已知其厲害,忙拉著郝嫻往後退了半步。


    而郝嫻, 壓根連聽都沒聽過,見他們這般警惕的樣子, 不免繼續追問緣由。


    兩鬼差比郝嫻和裴霽高出一個大境界, 已是能傳音入密。


    段生便將何為煞氣, 與他二人密言一番。


    煞氣同靈氣、鬼氣一般, 也是能量存在的一種形式。


    隻煞氣非但不能被修者所掌控, 反會控製修者, 煞氣入體後極易侵蝕同化體內靈氣, 繼而使修士墮魔,能抵禦墮魔之人雖有, 卻少之又少。


    “墮魔不同於以魔種修行的魔修,他們無知無覺, 隻知殺戮,直到耗盡體內所有精血方才停止。”


    提到煞氣, 段生的話也多了起來:“若是一絲靈氣都無的凡人還好, 不過一身蠻力罷了, 然換做高階修士,一旦墮魔, 抬手便可滅村屠城, 尤其每當千年煞潮之際,墮魔的高階修士不勝累舉,那才真是血流成河, 人間煉獄。”


    裴霽問:“那鬼修呢?煞氣對鬼修有影響嗎?”


    “沒有, 也有。”


    段生:“煞氣無法侵蝕鬼修, 鬼修也無法接觸煞氣,但被煞氣侵蝕的活人,卻極容易在死後變成厲鬼,厲鬼同樣是隻知殺戮沒有理智的存在,到時候又是鬼界的麻煩事一樁。”


    郝嫻聽得有些頭皮發麻,再看那少年,便覺甚像著了魔的恐·怖·分子。


    連孟司也不由出言相勸:“你這是何苦,你要取他性命,我幫你做便可,你還有十年壽數,好生活著未嚐沒有……”


    少年再次搖頭,眼中已落下兩行清淚。


    “大人,我不甘,讓他就這麽死了,我不甘!”


    少年哽咽著向眾人講起自己之事。


    在滄瀾界,修士與凡人生活的邊界並不明顯,有像河西村這般以凡人為主,發現有靈根的孩子就向宗門供給的村落,也有雜靈根低階修士聚集,以交易、或依附大宗門的方式討生活的村落。


    少年周林,與妹妹周雲生活的村落便是後者,二人爹娘早亡,幾經輾轉才來到這散修聚集之處落腳。


    周雲今年剛滿八歲,最是愛玩的年紀,前些日她不甚跌落山崖,非但沒死沒傷,還意外撿到一隻受了傷的紅色靈鳥。


    至此二者便成了夥伴,每日進出食宿形影不離。


    待靈鳥徹底好了之後,便不住領著周雲往後山林子深處去,直到來到一片黑紅色的陌生靈氣附近。


    周雲正在納罕間,靈鳥忽然啄了她手臂一口,然後含著她的血珠覆上了那團紅色靈氣。


    緊接著,紅色靈氣竟然像被某種東西侵蝕一般,從靈鳥所在逐漸向四周潰散,不出片刻,就消失了好大一塊。


    周雲覺得這事十分好玩,之後幾天又跟著靈鳥去了好幾回,暗紅氣團也被消融了個七七八八。


    可就差最後一小處時,靈鳥卻忽然在清晨失去了蹤影,她又去暗紅氣團那邊轉了好幾天,仍舊沒有發現靈鳥的痕跡。


    周雲哭著將靈鳥不見的事情告訴了哥哥周林,也說出了後山奇怪氣團的存在。


    周林是一聽就明白那是煞氣,當時氣的夠嗆,把周雲罵了一頓便去尋村長,欲解決煞氣威脅。


    村長將他留了許久,反複詢問煞氣之事,等他回家天色已黑,屋內不見妹妹周雲,隻在桌上留了字條,說是怕自己誤沾煞氣,不想拖累眾人,讓哥哥不要再找她。


    周林心下大驚,來不及歇腳,便順著妹妹常走的小路追進了山林。


    筋疲力竭繞完了大半個山林仍未找到妹妹,卻忽見遠處火光一片,周林不由站在半山懸崖向那邊眺望。


    豈料這一眼,直讓他嗔目欲裂。


    原是村長親手舉著火把,領著一群人站在火堆之前,而火堆上被熊熊烈火灼燒之人,正是自己隻剩了半個身子的妹妹。


    周林自幼一人闖蕩,並不是個莽撞之人,心裏雖痛苦,卻知妹妹已無生還可能,便花費全部積蓄買了這請鬼神之術。


    “且不說我妹妹是否已被煞氣侵蝕,便說她本就願離開這裏,為何還要將人攔下活活焚燒致死。”


    少年眼中閃著悲憤與仇恨的光芒:“既然他們如此懼怕煞氣,那我便讓他們如願以償,都死在這煞氣手裏!”


    郝嫻和裴霽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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