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妙手回春下去,她周身核心關竅竟死氣全消,不僅如此,攀咬在周身各處想要吞噬她經脈的死氣也一並消失,似乎連疼痛都有了暫時的緩解。


    這可真是好技能!


    有了這個技能,她還能撐!


    那渴血率先察覺,繞著她轉了一圈,似乎是在尋找從哪裏下手能讓她痛不欲生。


    葉熾冷哼一聲,跑不了就是又要被揍唄。


    她忽然不那麽慫了。


    之前沒有妙手回春她能抗過來,就不信現在反而抗不住了。


    她甚至挑釁了看了一眼渴血。


    這時,周翰做了個決定。


    他竟然不惜再度逼出一滴精血,想要加強與渴血的血契鏈接。


    渴血喝了他的精血,周身殺氣更盛。


    周翰已經麵如金紙,但感受到血契又加深一分,內心仍覺滿意,他再次驅策渴血去攻擊葉熾,這回沒有任何戲弄的意思,他的目標是要葉熾的命。


    葉熾抽出斷劍抵擋。


    鏗——


    兩柄斷劍相交,金石之聲激蕩於耳。


    葉熾:“為何?為何一定要得到它?你可知道渴血一出,天下必亂?你身為玄天劍宗的弟子,即便與我有仇怨,也不該讓此劍出世!”


    周翰:“別拿這等道貌岸然的話教訓我,一把劍而已,隻要能提升實力,就是好劍。”


    他早搞清楚了,這渴血當初就不願意成為邪修的兵器,當初邪修能被一群正道修士圍攻身隕,說起來還要感謝渴血臨時的反水,整個過程中這劍靈可謂居功甚偉。


    若不然,玄天劍宗為何不直接將其毀掉,反而是退而求其次的鎮壓?終究是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身在道門,道門諸派和玄天劍宗都不好把事情做絕。


    可又怕渴血再度被邪氣反浸,最後隻能將其斬斷並鎮壓在沉劍池底。


    可這幾千年來,渴血的變化宗門高層不會不知,確確實實已經成了一把沒有邪氣的劍。他有把握,隻要和渴血順利結契,宗門高層一定會樂見其成。


    這樣的神兵利器,被自己宗門的後輩馴服,不也是壯大宗門實力麽?


    再說直接一點,玄天劍宗為何沒有直接毀了渴血,不就是不舍得麽?不就是等著有一天,渴血都被自己所用麽?


    來之前他都算好了,明天就是結丹結嬰大典的正日子,加上宗門小比,除了閉關的長老們,其他各路大佬都會出席,他就是要在這樣莊重的時刻,帶著渴血出去。


    屆時,他必然能一飛衝天。


    不光實力會突飛猛進,便是拜入某位化神道君的門下,名揚北域也是唾手可得。


    可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這個陰魂不散的葉熾。


    哼,這渴血也是狡猾,還說精血無用,差點就被他糊弄過去了。


    現在渴血在他的控製下,終於將葉熾逼.到絕境。


    平整的石麵已經被鮮血染紅,都是葉熾的血。


    她想著,若是沒有妙手回春,她可能已經血盡而亡了。


    這個腦子有坑的周翰還以為已經把自己逼.到絕境,嗬……做夢!


    鏗——


    嗡——


    前者是葉熾被擊中手臂處的白骨,她的斷劍應聲落地。


    後者是周翰腦子裏的聲音,因為葉熾的劍掉了,可她早有準備,直接從儲物袋取出一把比江無月本命法寶略小一號的大錘,照著周翰無法無天的腦袋瓜子,就掄了過去。


    周翰當時就知道骨頭碎了,再然後徹底昏了過去。


    葉熾也沒有好到哪兒去。


    她的斷劍已經出現無數細小的裂隙,這是她已經契約的本命法寶,輕易不得損毀,但現在……


    大錘“咣當”一聲墜地,她整個人也倒在地上,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有水聲?是雨?


    什麽密密麻麻的落在葉熾的身上,她睜開眼,不是水聲也不是雨,而是凝結成水滴狀的濃稠死氣。


    她動了動身體,想要起來,可身上被死氣織成的根纏住了,想要翻個身都難。


    勉強側頭,她看到不遠處的周翰也如自己一般,被層層死氣纏繞,要是已經死透了就好了。可惜,也和自己一樣,都還有一口氣。


    “哇——哇——”


    一群烏鴉從他們身邊飛掠而過,沒錯,也是死氣化成的,這裏所有見到的,都是,因為這是死氣凝結的世界。


    葉熾猜測,這可能是渴血的“域”。


    對於化神修士來說,域是構思的世界,不在識海之中卻是識海具象化。渴血是劍靈,靈劍到九品方有劍靈,相對於化神一般的實力,靈劍也能開展自己的域。


    果然,無垠的曠野上,吹來一陣風。


    渴血聲音幹癟嘶啞:“歡迎來到我的世界。”


    第35章 鑄劍(九)


    ◎你,無名劍靈,可願與我為契、奉我為主?◎


    葉熾:“都要入土了, 歡迎個屁。”


    她的身體竟然在下陷,像是埋進死氣坑裏的蘿卜,確實是入土的樣子。


    渴血:“你太倔強, 順從我, 我便放你出去。”


    葉熾:“我信你個鬼!”


    這一番折騰,周翰才從昏迷中醒來,眼看周身都被死氣包裹, 登時一個激靈, 手忙腳亂的要掙脫,結果卻被埋得更深,他吼道:“放了我!我才是主!”


    渴血“嗤”了一聲:“蠢貨。都說了, 隻是饞了。”


    周翰終於覺得自己小瞧了這劍靈,已經心生退卻:“那現在精血已經給了你, 可否放我出去?”


    渴血:“早一點兒或許可以,但是現在啊, 我改主意了。”


    周翰:“什麽意思?你欲如何?”


    渴血的聲音似乎距離葉熾的位置更近了一些:“七千年沒出去了呢, 我忽然也想出去看看。”


    周翰看了看葉熾,終於懂了:“你預備在我們兩個中間選一個與你結契?那必須是我啊!我是天眷之人!”


    葉熾也猜了個七七八八,見狀有些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知道渴血問道她時,她才道:“關我屁事啊, 我有本命靈劍了。”


    “……”渴血終於動了真怒:“那就死。”


    說完, 無數的死氣開始吞噬兩人。


    渴血語氣哀傷,難掩落寞, 再開口竟然帶著憤懣和委屈:“都親眼看了, 我周身已無邪氣, 為何還嫌棄我?”


    周翰和葉熾哪裏顧得上聽他的自怨自艾, 兩個都自顧不暇了好麽?


    葉熾靠著剛獲得的妙手回春和木靈力,還能略微抵抗一下,而向來憑借奇遇和各色法寶的周翰連抵抗都沒得抵抗,他那些頗有來頭和實力的法寶,到了這個時候竟然完全沒有用了。


    這是域,渴血製定的規則是不能使用一切身外之物。


    於是,周翰隻能學著葉熾的樣子,擠出一絲木靈力來,他是木火雙靈根,資質也是很不錯的,但等他施放使用的時候才發現,他的木靈力和葉熾的幾乎有著霄壤之別。


    就是再妒恨葉熾,也不得不承認,他終究差了葉熾不止一籌。


    到最後,兩個人還是被活埋了。


    放棄麽?


    不然還能如何?


    周翰有些後悔,後悔他不應該冒進,來這沉劍池,後悔之前沒有選擇上麵的靈劍,非要來啃這硬茬,結果硬茬沒啃下來,自己小命還要打進去。


    可是以自己的氣運來講,他的壽數不應該隻有如此呀。


    他一邊放棄了掙紮,一邊懊惱不甘著。


    但對於葉熾來說,放棄是永遠不可能放棄的。


    有劍在手,她便掌劍,無劍在手,她自己便是劍。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完全被死氣掩埋後,曠野之上終於又恢複了無邊的死寂。


    渴血失望的歎了口氣。


    終究,世上已無將塵,他也無需再尋找主人。


    就在這時,一粒種子萌發了。


    小小的兩片子葉,在空曠寂寥的黑暗中,紮了根,拚命的生長。


    葉子越來越多,越來越飽滿,根莖越伸展越長,竟漸漸開出花來。


    火紅色的玫瑰,比血還要奪目。


    開在無盡死寂中的花,卻不染半縷死氣,全是純淨的生機之力。


    然而死氣怎麽會任由它生長壯大下去?


    無數的死氣纏繞上去,想要把新生的荊棘玫瑰吞噬。


    但玫瑰也沒有看上去那般軟弱,它仍舊在生長,隻要它長得夠快,就賽得過死氣的速度。


    死氣越聚越濃,生機之力也愈發壯大。


    兩者竟沒有此消彼長,像是達成了某種和諧,漸漸臣服在一種力量之下。


    這種力量,是葉熾。


    她從泥濘之中站了起來。


    滿目的死氣是她的幕布,盛開的花朵是她的裝飾,荊棘掛在她的頭上,如同女王的桂冠。


    清冷、倔強、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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