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繁錦一時不查,手腕竟然輕輕抖了一下。


    她反射性的抬眸看向他,隻見他神色淡淡,半抿著唇,一雙漆黑的眉眼,墨如山水畫跡。


    夏繁錦的目光劃過他刀削骨刻般的五官,不知怎的,一下子失了神,腦子裏驀然就出現了一句話:公子顏如玉,陌上世無雙。


    而唐斂握著她的手,帶著薄繭的大拇指,輕輕的在她手腕動脈處輕輕淺淺摩擦而過,就像一陣電流從這個地方,霎時間傳遍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手指霎時間一軟,碗直直往下掉落,唐斂另一隻手長指一伸,不費吹灰之力,穩穩接住。


    夏繁錦遽然拉回了理智,臉色一沉,其實不過是為了掩飾自己現在的一樣。


    她猛地一用力,強行從他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


    然後從他另外一隻手裏拿走了那隻碗,腳步淩亂的往廚房裏走去了。


    她故意在裏麵呆了久一點才出去收拾剩下的。


    隻是出去的時候,唐斂果真已經不見了人影,她鬆了一口氣。


    撐在餐桌旁,指甲緊緊摳著桌沿,過了會兒,她才找回了屬於自己的呼吸,來來回回,故意磨蹭著收拾完了東西。


    在廚房洗碗整理的時候,夏繁錦好幾次出神,明明已經洗過了放在流理台上等待清洗的碗,她又重新放進洗碗池裏,重新洗了一遍。


    直到她察覺不對,發現洗了很久碗都沒有洗碗的時候,才反應過來。


    夏繁錦洗好了碗出去,唐斂已經沒了身影,隻有唐懷夏和小辣椒兩個在沙發上,鬧騰了許久,都已經沒什麽精神了,虛睜著眼睛,倦意濃濃的樣子。


    她看了一眼時間,都快九點了。


    剛好,她可以趁著現在就將小辣椒帶回去。


    唐懷夏半眯著眼睛看她,說話也有氣無力的,“夏夏,你洗完了嗎?”


    夏繁錦點了點頭,摸了摸他的腳丫,冰涼的,“你要睡覺了嗎?我帶你去房間裏睡。”


    “好……”唐懷夏揉了揉眼睛,任由夏繁錦將他抱起來。


    夏繁錦拍了拍小辣椒的臉,“等媽媽一下。”說完又拉過她放在一邊的風衣外套搭在小辣椒身上。


    小辣椒困得很,意識迷糊,不知所以的點了點頭,索性完全閉上了眼睛。


    夏繁錦把懷夏抱到房間裏,因為待會兒要離開,她便去浴室裏用熱水打濕了毛巾,給他擦了臉又擦手擦腳,給他蓋好了被子,這才藥進浴室放毛巾。


    她一轉身,突然懷夏咕噥囈語了一聲:“夏夏……”


    夏繁錦轉身,本來以為他在說夢話,誰知道他睜開了惺忪的眼睛瞧著她。


    夏繁錦將毛巾放到了一邊,又坐到了他身邊,輕輕用手貼著他的胸口,有節奏的輕拍著。


    “怎麽了?”


    “你要走嗎?今晚你就跟我睡在這裏好不好?”唐懷夏半睡半醒的,聲音也迷蒙,口齒不清的說著。


    夏繁錦一愣,心裏自然是舍不得他的,隻是這麽晚了,他又困了,她沒法把他帶回家,況且外麵還有一個小辣椒。


    就算是想,她也不好跟唐斂說,要留下來,她更無法開口。


    “你先睡,我明天來看你好不好?”


    這話便是不會留下來的意思,唐懷夏一聽見這話,立馬像是清醒了一般,連眉頭都皺了起來,目光灼灼的盯住她:“我不想你走……”


    唐懷夏捏著她的手指,就是不讓她離開。


    夏繁錦看得心疼,恨不得現在就答應他留下來。


    “好,我不走。”她打算先安撫著他好了。


    唐懷夏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可是在是困,也無意去辨別她話語的真假,得到回答之後就閉著眼睛睡著了。


    夏繁錦鬆了一口氣,盯著他的小臉看了好一會兒,將房間裏的照明燈都關了,隻留了一扇昏黃的壁燈,她這才拿著毛巾去浴室。


    浴室的燈光很亮,將她白皙的皮膚照得如同瓷白,夏繁錦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卷發披在了肩上,露出幹淨白皙的臉,瘦瘦小小的,她其實還很年輕……


    而唐斂已經三十四了。


    雖說現在這個年紀,正是男人最成熟,最耀眼的年紀,隻是夏繁錦想起這四年的時間裏,他出過事,差點沒命,下一秒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何況是四年。


    有多少個四年容得他這麽揮霍?


    生病,還吃安定……


    她想起了他放在浴室的那瓶治療失眠的藥……


    微微失神,夏繁錦悵然了片刻,對著鏡子裏的自己緩緩地、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氣,似乎這口氣,憋在了她心裏很久。


    垂了垂眼睫,夏繁錦轉身出去了。


    隻是剛關了浴室的等,發現正中間的大床上,小辣椒不知什麽時候趴在了上麵。


    原來是在外麵久久沒有等到夏繁錦出來,沙發上睡著有些冷,又有些不舒服,小辣椒就爬了起來到房間裏睡。


    她還隨手拉著被子一角蓋在自己身上。


    夏繁錦一下子沒轍了,看著床上兩個小小的身子,她歎了一口氣,太陽穴突突的跳。


    最後也隻能上前將小辣椒的襪子脫了,重新去浴室擰了毛巾來給她擦臉和手腳,脫了外套把她塞進被子裏。


    待到把她收拾完之後,夏繁錦才關了壁燈,室內一片黑暗,隻有門外客廳裏的燈光照進來,夏繁錦走了出去,反手關上了門。


    她看了眼自己放在沙發上的風衣,剛要去找唐斂的身影時,卻發現那扇180度環繞的落地窗前站著一道頎長的身影。


    身後是客廳冷白色調的燈光,身前是萬裏夜色。


    開著窗,時而又浸骨的冷意漫進來,他隻穿了一件單薄的襯衣站在那兒,渾身散發的沉冷,讓他幾乎與窗外的夜色融為一體。


    現如今,北半球多數國家已經入冬,巴黎雖然較其他地區稍稍暖和一點,夜晚卻也是寒風作作。


    夏繁錦站在沙發邊,垂在兩側的雙手,無意識的攥緊。


    她這才緩緩的走了過去,脫下風衣,裏麵就隻剩一條黑色的連衣短裙。


    胸下收腰設計,將她的身形包裹得很獻唱,裙擺隻在膝蓋以上十幾公分的位置,露出了一雙纖細筆直的雙腿,她的膚色本就白皙,一雙腿看起來極是漂亮。


    腰腹也沒有一絲贅肉,完全不像已經生過孩子的人。


    她走到唐斂身後,才發現他左手的食指和中指間夾著一直香煙,青煙嫋嫋,有紅色的火點在他指尖明明滅滅,夏繁錦注意到旁邊置了一隻透明煙灰缸,裏麵已經有許多煙頭了。


    孩子在的時候,他沒有抽過煙,肯定都是剛抽的。


    他身上也沾染了新鮮的煙草著,混合著他身上本就有的清冽氣味,並不難聞。


    還該死的讓喜歡,喜歡到無論是四年前還是四年後都會讓她心神顫栗。


    夏繁錦努力去忽視這種感覺,至少要在表麵上做到讓人看起來並沒有任何的變化。


    唐斂是知道她過來了的,隻是一直沒看她。


    直到夏繁錦從他身後,走到了他身邊,他才轉過頭看了她一眼。


    夏繁錦抿了抿唇,目光有一秒中停在了他緊抿的薄唇上,才緩緩開口,“兩個孩子都睡著了,你晚上看著他們一點,我……”


    “我就先回去了。”


    “懷夏讓你留下來了吧?”他突然在她要轉身走開的時候說,輕易的讓夏繁錦定住了要挪動的腳步。


    唐斂突然半眯著眼睛,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仿佛冰涼的夜色將她包圍,沉沉的光線,讓她看不清前方。


    夏繁錦悄無聲息的將自己的手握緊。


    “沒有。”


    唐斂低低的聲音傳來嗤笑,“難道你不是想要今晚回去,然後明早一早過來,好製造你留在了這裏的假象?”


    夏繁錦被他說中了心思也不惱,隻說:“嗯,的確是這樣的。”


    “為什麽?”唐斂似笑非笑,突然朝她走近了一點,他緩緩吸了一口煙,那嫋嫋的煙霧從他唇瓣中溢出,他在煙霧朦朧後半眯著眼睛,看著夏繁錦因為香煙的氣味皺眉。


    “知道又何必問。”夏繁錦蹙眉看向窗外,他知道的,他一定是知道的。


    她不會留在這裏,至少不會在他開口之前就留下,也沒有想過留下。


    “你在介意我白天說的那句話?”他倏然湊近了夏繁錦,伸出了拿煙的那隻左手,虎口處輕輕抵著她的下巴,食指和中指貼在了她的臉上,包括那支被吸了一半的香煙煙頭。


    夏繁錦眉頭皺的更緊了,他捏著她並不用力,她完全可以掙脫,而她卻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瞥眼看著他手裏的香煙,隨後才看向他。


    “一直瞎了眼才跟我好這麽久嗎?”夏繁錦平靜的看著他。


    唐斂怔了怔,手開始收緊,他用覆了一層薄繭的拇指輕輕擦過她的唇。


    “你介意。”三個字從他的喉骨深處低啞傳來,自唇間低沉淺緩的噴薄在了她的皮膚上,她的毛孔裏。


    夏繁錦鼻尖問道了他的煙草味,獨屬於他的須後水的味道,清冽誘人。


    至少對於這一刻來說,是誘人的。


    夏繁錦心亂不已,他拂著她唇瓣的手倏然頓住,盯著她的眼睛,目光如炬。


    她的呼吸驟緊,他垂下眼眸,就著這隻手扣著她的臉拖到了自己唇邊,閉上眼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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