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繁錦臉上本來溫和清淡的笑容,在房門打開的一霎,僵了僵。


    繼而表情疏淡平靜,她扭頭對張嬸說道:“張嬸,你先去忙吧。”


    “噯,”張嬸瞅了瞅門口先是伸著腦袋探看的人,然後把碗筷收拾了出去洗。


    門被徹底推開,張嬸側身出去,夏海明略微發福的身子將一身西裝穿得有些緊繃,分布著褶子的臉上堆滿了笑意。


    “嘿嘿,繁錦啊……”


    緊跟在他身後的是徐惠麗和夏嫣語。


    夏繁錦坐在病床上,沒什麽表情,淡淡的問:“你們來幹什麽?”


    夏海明臉上的笑一僵,濃眉橫豎,正想要嗬斥她怎麽能對大伯這樣的態度呢?


    那邊,穿著一身v領裙的徐惠麗眼睛一瞪,劈手就指著夏繁錦的臉,不悅的教訓:“夏繁錦你這是什麽態度?你好歹還得叫我們一聲大伯父和大伯母,有你這麽對長輩說話的嗎?”


    夏繁錦眼皮都沒掀一下,心下倒是冷笑了一聲,長輩?


    他們吞了她爸爸的公司的時候,怎麽不知道自己是長輩?十來年對她不冷不熱,冷嘲熱諷的時候怎麽不知道自己是長輩?大利圖了,還拿著她父母的遺物來威脅她要好處的時候怎麽不知道自己是長輩?


    總之,她和這家人之間所謂的親情,早就斷得幹幹淨淨了,要不是覺得她身上有利可圖,他們會來看她一眼?


    這麽多年,他們是怎麽相處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他們幹了什麽好事也無需她提醒,她也沒必要給誰好臉色。


    倒是夏海明一下子反應過來,夏繁錦如今可是唐斂的老婆,朝徐惠麗擠了擠眼,拉下她指著夏繁錦的手,“這是幹什麽?侄女住院了,我們是來探病的。”


    夏繁錦想也不想反駁,“你這聲‘侄女’我可擔待不起。”


    夏海明麵露尷尬,站在旁邊穿得極其清涼的夏嫣語嗤笑一聲,白眼翻到了後腦勺。


    “夏繁錦,你以為你誰啊?我爸媽承認你這個‘侄女’你還不樂意了?”


    他們幹嘛要對夏繁錦又是賠笑又是低聲下氣的?


    不過就是二伯家的遺孤找到了一個高富帥而已,至於嗎?


    她穿著露腰碎花吊帶上衣,下麵是一條露臀牛仔短褲,踩著十公分的高跟鞋,臉色極其不屑。


    上次夏繁錦給她的什麽製片人導演的名片,她打了電話過去,竟然是個禿頂的中年男人,陪吃陪睡才給了她一個女二號演演。


    相比於夏繁錦的一帆風順,她就顯得坎坷多了。


    要不是爸爸公司公司垮了,她才沒必要出來做這些。


    同樣姓夏,除了夏繁錦寄居他們家的那十來年是她踩低夏繁錦,其餘時候她永遠都比不上這個表姐,即便是那十年,夏繁錦雖落魄,卻也未曾把她放在眼裏過,她當然會不甘心了。


    特別是她被糟老頭子摸遍全身的時候,夏繁錦倒好,身邊躺的是男人中的極品。


    夏繁錦聞言就笑了,冷笑,“言則,我還該感恩戴德了?這麽抬舉你們的話,受得起嗎?”


    夏繁錦說得慢條斯理,還抬眼看了一下自己的輸液器。


    “你……”夏嫣語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夏繁錦恍如未見。


    夏海明沉了沉聲音,“繁錦,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們也是大老遠來看看你,你怎麽這樣的態度,叔侄一場,你怎麽能連起碼的尊重都沒有呢?”


    “尊重?那也要建立在你們夠這個資格的基礎上。”夏繁錦語間已經沒了耐性,“當初公司你們無所不用其極的拿到手了,卻也是你們自己毀了的,現在找我又是想要幹什麽?”


    本來瞪著眼珠子,囂張跋扈,隨時準備掐架的徐惠麗和夏嫣語,不約而同的都沉默了。


    夏海明嘿嘿笑了兩聲,支吾了一會兒說:“繁錦啊,大伯知道,咱們之間呢是有一些誤會,你看,當初不是怕你年紀太小,管理不過來,所以才幫你管著公司嘛……”


    “少說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說得你們一家人多麽正人君子一樣,”夏繁錦冷眼看去,夏海明還未說完就被她冷冷打斷。


    “這……這怎麽能是冠冕堂皇呢?你大伯我……”


    “我沒興趣聽你多說,”夏繁錦不悅地看著他,臉色微沉,她穿著寬大的病號服,人更顯嬌小,臉上的厲色和氣勢卻生生給人一種壓迫,不知是不是跟唐斂在一起久了,被傳染的緣故,曾經冷漠的咄咄逼人,如今變成了一種讓人讓人心生畏懼的淩厲。


    這明明就是逐客令,夏海明一家總歸還沒有臉皮厚到不會察言觀色,但也正因為會察言觀色,所以臉皮更厚。


    徐惠麗手心拍著手背的跟她講道理,做思想教育:“夏繁錦,別跟那些個俗人一樣,以為自己釣了個金龜婿就眼高於頂,瞧不起我們這些個窮親戚了,你見過這種人有幾個是有好下場的?”


    她倒是說得臉不紅心不跳,忘了自己幹過的缺德事。


    夏繁錦慢條斯理的理了理自己的被子,蓋到腰的位置,病房裏開了空調,本來溫度很合適,現在卻覺得有些冷。


    連帶著她說的話也是冰冷諷刺的,“是嗎?我怎麽記得,是你們先罔顧親情的?論下場,你們身上體現得更徹底一些。”


    徐惠麗頓時氣得臉紅脖子粗,她一向看不慣這個夏繁錦,如今被她左一句右一句的夾槍帶棍羞辱,她進棺材也咽不下這口氣。


    可是有求於她,自然是不能堂而皇之地將氣撒在她身上,於是怒火轉移,劈頭蓋臉的低罵夏海明:“都怪你這個沒用的東西!”


    連個到手的公司都管不好,要是現在他們像從前那樣衣食無憂,哪輪得到夏繁錦對他們擺臉色?


    偏偏這個她不放在眼裏的小妮子,找的男人一個比一個行,連唐斂都讓她給拿下了。


    夏海明渾身都是氣,這段時間天天看著徐惠麗這婆娘的臉色,他還不好受呢!


    可在夏繁錦麵前,總不能隻顧著自己鬧,總要把話引到正題上。


    “繁錦,你不必這樣,其實大伯這次來是想讓你看在咱們多多少少還有點血緣關係的份兒上,看看唐斂的公司,有沒有什麽經理之類的職位,我要是進去了,也能幫襯著侄女婿,你說是不是?”


    夏繁錦想也不想,不隻是好氣還是好笑,“你的如意算盤打得真不錯,你有手有腳自己不會找工作嗎?唐斂的公事我從來都不會插手,你就斷了這條心思吧。”


    還想當經理呢,夏繁錦心裏憋著一口氣,被這家人惡心的,真是夠夠的。


    可終究是在醫院,也不能鬧得太難看,隻能在好好說話的時候讓他們走人。


    “你們走吧,我幫不了你們。”


    徐惠麗頓時心眼兒一急,那潑婦罵街的氣焰蹭蹭蹭往上漲,“夏繁錦,你嫁個有錢的老公連這點事都幫不了,說出去你不嫌丟死人嗎?喲,不想幫就直說,少在這兒找借口!”


    夏繁錦耐性消磨殆盡,厭惡的看了她一眼,直言:“我就是不想幫,幫貓幫狗都輪不上你們一家,滿意了?這下可以出去了吧?”


    徐惠麗從來都是得理不饒人的主,沒理照樣不饒人,當場犯起渾來,一手拍著大腿一手胡亂的揮舞,就差沒坐在地上了。


    “哎喲,我們這家人怎麽遇見了這麽個沒心沒肺的侄女哦,要是有誰來評評理,就你這樣的,都得說應該天打雷劈!懷了孩子還這麽不積德,活該你不得安生,小心你孩子也遭了你的孽!”


    徐惠麗嘴上濫言,完全不積口德,被她這麽一鬧,夏繁錦氣得不輕,肚子開始不舒服起來。


    徐惠麗剛鬧得起勁,夏繁錦怒極,剛想讓他們滾出去,後的門陡然打開,一道威嚴的聲音怒斥開來:“你這個潑婦!你說誰造孽呢?!”


    夏繁錦心裏頓時緊了起來,門口站的不正是華燁和華非又嗎?


    徐惠麗一愣,一扭頭,被一個身著華服的老頭子怒意滔天的瞪著,張嘴就反駁,“你又是誰?我們夏家的家事你少管。”


    華燁將手中的拐杖重重地往地上一敲,臉色一肅,中氣十足地說:“我怎麽不知道我外孫媳婦家裏有你這種素質低下的親戚。”


    夏海明三人均是一愣。


    外……外孫媳婦?


    徐惠麗當場噤了聲,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夏繁錦垂著頭,忐忑的低聲叫了聲:“外公,舅舅。”


    華燁看了一眼她明顯是氣得發白的臉色,這個潑婦說的話多難聽,他不是沒聽見,連他未出世的曾孫都詛咒上了,不再多說,立刻讓華非又叫人來把人轟出去。


    夏嫣語相比於自己的父母更丟不起這個臉,跺了跺腳,嘟著紅唇,憤憤地說:“我們自己會走。”


    徐惠麗還想說什麽,被夏嫣語一愣,合著夏海明一起把人拉走了。


    病房裏隻剩下華家父子和夏繁錦三人。


    華燁心有餘怒,上次見麵的時候,夏繁錦就說過了家裏還有大伯父一家,關係不好。


    沒想到竟然是這樣一家子人。


    他吹胡子瞪眼了半晌,才敲了敲拐杖,“真是胡鬧,你就由著這家子人這麽欺負你不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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