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圖的人水平非常一般,甚至可能還不如我。


    而他自己明顯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在那個小孩亂畫似的圖形旁邊,寫了非常詳細的文字備注。


    蜥蜴、壁虎、變色龍、蜘蛛、螞蟻、蚯蚓。


    六種動物扭結起來,組成一個怪異的結構輪廓,而這個輪廓在粗看之下,幾乎和那六幅畫重疊起來的一模一樣。


    “這是你們三個月前發現的?”


    我忍不住看向郭守敬:“你對去年的‘造神計劃’有了解嗎?”


    郭守敬想了一下搖搖頭:“沒聽說過。”


    “你怎麽會……”


    我愣了一下忽然反應過來,“造神計劃”是嚴格保密的,目前除了還在研究的相關人員,其他人都被做過“記憶封鎖”,所以不會有任何消息泄露出來。


    我隻能回想了一下重新措辭:“在南邊120公裏的市區,有一家紅星招待所。”


    “招待所二樓一個房間的牆上,繪製著六種動物,將它們臨摹下來重疊在一起,就會得到這個圖案。”


    “真的?!”


    郭守敬相當不沉穩的驚呼出聲,這說明他確實第一次聽到這個情況。


    我把調查報告放回文件袋:“那六幅畫去年就出現了,您可以向上級……”


    “確認”兩個字還沒出口,郭守敬就急匆匆的轉身出了帳篷。


    我又轉頭看向索菲婭:“你不想去確認一下嗎?”


    “有一個人去就夠了。”


    索菲婭說著摘下口罩:“而且這個雕像,出現在其他地方也很正常。”


    我看著她的臉微微一怔,但這次不是因為她的美,而是我忽然覺得有點眼熟。


    不過這種熟悉的感覺很模糊,我一時想不起來,便接著她的話問道:“為什麽正常?”


    “我剛說過,我覺得那是一棟建築。”


    索菲婭拿去調查報告,翻到橄欖型剖麵圖那頁:“幾年前我留學的時候,去過一次聖·索菲亞大教堂——我是唯物主義戰士!去那裏是因為我也叫索菲婭!”


    “……我沒說別的。”


    “……”


    索菲婭明顯鬆了口氣,又露出回憶的神色繼續道:“我去的時間有點晚,教堂裏沒什麽人,我感覺那裏好大、好大,甚至連我的呼吸都能聽到回聲——”


    說到這,索菲婭忽然壓低了聲音:“你相信有‘神’嗎?”


    “呃……不信?”


    “我也不信!”


    索菲婭迅速搖頭,聲音卻壓得更低了:“但當我獨自站在教堂裏的時候,我好像真的感覺到,有一雙眼睛穿過了整個宇宙看著我。”


    “所以……愛美之心,神皆有之?”


    “世界上沒有神!”


    索菲婭嗔怒的瞪了我一眼,接著又陷入一種回憶的狀態:“我第一次進入那個地下空間的時候,也產生了類似的感覺——所以我覺得那是一間神廟。”


    我皺起眉頭理解了幾秒:“你的意思是……那座雕像代表著某種信仰,而隻要是信仰就會在世間傳播,所以它出現在其他地方也很正常?”


    “這是我剛想到的,之前我以為,有這種信仰的族群已經消亡——”


    索菲婭點點頭,眼神裏透出幾分思索:“但如果近期又出現了類似的形象、或者說圖騰,就說明這個族群、至少這個信仰得到了延續。”


    “你為什麽會覺得他們已經消亡?”


    我下意識疑惑問道,但剛說完就突然反應過來:“那些岩畫?”


    索菲婭點點頭,抬手指了一個方向:“我發現那個山洞的時候,裏麵也出現了類似的形象,所以才覺得這裏和‘鬼地震’有關係。”


    “原來那個尿急的……”


    我說到一半連忙閉嘴,但好像還是晚了一點。


    索菲婭臉頰一紅,轉過身去不再看我,帳篷裏的氣氛也頓時尷尬起來。


    “對不起。”


    我盡量誠懇的輕聲開口:“我隻是突然想起來,不是故意冒犯……”


    “沒事。”


    索菲婭說完拿出了一隻懷表,打開蓋子看著裏麵的照片,明顯一副不想理我的樣子。


    所以我也隻能識趣閉嘴,可是過了幾分鍾,郭守敬還沒回來,索菲婭也沒有要走的意思,我就有點繃不住了。


    “那個……”


    我想了一下決定迂回:“郭教授之前找醫生,怎麽是你來了?”


    “有幾個人受傷了,醫生走不開,我學過一點急救。”索菲婭頭也不回的生硬回道。


    我一陣尷尬,又把目光投向了那隻懷表:“那是你家人的照片嗎?”


    這次索菲婭沒說話,沉默幾秒後,給我看了吊墜裏的照片。


    那是一個胖乎乎的嬰兒,可能隻有一歲左右,麵對鏡頭開心的笑著,五官有點混血的感覺,眼睛像她一樣是天藍色的。


    “看不出來你都有孩子了?”


    我意外的看了索菲婭一眼,接著發自內心的稱讚道:“你女兒很漂亮,眼睛很像你。”


    “……他是男孩。”


    索菲婭藍了我一眼又轉回去:“他四歲了,叫薩沙,不過他爸爸是漢族,所以他還有一個漢族名字,叫莊建國。”


    “他看起來更適合‘薩沙’……嗯?”


    我笑著忽然臉色一變——在我的記憶裏,莊湘的父親好像也叫莊建國。


    我沒見過莊湘的父親,但從莊湘的年齡推算,她父親差不多就是這個年代出生的。


    在這個年代,“建國”的重名率非常之高,可是加上“莊”這個姓,重名率就會直線下降。


    而且莊湘雖然沒有混血的特征,但在我發現六幅畫的秘密之後,她也向我透露了一件事——她從小到大,總會夢見這個動物組成的三身雕像。


    巧合的地方太多了,讓我很難不把這幾件事聯係起來。


    我重新看向索菲婭,正試圖尋找她和莊湘相似的地方,忽然帳篷的門簾一挑,郭守敬神色凝重的走了進來。


    他走的很急,花白的頭發被風吹亂也顧不上整理。


    可是站定之後,郭守敬卻遲疑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我啟動緊急專線,直接聯係了上級首長。”


    “結果怎麽樣?”索菲婭收起項鏈問道。


    “小陳提供的信息確認了,紅星招待所確實有那六幅畫。”


    郭守敬沉聲回道,卻不像他離開時那麽激動:“上級的意思是,盡快完成雕像和岩畫的圖像信息收集,方便進一步確認和那六幅畫的關係。”


    我看著情緒矛盾的郭守敬,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盡快是多快?”


    郭守敬沒有回答我,自顧自的繼續道:“岩畫可以通過拍照進行收集,但是那座雕像……”


    “為了保證細節準確,隻能讓我去現場畫。”


    我補上郭守敬沒說完的半句話,接著無奈、或者說認命的歎了口氣:“所以盡快是多快?”


    “……小黃在整隊了,他會帶人送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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