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優栗雙手合十,懵懵懂懂地應了一聲,下一刻,老和尚幾乎逃也似的跑了。


    令月:“……”


    她看得出,真一大師是有修為的人,而且修為深厚,不過,她看得出對方,對方卻不一定能看出她。


    這段小插曲她並沒放在心上,也並不知道,真一大師離開之後,冒出一頭冷汗。


    “她怎麽會來這裏?誰答應她們借住的?”


    弟子委屈地摸了摸光溜溜的腦袋,想到自己現在已經成了和尚,不由得悲從中來,說道:“誰知道啊,就我們知道她們是大主顧,誰知道會碰上這個天煞魔星!”


    “她不會發現吧?”


    真一大師:“怎麽可能,你快給我閉嘴,算了,隻有五天,瞞過去就行。”


    令月她們一整天都在天泉寺旅遊。


    大殿莊嚴肅穆,攝像師還有其他節目組工作人員一個不落地參拜起來,看樣子可能還要上一炷香。


    其他人似乎也準備上柱香,其中,舟鈺的鏡頭一閃而過,直播間的網友很不高興。


    【舟鈺那麽帥,怎麽沒有他的鏡頭呀?節目組也太偏心了!】


    【啊啊啊是舟鈺!隻有一秒的舟鈺!】


    這一秒的鏡頭,甚至被顏粉頂上了熱搜。


    令月修道,沒準備上香,因此,一個人走了出來,旁邊跟著風水龜。


    殿前栽種著幾顆枝繁葉茂的銀杏樹,導遊正舉著小旗子,帶著遊客介紹:“大家看,這就是天泉寺的百年銀杏樹,也是天泉寺的古物之一,上麵的彈孔、刀痕,都是曾經侵略者肆虐留下來的痕跡。”


    “天泉寺之前可是這裏的著名古寺,可惜後來,寺廟裏的和尚突然一夜之間,全部消失不見,寺廟破敗無人問津,知道真一大師帶著他的徒弟到了,天泉寺才被重新修葺一新。”


    聽到這話的旅遊團爆出一陣驚呼。


    真熱鬧。


    風水龜看著銀杏樹上的彈痕,倒是想起了一些陳年往事,它咬住令月褲腳:“徒兒,我想起來了,我之前來過這裏。”


    令月微怔,一人一龜在石凳上坐下,就聽風水龜慢悠悠地說:“大概在幾十年前,我遊曆的時候,來過這裏。”


    “那時候神佛消失,天道大亂,侵略者入侵,民不聊生,中華大地上遍地都是小矮子侵略者,我想做點兒什麽,可是那時候我的修為已經衰退,隻會一點兒小法術。”


    “我就想辦法,有一次設計那些小矮子。”


    風水龜想起當時的情況,至今仍心有餘悸。


    它躲在山坡上,準備使用法術,把小矮子埋起來的地雷悄悄轉移到前麵,讓他們自食惡果!


    沒想到,自己修為枯竭,躲起來的土窩窩鬆軟得很,竟然順著土坡嘰裏咕嚕地滾下來。


    小矮子舉起刺刀,半天才發現,竟然是一隻臉盆大的大烏龜,頓時高興地搓手,風水龜聽不懂他們的話,卻能看見他們的動作,竟然抱著它跑到山坡後麵。


    動作麻利得很,架火,起鍋,燒油,嚇得它不停掙紮,防禦力超強的龜殼反倒成了累贅,短短的四肢在半空劃了半天,惹來一陣哈哈大笑。


    沒多久,鐵鍋已經燒熱,人家把它抓起來,準備直接扔進去,風水龜自然不想認命,可它怎麽反抗得了。


    突然,砰地一聲響起來。


    一個穿著僧袍握著木棍的小和尚從上而下,一棍子打暈了小矮子,這隻是幾個散兵,結果它又是幾棍,砰砰砰地砸下去,幾個人連續倒下。


    “阿彌陀佛,貧僧不是有意的。”唇紅齒白的小和尚連戒疤都沒點,光溜溜的小腦袋像是剝了殼的雞蛋,臉頰還有一點兒肉肉,看起來約摸十二三歲。


    小和尚把它抱起來:“咦,竟然有隻大烏龜。”


    “阿彌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把你放了吧。”


    “龜龜,快走吧,下次別被這些壞人抓到了。”


    這裏哪來的小和尚啊?


    風水龜這才發現,遠處的荒地裏,有一座寺廟,青磚白瓦,莊嚴肅穆,小和尚應該就是寺裏的出家人。


    小和尚走後,本就居無定所的風水龜去而複返,把所有地雷圍著打暈的幾人布滿一片,表麵上看著平坦的地麵,實際上底下埋的全是地雷。


    小和尚心慈手軟,不敢破戒殺人,萬一被這幾個人逃掉,一定會帶著大部隊卷土重來,它做的布置保證這幾個人絕對活不下來!


    經過之前的事,風水龜暫時不敢逞能,它呱嗒呱嗒地追著小和尚的身影,朝寺廟跑去。


    那時寺廟比現在更加古樸,牆麵上殘留著破舊的痕跡,門前根本沒有匾額,它隻以為是無名古寺,爬進去後才發現,整座寺廟隻剩下小和尚一個人,哦,還有寺裏池塘裏,一隻小龜,已經活了幾十年。


    時值夏季,池塘裏開滿了絢爛的荷花,沒開靈智的小烏龜吧嗒吧嗒地叼著荷花,無聊時就浮上來,趴在池子邊上。


    小和尚正坐在池塘邊念經,穿著青色僧袍,不過他沒念幾聲,就鬱悶地皺起臉:“師父師兄他們全都不見了,留下我一個人,他們到底去哪兒了?”


    小和尚愁起來臉都皺成了包子。


    風水龜呱嗒呱嗒地走進來,聲音吸引了小和尚,看到它的時候,小和尚頓時驚訝得站起身來:“你是我之前救下的大烏龜?怎麽找到這裏來了?”


    風水龜旁若無人地走過去,在小和尚旁邊坐下,就這樣,它暫時留在寺廟裏。


    小和尚和兩隻烏龜,慢吞吞地生活著,相處中,孤零零的小和尚和烏龜聊天,他聽不懂獸語,可是偌大的寺廟已經沒有其他人。


    風水龜漸漸得知,這寺原名天泉寺,多年前曾盛極一時,主持也是周圍有名的得道高人,一次出遊化緣,他在河邊的小溪上撿到了順水漂流的小和尚,找了許久也不見父母,隻得把他帶進寺裏撫養,取名元元。


    天泉寺是個大寺,傳承多年,有一批武僧小和尚就這麽跟著師父師兄練武,有一身好功夫,主持憐惜他年少,不肯幫他點戒疤。


    小和尚自作主張剃掉頭發,後來亂世降臨,天泉寺的風光也隨之破散,幸而寺裏的和尚們早就習慣了自耕自種,糧食還有很多。


    小和尚學著師父的樣子念了句阿彌陀佛:“龜龜,我好想師父師兄啊。”


    他的姿態像極了小大人,配上胖乎乎的包子臉,煞是可愛。


    小和尚練武,念經,閑暇時也會寫些日記,告訴它,他要守著寺廟,等師父師兄們回來,給他點戒疤。


    有時候他又說,師父師兄好壞,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裏。


    可惜,中華大地,炮火連天,覆巢之下亦無完卵,短暫太平終不能長久,一小股侵略者找到這裏,發現了偌大的空殼寺廟。


    風水龜想幫助小和尚,卻先一步被他藏進密室裏,上麵傳來槍聲呼喊,風水龜拚命修煉,等它出來,寺裏隻剩下殘垣斷壁,遍地屍體。


    清淨的出家之地,滿是刺眼的鮮血。


    “小和尚?小和尚你在哪兒?”


    “小和尚?小和尚?”


    風水龜跑得飛快,這輩子都沒這麽快過,寺裏的銀杏樹折斷大半,幸存下來的上麵滿是刀傷和彈痕,可以想象,一定經曆過一番慘烈的激戰。


    終於,風水龜在一片軍服裏找到了青灰色的僧袍,小和尚倒在血泊裏,幹淨的僧袍上滿是鮮血,連成一片,不知道是這裏有傷還是那裏流血,亦或者是全身都是傷。


    白白嫩嫩的包子臉差點兒認不出來,風水龜急匆匆地跑到他跟前,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小和尚長長的眼睫毛抖了抖,忽然喘出一口氣。


    “阿彌陀佛,小、小僧破戒了,師父、師父他們不要……怪……”


    小和尚漆黑透亮的眼睛裏,綻開點點星光,他沒說完一句話,便斷了氣。


    沒閉上的眼睛倒映著瓦藍色的天空。


    風水龜知道,他在想離開的師父和師兄們。


    風水龜親自幫他祈福,用盡最後一點兒修為幫小和尚挖了一座墳,它想,小和尚肯定要一直一直守著寺廟,於是,就把他葬在最喜歡念經的荷花池邊。


    風水龜沒有修為,空有一身占卜的本事,遠遠的遁逃進算好深山老林裏,開始沉眠。


    “中途我也醒來過一回,幫一群灰撲撲的大頭兵找吃的,後來他們離開了,我一覺睡到了現在。”


    風水龜得意地說,至於為何一開始沒認出天泉寺,過去幾十年,它又好好睡了一覺,幾乎忘得幹幹淨淨。


    令月聽見它故作輕鬆的語氣,摸了摸龜龜後背,風水龜終於忍不住,蹭了蹭徒弟的掌心:“好徒弟。”


    “我們晚上去荷花池邊看看吧,我想去看看元元小和尚。”


    令月認真地點頭:“好。”


    “我們瞬間去祭拜一下。”


    風水龜:“對對對,元元最喜歡大饅頭,離開的師父師兄們給他留了好多糧食,但是他有空都發給其它窮人了,自己一個人餓肚子,跟我說,他最喜歡的就是大和尚師兄做的大饅頭,咬一口又甜又軟!”


    “我們給他帶饅頭!”


    說完它又歎了口氣:“不知道他現在投胎沒。”


    令月:“應該投胎了,我在旁邊沒有感應到鬼氣,小和尚那麽好,肯定能投一個富貴人家。”


    風水龜笑了起來:“是啊,那孩子還那麽小。”


    下午,令月出去買了幾個剛出鍋的大饅頭,一個足有成□□頭那麽大,這地方都是精致的吃食,找到賣的這麽大的饅頭還真不常見。


    她沒料到的是,自己剛走到門前,就看到一個抱膝蹲下的身影。


    聽到動靜,小姑娘立刻抬起頭,是宋優栗,她眼眶通紅,還有些發腫,像是剛哭了一場。


    令月放下東西看向她,柔聲地問:“你怎麽了?”


    “令月!”


    “我好後悔啊!”她嗷嗚一聲哭出來,一下子撞進令月懷裏,哭得一抽一抽的,像是隨時都會厥過去。


    令月忙拍了拍她後背,衣襟都被眼淚打濕,她並不在意,腦子裏隻有一種可能,不然,她也不會一直蹲在門口等自己。


    果然,從她斷斷續續含著哭腔的訴說中,令月得知,出事了!


    宋優栗心慌意亂,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我、我爸爸和哥哥出事了!”


    “嗚嗚……我爸爸坐飛機從國外回來,那次航班失聯了!我哥去公司處理事情,路上發生車禍,現在還躺在icu病房裏昏迷不行!”


    沒人知道,接到消息的時候,她整個人就是一懵,瞬間傻掉了。


    一天之內,自己的家人出了兩樁事,巧合的幾率簡直比中彩票還小,由不得宋優栗不懷疑:“是不是……是不是因為我許願啊?可是我許願的事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我沒有想讓他們出事啊!”


    她現在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令月:“……我也不確定,也許不是。”


    “我看看你麵相。”


    令月話音剛落,宋優栗趕忙胡亂擦了把臉,哭成了腫眼泡,一對大眼睛看著都快睜不開了。


    令月擰著眉頭相麵,忽然輕輕鬆了口氣:“伯父和你哥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平安無事,但是你——”


    宋優栗心髒重重一跳:“我?我怎麽了?如果要我家人好過來,要我——唔!”


    令月一把捂住她的嘴,到底沒讓她把事情說出來,她才說道:“記住,話不能亂說。”


    宋優栗驚恐地瞪大眼睛,令月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麽,歎了口氣,繼續道:“我剛才看到了你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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