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話的家長頓時震驚了:“學習這麽好的孩子,要讓他輟學?要是擱我家,我連夜去祭祖,真是祖墳上冒青煙了!”


    “這人是不是腦子壞了,還是孩子後媽?”


    就在大家議論紛紛的時候,林豔臉色都黑透了,什麽繼母,什麽惡毒,氣得她臉都要歪了。


    她眼睛一擠,眼淚瞬間掉下來:“你們胡說八道什麽,我也是為他好,我辛辛苦苦拉扯他長大,你們怎麽能這麽說我?”


    “我們家實在是供不起了,我讓他輟學分擔責任有什麽不對?我是他媽媽,他就該養我!”


    這時,不知誰瞥見校園裏的情況,突然大喊一聲:“林央來了!”


    “還有老師、校長,好多人啊!”


    眾人驚愕扭頭,學校大門隨即打開,校長領著老師集體,出現在大眾麵前,旁邊穿著校服的高高瘦瘦的青年,赫然是林央。


    令月在旁邊站著,對女人的記憶可謂深刻至極。


    林豔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們:“你、你們想幹嘛?”


    再看林央,他換了一身校服,筆挺利落,襯著清秀俊逸的麵容,即使是林豔自己,也忍不住多看兩眼。


    憑什麽?!


    越是這樣,她越不甘,難道真有人生來就聰明又貴氣?


    這時,校長率先說話了:“林央家長,我們理解你的心情,是孩子負擔太大了,所以經過我們全體教師一致決定,對林央同學減免所有學費,並予以餐費補助!”


    “您看這樣還行嗎?”


    這樣優越的條件,連旁邊的學生家長都羨慕不已,也隻是羨慕,他們也知道,自家孩子學習根本比不上對方。


    這是人家該得的。


    剛想繼續大吵大鬧的林豔頓時一怔,這是把她的借口堵死了。旋即,她反應過來,看向校長:“我不同意!”


    “我就要他輟學,為我分擔責任,你們快讓我把人帶走。”


    校長皺緊眉頭,即便令月,也憤怒於她的撒潑打滾,可是,她能說什麽?直接說“你憑什麽這麽做?林央又不是你的兒子?”,林央還在旁邊,令月絕不會越俎代庖。


    她想著,目光落在男生身上。


    林央仿佛感覺到,忽然朝她笑了起來,令月微怔,不知道怎麽形容,那一刻,從他眼裏,看見了一種決心。


    “你是不是非要毀了我才甘心?”


    他不明白,為什麽她要這麽折磨自己,就算自己不是她親生的,十八年了,就是養一條狗,也應該養出感情了吧?


    可她給他的隻有無盡的打壓和癲狂!


    “你要我輟學,那你知道這學費是我一天一天在工地上打工掙嗎?你口口聲聲說要我負責任,可是為什麽我聽說,我是你偷來的孩子,你說我白眼狼,我哪裏對不起你?”


    “我隻想上學,我隻想好好上學,我不想被你用一句話,賣身給其他人,二十年,一百萬買斷,你看,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林央悲哀地看著她,後者手足無措地後退:“假的,全都是假的,你從哪兒聽說的,胡說八道!”


    圍觀群眾聽見這段話,已經徹底震驚了,二十年一百萬出來之後,更是瞠目結舌。


    “臥槽,難怪這麽惡毒,不是親生的更不是撿來的,是偷人家的孩子!這是人販子吧?”


    “這小孩兒忒慘了,二十年一百萬,新時代包身工?”


    “原來現在還有人,連讀書都沒辦法做到。”


    “太可恨了,這是拐賣,是要被抓起來的!我要報警!”


    之前的學校領導,驚訝地看著語出驚人的少年,之前有人疑惑為什麽會是令月送他,一個陌生人,而不是林央的母親,現在破案了。


    誰也沒想到,他心裏藏著這麽多事兒。


    看向林央的目光既憐憫又敬佩。


    誰也不知道他究竟忍了多久,在這樣一個瘋癲的母親手底下生活,還能維持年紀第一的成績。


    議論聲如同一波波凶猛海浪拍擊心口,林豔大腦宕機,半晌才反應過來:“你胡說八道什麽啊你,我知道你是嫌棄咱家窮,但是你怎麽能這麽說?!”


    林央沒說話,從始至終,用一種平淡似水的目光看著她,眼裏沒有一絲期待,也沒有一絲絕望,好像她隻是擦肩而過的陌路人。


    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好像丟掉了什麽,很快,一百萬占據她整副心神,那可是一百萬,還能解決她身邊這顆“定)時)炸)彈”。


    她永遠記得那家人多有錢,潑天富貴也稱得上,如果被他們知道——


    思及此,林豔不由打了個哆嗦。


    那副貪婪又膽小的樣子落在令月眼裏,不知道說她愚蠢還是壞,她不會真的以為,隻要繼續鬧下去,林央就會妥協吧?


    她不會以為,一頓撒潑打滾,就會得到自己想要的結局吧?


    她勾起一抹笑,在林豔再次發難前隻說了一句話:“你不會真以為自己做的那些事沒有人知道,十八年前你抱走了他,讓他的父母肝腸寸斷,你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


    令月話音剛落,仿佛是配合她的話,響亮的鳴笛聲傳來,林豔瞬間臉色慘白,扭頭看過去,一輛警車出現在圍觀群眾眼前。


    程子明和幾個同事從車上下來,身上利落的警服在林豔眼裏,嚇得她瘋狂後退:“什麽偷孩子,他是我撿的,白眼狼,我不管他了!我管不了他了!”


    說著,她就要逃跑,四麵八方的圍觀群眾圍成一個包圍圈,將她堵得死死的,眼睜睜看著警察越走越近。


    “嘩啦啦~”


    一雙銀手銬被取出來,程子明看著她:“我們接到人舉報,你非法拐賣孩子、涉黑,請跟我們到局裏,接受調查吧。”


    “我沒有!警察同誌,我沒有!”


    “哢噠”一聲,手銬戴上林豔雙手,冷冰冰的觸感讓她瞬間回神,她嚇得腿軟,瘋狂解釋:“警察同誌,我一輩子本本分分,我沒做壞事,我啥都沒做!”


    程子明:“做沒做,警局自然會還你清白,先跟我們回去接受調查。”


    她忽然反應過來,看向令月:“是你!是你對不對?”


    令月什麽都沒說,這樣的人結局一眼都能看得見,她扭頭看向林央:“你不是要住校嗎?被子床單日用品什麽準備了沒有?”


    林央一愣,搖頭說:“沒有。”


    令月:“這不就得了,我先帶你去買毛巾牙刷和被褥之類的日用品。”


    林央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麽,被令月直接堵住:“這些東西,以後等你工作了,一起還。”


    她說著忽然笑了起來:“也許,不用等到工作,你的親生父母,他們一直在找你。”


    男生聞言垂下眼睫:“那又能怎麽樣呢?”


    經此一事,他雖然相信令月,可他也徹底對所謂的親情失去期待,十八年已經過去了。


    林央收斂心神:“我現在隻想好好學習,謝謝你一直幫我,謝謝。”


    作為一個窮學生,他現在什麽都拿不出來,唯一有的,就是他的感謝。


    令月攔都攔不住,男生恭恭敬敬地朝她鞠了整整三躬。


    他們越走越遠,完全將林豔拋在腦後,學校門前又恢複了正常,關於林央的消息卻越傳越遠,他本人基本沒受到什麽影響。……


    回去之後,令月主動為拐賣案提供線索,畢竟十八年過去了,在監控沒有普及的時候,要調查一個人的行動軌跡,無異於大海撈針。


    更何況,林豔長途跋涉,去的是另一個陌生城市。


    令月沉吟一瞬:“林央的親生父母應該在南方,家境富裕,林豔曾經去他們家裏做保姆,被她們稱為岑媽。”


    “對了,他們家裏應該有一棵很大很大的桂花樹,樹齡很長。”


    ……


    線索被令月林林總總地告訴對方,另一邊的警察局裏,林豔早就嚇破了膽,可她還沒失了智,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可恨,她會坐牢,那家人一定不會饒了她!


    所以林豔死不承認。


    倒是跟她有關係的曾哥,被警方連根拔起,什麽富家公子富家千金,都是他胡扯,他的真實身份是混黑的大哥。


    令月報案涉黑,還真沒報錯。


    林豔的案件還在審查中,林央已經通過警方的幫助,把戶口挪了出來,獨立一戶,看到紅色冊子的時候,林央眼眶泛紅。


    很快,他又投入緊張的學習中,他能做到的,隻有學習,努力學習。


    之後的事情,令月沒有關注,可是從她們最近見麵,她看到的林央麵相,他一定會達成所願!


    清早,寵物谘詢店門前已經排起長隊,風吹過,門前一角的風鈴叮咚作響,銅製小鈴鐺可愛搖擺。


    “哇,好漂亮。”


    奶聲奶氣的小奶音吸引了令月注意,是個穿著淺藍色蓬蓬裙的小姑娘,正被媽媽抱在懷裏,旁邊是拎著大盒子的爸爸。


    除卻小姑娘,家裏人的裝扮都很肅穆。


    這是令月的最後一個谘詢客戶。


    爸爸將盒子放在令月麵前,打開後,竟然是一隻飯盆大小的黃緣龜。


    旁邊圍觀的人群都嚇了一跳:“霍,好大的烏龜!”


    “顏色還挺古樸,看起來真端莊啊。”


    “看看這蹭亮的龜殼,說是古董也有人相信啊。”


    令月看得出,這隻黃緣龜應該被人精心飼養很久,十分漂亮。


    它的龜殼猶如刀刻的紫檀,不像其它烏龜那麽出挑,卻格外貴氣端莊,此時趴在塑料盒子裏,一動不動。


    眾目睽睽之下,烏龜仿佛感覺到什麽,緩緩伸出脖子,又縮了回去。


    “讓我去死吧,不要再折騰我了。”


    令月聽見烏龜的心音,頓時眉頭緊鎖,她再看男人,後者眼眶通紅,像是哭了很久,介紹道:“這是我爸爸生前留下來的唯一遺寵,我接過來沒幾天,就出事了。”


    “開始是不願意行動,後來突然不吃不喝,我想谘詢一下,老板,你能不能留住它?”


    令月沒說話,已經有養龜人出聲:“不會是要冬眠了吧?”


    “烏龜這東西,感覺到溫度低了,就會拒絕吃食,開始冬眠,你這隻是不是這樣啊?看起來它也不願意動彈。”


    哪知道男人搖頭:“我也知道烏龜會冬眠,這烏龜,還是我上初中的時候買的,後來上學沒空養,留給我爸照顧,我小時候啊,和我爸一起養它的,我也看過它冬眠,還給它搭過窩。”


    他看向那個養龜人:“所以我知道,它這絕不是冬眠,它是主動絕食,也帶去醫院檢查過,除了營養不良,沒有別的問題。營養不良也是它不吃龜食自己弄出來的。”


    “老板,你幫我看看吧,這是我爸……給我留下來的唯一東西了。”


    他說著,竟是直接潸然淚下,令月深深看了眼他的麵容,忽然提起另一件事:“你爸爸,什麽時候去世的?”


    男人微怔,毫不猶豫的脫口而出:“一星期前,我當時在外地,就差一點點,我還是沒趕上,我連他最後一麵都沒見上,我不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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