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獸測試平台淹沒在了聲浪的海洋裏,巨大護盾力場圍成穹頂,那些呐喊聲傳不進白靈與利維坦的耳朵,劃過它們身體的隻有如刀的風刃。


    利維坦的觸手從崎嶇的山縫中猛刺而出,恰好擊中了白靈前一秒所在的起飛點,波紋般的震蕩隨著地板的傳感器四處遊走,微弱的橙紅色光亮顯示了那一擊帶來的沉重力量。


    若非白靈感知到了異變的風向,察覺到了空氣的細微變化,並快速調轉身形起飛,估計此刻便已經中了利維坦的攻擊。


    “離我那麽近嗎...我以為兩個人的起始位置會再遠一點。”


    白靈下意識地從變形地塊構成的岩石柱中低飛向後拉去,但很快就想到了另一個可怕的事實。


    “不,兩邊的人起始位置的半場總會是固定的,而它出現的位置卻是在我的後麵。它...除非它從進入比賽的開始定位到了我的位置並穿越到了我的背後,這根本不可能。場上是不存在風向的,所有的空氣流動都是利維坦造成的!它並不準確地知道我的位置,而是通過我的反應及時調整了攻擊角度,那些觸手的方位並非它本體的位置,它隻是在試探,而它真正的位置...糟糕!”


    白靈意識到了自己犯了大錯,利維坦的觸手攻擊正是為了誘騙它做出行動從而將位置暴露在對方視野裏。而已經振開翅膀飛行出去的白靈毫無疑問已經徹底暴露了,四散開來的空氣會將白靈精確地定位。


    那種被注視的感覺再次從白靈背後傳來。


    “如果它一開始就沒有做出任何行動,那麽我起飛並向後退去的行為反而是等同於離開了自己的半場進入了它的區域,也就是說,它現在還在我的背後!”


    白靈再次在空中扭轉身形打了個轉,掀起的風暴幾乎成了一道無形的旋渦,這樣的高強度轉向會一定程度上將其鞘翅受損,同時對身體的負荷也極大。白靈無論如何也不能將背後暴露給利維坦,一旦處於被動的劣勢,白靈能用的手牌就很少了。


    可當那白色的幻獸再次轉過身子,謹慎而敏銳地看向前方時,卻發現眼前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


    那被注視的感覺並非臆想,白靈很清楚利維坦就在附近。對乾惟賢的過度警惕讓他變得敏感,可他深知這份敏感讓他在一開始就陷入了極大的劣勢,他消耗了大量的體力,而自己卻對敵人所在的方位仍然一無所知。


    “看看這個可笑又可悲的蟲子,它甚至在危險到來前就快被自己嚇怕了。”


    那來自暗處的無聲的嘲笑,那帶著輕蔑與逗趣的目光,奉上的是一記更淩厲的穿刺。


    白靈的背部在驚詫中被觸手尖端的利刃刺穿,那深重的一刀精準無誤地紮進了白靈背部釉質甲胄的縫隙。


    “擬態...”


    白靈才回想起了那被忽視的,最開始妮蘭所給他展示的能力。


    利維坦確實沒有行動,它伏在由地塊拚接起來的山頭,用自己的觸手散播著混亂的風向並等待慌張的白靈自投羅網。而陷入懷疑與矛盾的白靈所做的一切正中利維坦的下懷。


    “乾惟賢操控的利維坦,比妮蘭的力量更大,更精準,更致命。”


    白靈完全清晰地認識到這一點是以血的代價,它的後背被狠狠地釘上了一道血痕,當那吃痛的幻獸咆哮著再次轉過身體時,迎麵而來的卻是暴雨般的觸手的鞭擊。


    利維坦,應該說是乾惟賢,熟練地操縱著自己尾部的八條觸手,通過不同的方向同時對白靈發起了猛烈地進攻,那些尖端利刃如同時刻迫近的威脅試探著白靈的薄弱處,在白靈每一個無暇他顧的瞬間消磨著它的護甲。


    利維坦俯身在高地上方,四隻爪子甚至還未使用便已經獲得了製空權,而對於擁有翅膀的白靈而言,這無疑是莫大的羞辱,不會飛的利維坦竟然壓著白靈無法進入空中。


    這一切都被場外的士兵們看得一清二楚。


    “我還以為這蟲子有什麽花招,完全被乾隊壓著打啊!”


    “看它那樣,剛開始就跟個傻蛋一樣疑神疑鬼,真被乾惟賢嚇怕了啊?”


    “利維坦真家夥還沒用呢,完全就是在逗它玩啊!”


    當然,白靈與利維坦並無法聽到那些細碎的議論聲。


    “冷靜,要冷靜...”白靈默默地用身體承受著利維坦的攻擊,用體力爭取著為自己思考的時間。


    “冷靜,利維坦的所有招式我都是一清二楚的,反觀對手。乾惟賢並不熟悉白靈,所以它占據著高地位置對我進行著盡可能的壓製,它的觸手攻擊並不致命,這些應該都隻是試探,它想騙我出更多的牌。如果被他一昧誘導下去,才是大忌,想想,如果我是利維坦,此刻會如何...”


    白靈透過護在眼前的鐮足之間的縫隙看向利維坦那伏低重心的身軀,直視上了那對金色的雙目。


    觸手的鞭擊在下一瞬陡然少了幾道勁風,那攻擊向鐮足關節處的利刺被白靈藏在腰間的利爪捕捉,那刀刃隻差一毫就要砍入百靈的皮肉。


    “身經百戰的集團軍隊長自有一套對付蟲族的邏輯,所以他們能很輕易地找到蟲族甲殼所保護不到的關節部位。看見白靈的一瞬,所有人幾乎都無法避免進入這樣的慣性思維,從而將白靈帶入蟲族的角色,因此,人們能想到的最保險的打法就是廢掉對方看上去最具有危險性也最顯眼的那對駭人的鐮足。這種習慣與妮蘭隊長的戰鬥中便可見一斑。但我不是蟲子,我也知道我的弱點在哪,我也知道,你最害怕我的地方在哪。”


    利維坦的眼神在那一瞬間出現了微妙的變化,它的確沒有想到自己的進攻意圖會被對方洞穿,而白靈抓住了它的觸手更是令他措手不及。


    “臭小子!”


    利維坦這才意識到他與蟲子的區別,那份給他帶來的惱怒貨真價實,他不允許這樣的瞬間在他身上發生。


    可在白靈的咆哮聲中,利維坦恍神時瞬間停下的進攻卻再次被白靈抓到了空檔,那驟然發力的雙爪借由利維坦尾部的觸手將其從高地上直拽而下。


    利維坦的視野裏的白靈極速放大,兩隻幻獸即將迎在一起。


    “來吧,現在該輪到你和我的近身戰了!”


    那金色的瞳孔與血紅的複眼相對上,白色頭骨與墨色的鱗甲撞擊在一起,利維坦被拖入地麵的那一刻,也意味著他所看不起的蟲子成功地在它身上烙下了印子,弄髒了它的衣服。


    “混蛋!”


    利維坦的憤怒如狂怒的波濤,它卷動著自己其餘的觸手撕扯著白靈的四肢,企圖將兩人的距離再次拉遠,並使其鬆開抓著自己的雙爪。


    可白靈不會就此罷休,它知道,利維坦的肢體可比它這樣的節肢動物寶貴得多,隻要能弄傷它多一分,乾惟賢的神話便暗淡一分。


    白靈的鐮足高高舉起又重重落下,狠狠地滑向利維坦的肩胛,卻被利維坦再次用多餘的觸手卷曲攔住,它不允許自己的身上被這樣的蟲子造成哪怕一點傷口。


    “可是你纏住我鐮足的觸手卻仍然被我割傷了。”


    白靈翕動著的口器似乎是向著利維坦發出嘲笑,那無言的緘默卻比任何言語都更加令他感到不悅。


    “好,既然你喜歡在地上趴著,那就留在這好了!”


    白靈的鐮足被製約在利維坦的觸手裏,雙爪也被迫抓著對方,看似交纏在一起的雙方實際上仍然是白靈處在被動,它的進攻手段隻剩下用於支撐行走的腿部肢體與口器,但利維坦的控製將其無法再近一絲一毫。


    被固定在原地的反而是白靈。


    白靈很快意識到了要發生什麽,這正是利維坦絕佳的機會,白靈的防禦手段無法奏效,身體又幾乎無法進行左右移動,頭部完全暴露在對手眼前。


    利維坦張開了嘴。


    “液氮吐息。”白靈下意識地想到了這一招,利維坦張開巨口的那一刻白靈便瞬間明白了利維坦下一步的動作,那鼓噪著的喉管悅動著不安的能量,血管僨張,脖頸顫抖,利維坦最具有威脅性的招式即將到來。


    “八秒,我仍然有時間。”


    白靈牢記著妮蘭的話,利維坦隻有在這種完全有把握的情況下才會使用這種蓄能時間極長,命中率低的技能,而白靈也知道,對付利維坦破局之法也在此招。


    冰冷的感覺從利維坦的胸腔席卷到喉部,眼前的白靈仍然在它的控製之下,它的頭部避無可避,它要在此終結這個可悲的敵人。


    可那翕動的口器是在做什麽,嘲笑一般自信地無動於衷,似乎告訴利維坦一切都在它的預料中,那蠢物一般惡心的蟲子為何能在這樣的生死關頭不掙紮不抵抗,它方才那般感知去了哪裏。


    罷了,蟲子就是蟲子,一切都結束了。


    白色瀑布瞬間在護盾發生力場內炸開,液氮將空氣中的水汽快速凝成水滴,白茫茫的大霧瞬間遮蔽了所有人的視線。


    場內場外,如同屏息般的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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