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從堯陰冷地看了眼諸葛清等人。


    想讓諸葛清這些人守住青山入口?那就守吧。


    謝從堯道:“法師請,王爺請。”


    希衡、玉昭霽以及十多名親兵進入青山入口,一進青山,幾人就聞到了一股陰冷的味道。


    隻見青山之中,有許多墳塚,這些墳塚都用青石整整齊齊堆成,十分氣派,隻是現在青石被掀開,露出裏邊的泥土來,許多棺材就這麽大喇喇被擺在天光下。


    那股陰冷的味道,就是從這些漆黑棺木中傳出來的。


    謝從堯臉上帶著恐懼:“自從半月以前,謝家墳地之中,便不停傳來抓撓的聲音。起初,我們以為是一些食腐的野獸,混入了棺材之中偷吃腐肉,沒想到,當我們打開棺木後,卻發現……”


    希衡問:“發現了什麽?”


    謝從堯說:“發現棺材裏的屍體,像是被挪動了位置,甚至於,屍體手中還抓著數日以前莊子中遺失的雞鴨。”


    謝從堯重重歎息,一臉酸楚:“這畢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我們謝家詩書傳家,哪裏願意讓這些事傳出去?我便下令,不許任何人走漏風聲,直到那日法師派人來告知,地下亡者複生,優先食用親族的事情,我才後怕。”


    玉昭霽微笑:“謝家主不該是這樣輕易相信別人的人吧?難道你就沒有經過多番思量?”


    謝從堯訕訕一笑:“什麽都瞞不過王爺的眼睛,起初,我的確不信,我隻以為這是法師想要進入陳郡找的借口,可是,謝家的姻親以及那些好不容易才逃到陳郡的人,都說天下鬼怪橫行,謝某這才不願違背大勢。”


    玉昭霽道:“其實,你一把火把墳地燒了不就行了嗎?你主動投誠,恐怕在某些不願投誠的世家眼裏,你謝家會被認為毫無風骨吧。”


    謝從堯一僵。


    玉昭霽繼續說:“世家極重風骨,你為什麽會選擇這樣做?不會是……故意想要引我們前來誅殺?”


    謝從堯心中慌亂,卻立刻道:“王爺哪裏的話?王爺見解深刻,又怎麽不知道世家名頭雖大,可在亂世中,遇見雄主,便危在旦夕?世家的堡壘一旦無法拒敵,就會滿盤皆輸,如今,天下雄主已現,就是二位,下官也不過是想趁機朝二位賣好罷了。”


    玉昭霽仍然似笑非笑,謝從堯擔心再起變故。


    他咽了口唾沫:“如果王爺不信的話,下官親自打開這些棺木,我們謝家總不至於拿先人的屍骨來做局。”


    謝從堯說罷,便走到一具漆黑棺木麵前,他提臂運氣,往棺木上推去。


    就在這時,棺木之中發出一聲清晰的哢噠聲。


    緊接著,一隻青黑嶙峋的手,探出棺材,抓住謝從堯的脖子,將謝從堯活生生拉入棺材之中,然後,棺材蓋猛地蓋上。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希衡和玉昭霽立刻開始誅鬼。


    這些日子,他們的親兵、潛龍衛都經過了大量的誅鬼練習。


    隻見四名親兵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朝棺材而去,其中一名親兵從懷中拿出墨鬥,扔出墨鬥線,其餘三位親兵牢牢抓住墨鬥線。


    他們將這墨鬥線纏在棺木之上,棺木中不停有東西在掙紮,卻掙紮不過墨鬥線。


    棺木之內,謝從堯滿麵青白,感覺一生的克製力都要化為烏有了。


    旁邊就是那具腐爛的屍體擠壓著他,雖然說有了鬼君的命令,這屍體不會真正傷害他,可謝從堯還是非常恐懼。


    謝從堯抬起頭,察覺到棺材蓋子在不停往下壓。


    他的心也越來越狠毒起來,好哇,原來這個王爺和白雲法師,壓根就沒有想救他。


    他們看見他被屍體拉到了棺材之中,不隻不來營救,反而想要把棺材蓋子蓋得死緊。


    謝從堯心想,你們不仁,休怪我不義。


    謝從堯閉上眼睛,等著希衡和玉昭霽徹底死去時的聲響,和他一起的這具屍體也沒有一點動靜,根本沒有傷害謝從堯。


    棺材外,這具棺材被希衡的親兵等人製止住了之後,漫山遍野的棺木中同時發出哢噠哢噠的聲音,一些棺材蓋子被同樣青黑的手掀開。


    整座青山之中,同時有幾百具棺材。


    可是希衡的親兵、玉昭霽的潛龍衛等人也不是吃素的。


    他們剩下的人,張開了四張寫著咒印的黃色大幡,幡上的咒文發出赤色的光芒,一瞬間,整座山坡之中的棺材之中都傳來鬼哭聲。


    可是,這時候,青山之中,忽然出現陣陣黑霧不停攻擊著黃色大幡。


    鬼君如同一隻蝙蝠,從青山之中飛出,他打出無數黑霧攻擊黃色大幡,很快,大幡上的咒文就失去了該有的作用。


    鬼君獰笑著,正要操縱著黑霧去攻擊希衡的親兵時,希衡從袖中掏出識鬼香。


    識鬼香此時散發出許多青煙,這些青煙全部朝著那些棺材而去。


    鬼君得意的笑僵在臉上。


    為什麽?


    他此時都要殺死這位白雲法師的下屬了,為什麽她仍然選擇對付這些棺材?


    其實,是希衡認為,鬼君以及謝從堯千方百計讓他們來到這處山穀,那麽,那些被挖出來的棺材一定另有他用。


    鬼君是一時半會兒無法完全對付的,但是這些棺材是。


    先砍掉手腳,再砍掉腦袋。


    希衡的識鬼香沿著棺材的縫隙,進入棺材之中,這些識鬼香的香味之中帶著一種類似於……硝的味道。


    這味道刺鼻,鬼君下意識覺得不好,但不知道這些東西是幹什麽的。


    但是很快,希衡就點燃了火石,朝幾個方向扔去,聽得好幾聲轟隆隆的爆炸聲,那些棺材被整個炸毀,裏邊的鬼怪自然也死無葬身之地。


    整片青山開始蔓延火焰。


    鬼屬陰,鬼君見到這漫山遍野的火焰,自然也有些懼怕。


    但他並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應當屬棺材之中的謝從堯,謝從堯所在的棺材有幸沒有被炸毀,但很快,棺身就被其餘火焰纏繞,謝從堯躺在棺材裏,就像是躺在一個大火爐裏。


    他快被活活燒死了。


    謝從堯隻能起身,將身邊的屍體搬過去,隔絕溫度,頂開棺材蓋子,然後跳出棺材。


    一跳出去,謝從堯就尷尬地遇見了正在和鬼君對峙的希衡和玉昭霽。


    希衡全力防守鬼君,玉昭霽則直接從袖中發射出兩道暗器,呈六角星形狀的暗器長滿了倒刺,精準命中謝從堯的琵琶骨,暗器末端還係著細細的鎖鏈,鎖鏈的那一頭,在玉昭霽手中。


    謝從堯周身劇痛,一身的武藝還沒來得及施展,就被玉昭霽直接拽著鐵鏈拉了過去。


    玉昭霽的手掐在謝從堯的脖子上:“謝家主,你可不像是被鬼怪抓去了的樣子啊。”


    謝從堯一輩子沒吃過這種苦,疼得他當場就冷汗淋漓。


    謝從堯從牙縫裏擠出一些話:“你……怎麽還有這麽大的力氣,你沒中毒?”


    玉昭霽道:“鬼怪不除,豈敢中毒?倒是你,所謂的世家風骨,原來就是為了給鬼怪賣命?它們給了你什麽好處?”


    謝從堯這時候反倒冷靜下來,他看出此時受這漫天火焰以及不知道希衡手中什麽法寶的影響,鬼君在此時和希衡相互對峙,一時誰都不敢貿然動手。


    那麽……就是他謝從堯的主場了。


    謝從堯忍著疼痛:“在亂世中活下去算好處嗎?在亂世中延續家族榮光算好處嗎?你,攝政王,她,白雲法師,你們早就看世家不滿,是你們先放棄了世家,我另尋他處有什麽不對?”


    玉昭霽殘忍地轉動手中暗器,鮮血順著謝從堯的身體不停往下滴,他雙股顫顫。


    一大股血腥味遠遠傳到山坡上。


    玉昭霽道:“愚蠢不是你的錯,可蠢到不隻要搭上自己的性命,還要搭上家族其餘人的性命,就是你的不是了。”


    就在這時,遠處山坡上,傳來齊齊的弓弩聲。


    數百名身穿黑衣的謝家死士,用手中的弓弩對準了希衡、玉昭霽以及他們帶來的親兵、潛龍衛。


    這麽多用弓弩的死士,一旦占據了高處的優勢,就太可怕了。


    謝從堯以為自己能夠活命了,還沒來得及漾開一個微笑,玉昭霽就看著他:“笑什麽笑?你的死期到了。”


    謝從堯強壓著怒氣,他年長玉昭霽這麽多歲,位高權重這麽多年,之前敬他幾分,不過是畏懼攝政王的名頭。


    但如今,風水輪流轉,他可就不怕了。


    謝從堯道:“如果你們不放開我,你們絕對死無葬身之地,放開我一個,我可以做主,放過你們的下屬。”


    他也知道希衡和玉昭霽不會信他會放過他們,所以隻說會放過下屬。


    玉昭霽見謝從堯談判的模樣,笑了。


    謝從堯色厲內荏:“你、你笑什麽?”


    玉昭霽回答:“笑你蠢,你是謝家家主,謝家死士們唯一有可能會放過我們的契機,就在於你,於情於理,鬼君都會覺得你死了好。”


    鬼君可不會想要看著謝從堯和希衡、玉昭霽做什麽交易。


    從謝從堯落到玉昭霽手裏的一瞬間,他就必死無疑了。


    果不其然,鬼君冷哼一聲,一道黑霧直衝衝朝著謝從堯的麵門而去——什麽天下三七分,他才不願意和別人共享天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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