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黑一路狂奔而來,每根毛尖都那麽閃亮,還散發著濕潤的露珠。


    它全身上下隻有舌頭是紅色的,黑得那麽神氣又好看。


    它的犬吠聲一響起,還在猛撲的“田先生”就像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不再那麽悍不畏死,反而朝後退去。


    大黑朝“田先生”走去,“田先生”身上的火不過是鬼火的延續而已,但大黑可一點也不怕鬼火。


    大黑生來有靈,從某種意義來說,天武皇帝花費那麽多天材地寶來尋找克製道術鬼怪的方法,煉製活人鮮血,卻都沒有大黑天生的能力來得強大。


    鬼火在大黑麵前,連撓癢癢都算不上,大黑一口嗷嗚咬住“田先生”


    “田先生”躲也躲不了,打也打不成,他被咬時,徹底無法維持田先生的外貌,變成了一截屍骨,就和那堆被燒的屍骨一模一樣。


    原來,這個新的鬼王個性十分膽小謹慎,他覺得把自己的屍骨全部放在某個地方太危險了,便揣了一截屍骨離開,隨身攜帶,這樣的話既能增加他的力量,又能避免他被人找到屍骨給直接消滅。


    可大黑的出現,打破了這個新鬼王的一切幻想。


    新鬼王現了原型,大黑將那截骨頭咬在嘴裏,犬牙用力——


    隻等待這截屍骨也被大黑咬碎,新鬼王就徹底死了。


    希衡連忙過來:“大黑。別咬碎了,暫時留它一命。”


    大黑很聽話,沒有再用力,但還是用濕漉漉的眼睛望著希衡,似乎是不解。


    希衡揉了揉大黑的腦袋,朝它解釋:“鬼王如果死去,會再產生一個新的鬼王,就這樣讓它半死不活的最好,我待會兒把它徹底鎮壓住就行了。”


    大黑頗為通靈,聞聽此言,生怕自己給希衡惹了麻煩,連忙將新鬼王的骨頭吐出來,還擔憂地用腦袋蹭了蹭希衡的腿。


    希衡輕輕拍拍毛絨絨的狗腦袋,安撫:“我不是說你做得不好,幸虧有你及時趕到,否則它更加猖狂了。”


    大黑兩隻尖尖的耳朵也全是黑色的,連裏麵的絨毛都是黑色的,希衡沒有忍住,一本正經地rua了兩下。


    大黑更高興了,直接趴在希衡腳邊,一副忠心耿耿請求撫摸的模樣。


    希衡也沒有讓大黑失望,彎下腰再幫大黑順了順毛。


    玉昭霽就這麽默默看著這個場景,因為他也實在不至於淪落到吃一條狗的醋,那太畸形了。


    他隻是覺得這個場景很美好,有一種十分溫馨的感覺。


    劫後餘生,晨曦初生,自己的心愛之人和自己從死亡線中爬回來,忠誠的部下一個沒死,憨態可掬又威風凜凜的大黑狗臥在愛人腳下,半空中飄著一個看起來猙獰、但經過這麽久的道術熏陶,越來越有仙將之相的大妖鬼。


    此刻的寧靜,勝過千言萬語。


    此刻的眼神接觸,比一萬句山盟海誓還要長。


    玉昭霽和希衡挨得極近,兩人身上還有淡淡的血腥味,身上也有多處的擦傷。


    大黑作為一隻有靈性的狗狗,似乎也聞到了希衡和玉昭霽身上氣味的相同,它在希衡腳邊臥了一會兒,又拖著尾巴去玉昭霽腳邊臥了一會兒,就像希衡和玉昭霽是一家人一樣。


    大妖鬼也默默站在他們的後麵。


    大妖鬼聆聽了許久希衡講的道法,所以,對大黑和希衡、玉昭霽的關係沒有一點醋意。


    可空中某處地方,葉片窸窸窣窣地動,似乎是後麵有什麽醋壇子打翻了。


    後天噬靈樹眼睛幽綠,氣得快把自己卷成一團麻花了:“你看那隻狗,你看那隻狗!平白地做出什麽勾欄樣式呢?!”


    憨厚老實的守山人被這個描述雷得不輕,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小、小藤,你最近看了什麽奇怪的東西嗎?”


    “我能看什麽東西?我哪兒有時間來看什麽東西?這段時間我天天和你一塊兒,盯著那些怨氣,還要抽時間去救那兩個笨蛋仙將,我哪兒有時間看什麽東西!”


    後天噬靈樹超絕暴躁道:“前幾天,我不是還潛伏在一戶人家嗎?幸好,救了他們的性命,讓他們免於一死,後來我們倆又悄悄在暗中看護神君和陛下,結果呢,我天天累死累活,她轉頭看上了一隻黑狗。”


    後天噬靈樹說著說著都要兩行淚了。


    它覺得自己簡直太委屈了,這生活哪兒是樹過的呀,它連狗都比不上。


    守山人雷得一個頭兩個大,小聲說:“其實,大黑也挺好的,它確實立了大功。”


    後天噬靈樹不服:“那我呢?我還跟了他們一路呢,要不是我不能插手,我早都把那些鬼給捏死了,哼,那些鬼算什麽啊,就連那兩個鬼王,也頂多連築基巔峰都算不上,要是曾經的神君和陛下,它們連一回合都不夠看的!”


    守山人連忙哄著後天噬靈樹,它知道後天噬靈樹隻是愛嘀嘀咕咕一點小脾氣,但後天噬靈樹其實非常仗義。


    守山人道:“好啦,你看,大黑和大妖鬼哪怕跟著神君再久,也沒有你久,何況他們倆本來就和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生物,等神君恢複記憶後,肯定還是以你為重。”


    後天噬靈樹說:“切,誰說我是要和它們比誰更重要啦?下界的生靈修習都不容易,它們跟在神君身邊,參與此劫,肯定要公正地論功行賞,我才不會和他們比呢,隻要到時候它們到上界來,記得我是老大就好。”


    守山人忙不迭地點頭:“嗯嗯嗯,你是老大。”


    說到這兒,守山人也疑惑:“你是老大,老二是誰呢?”


    後天噬靈樹戳了一下守山人的大腦袋:“笨,當然是你啦!我可不是占你便宜啊,我是按照年紀來排序,我是先天混沌神樹的分支,按照年紀來說,我已經很大很大了,你呢,是守山人,年紀第二大,所以你是老二,那隻大妖鬼,它是老三,大黑,它倒也的確長得憨態可掬又威風凜凜,算它是老四吧。”


    守山人忍俊不禁,又點點頭。


    兩隻精靈的談話聲已經非常小了,但還是傳到了希衡的耳朵裏。


    希衡隱隱約約又聽到了“上界”、“築基巔峰”、“神君”這樣的詞匯,心中的猜測又加深了一些。


    她看向樹葉後麵,隱隱約約好像是看見了兩隻精靈的樣子,其中那隻石頭精靈陪著她一路成長,希衡早都習慣了它無聲的陪伴,直到前段時間,石頭精靈才莫名消失。


    那個長得像一根藤的精靈,希衡之前也見過,它雖然咋咋呼呼,但是從它明明有點小小吃味大黑的存在,還是真誠地評價大黑憨態可掬又威風凜凜來看,這隻精靈也本性極善。


    不知怎麽的,當發現這兩隻精靈還在的時候,希衡心中莫名生起安定之感。


    這時,大黑似乎也發現了有什麽東西在樹後。


    大黑朝著樹後邊汪汪汪地叫了起來。


    後天噬靈樹藤身一僵:“它朝這裏叫什麽?難道它能看到我們?它一個下界的生靈,天資再高,至少也得成仙再看到我們吧。”


    守山人原本也誤會了,但是它稍微頓了一會兒,說:“有人來了。”


    晨光之中,一列披堅執銳的軍隊肅穆而來,為首的馬上騎著一個中年男子,難掩風霜,瘦削精幹,一看便是常年隨軍打仗的文人。


    原來是真正的田先生騎馬而來,他焦急地探頭張望,想早一步見到自己的主公。


    人人都說主公白雲法師是神人臨凡,田先生曾經也深信不疑。


    後來,隨著希衡征戰的日子越久,田先生越來越知道,她是會受傷、會疲累的。


    所謂的神人臨凡,是她想要他們相信她,而打造出來的一個善意的謊言。


    田先生喜歡這個謊言。


    因為曾經是這個謊言,讓一味忠君卻痛苦天武皇帝是個昏君的田先生,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有什麽比忠君更正統的?那就是忠於神,忠於天,畢竟九五之尊的皇帝最多也不過稱為天之子。


    田先生由此,跨出了造反的第一步,到後來,他隨著希衡行軍打仗,看著她用手中的劍慢慢殺出一條血路,給那些被糟踐剝削的百姓一個好生活時,田先生驟然發現,什麽皇帝,狗皇帝罷了。


    能讓天下人過上穩定好日子的,才是好皇帝。


    所以,從某種角度來說,白雲法師就是真正的神人臨凡,能給大家帶來好生活的,怎麽不算是神人呢?


    田先生已經徹徹底底將希衡視做聖明主公,他不懼鬼怪,帶著一列人馬迅速離開碧水城,往希衡的方向而來,隻為主公無憂。


    隻是,前方的樹葉太多太密,他無法看到主公的身影,不知她是否康健。


    田先生翹首張望,他的右手邊,是一匹棗紅色的馬。


    竹喚青高坐馬上,寬慰道:“先生勿要擔心,前方似乎是一片墳地,路障頗多,不好行馬,我這就下馬去找主公。”


    竹喚青也同樣焦急難耐,畢竟她對希衡的感情,比田先生還要複雜一些。


    田先生擔憂地望了竹喚青一眼,權衡一番,還是沒阻止:“你快去快回,小心些,遇見鬼怪不要魯莽,回來告知我們便是。”


    竹喚青動作利落地下馬:“知道了,先生也要小心才是。”


    竹喚青沒心思多寒暄了,一路往前,撥開樹葉。


    她不過是一個凡人,所以看不見樹上站著的守山人和後天噬靈樹,竹喚青就這麽毫無阻礙地見到了希衡。


    她的目光清清地穿過去,一別幾日,法師似乎受了不少的傷。


    她身上的衣服處沾著一些血跡,其中有些似乎是沒洗幹淨的,有些是新添上去的。


    竹喚青看到希衡的那一刻,眼裏就容不下其餘人了,以致於她沒有發現希衡旁邊還站了一位如此登對的玉昭霽。


    竹喚青如同蝴蝶撲花一般跑過去:“法師。”


    她張開雙臂,想要重重擁抱希衡,竹喚青的性子不同於一般的閨閣小姐,她家本就尚武,竹喚青又常年奔走江湖,她的性格熱情似火。


    希衡被竹喚青抱了個滿懷,她可以推開竹喚青,但她沒有。


    身為一個合格的主公,必須在合適的時候禮賢下士,而且,竹喚青本就和希衡出生入死許久了,她們之間自然也有情誼。


    但是,等抱了一會兒後,希衡仍然推開竹喚青:“你們怎麽來了?田先生呢?”


    竹喚青眼睛亮晶晶地:“田先生在後邊兒呢,這裏路障太多,我們擔心貿然進馬,反而會落入陷阱。至於我們為什麽會知道這裏?當然是法師的神將帶我們來的!”


    神將,就是指的大妖鬼。


    現在很多人都稱呼大妖鬼為神將。


    因為希衡每次帶大妖鬼出場都是破除敵軍邪術,而敵軍的邪術大多都是用人命來煉製的。


    大妖鬼此舉,無疑是造福萬民,它和大黑,一個被大家稱做青神將,一個被大家稱為犬神將。


    這次,大妖鬼奉希衡的命令去找大黑,但是因為大妖鬼受到怨氣影響,能力沒有完全恢複,所以它連話都不會說,隻能飄過去,把大黑脖子上的繩子解開,帶大黑往此地而來。


    大黑和大妖鬼的動靜,自然被軍中的人們看在眼裏。


    很快便有人去稟報田先生發生的事情。


    田先生當時便沉吟:“青神將和犬神將隻聽法師的吩咐,如今法師外出未歸,定然是遭了難,才派青神將回來帶犬神將而去,我們一路跟過去,便能營救法師。”


    就這樣,田先生便帶著一列人馬浩浩蕩蕩過來了。


    希衡聽完竹喚青說完前因後果,點頭:“辛苦你們了。”


    竹喚青仍然看著希衡的臉,一點也不閃躲避開:“法師次次作戰都身先士卒,我等連法師的萬分之一都比不上,怎敢擔辛苦二字?”


    玉昭霽自從竹喚青出現時,就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頭,又很快恢複了麵冷如玉的模樣。


    竹喚青的眼神……玉昭霽很不喜歡,非常不喜歡。


    這時,竹喚青也無法忽視希衡身邊這位容貌過盛的陌生男子了。


    她問:“法師,不知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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