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清死咬著唇,胸腔激蕩著怒火。


    他的目光如同要把希衡給燒出一個洞來,充斥著憤怒。


    希衡道:“你憤怒,因為你的憤怒來源於恐懼,你害怕我說的是真的,你不敢相信吉妃已死的事實?”


    諸葛清壓抑著聲音,他的喉嚨裏好像都有血色,一字一頓道:“你再說一句我母妃的事,我哪怕打不過你,也不會這麽輕饒了你。”


    他心中有千百般的憤怒:“兩軍交戰,我等已準備好死戰,你卻使出這樣的計策,不惜帶上一名無辜的深宮婦人,就為了來動搖我的決心,真是卑劣不堪。”


    希衡仍然很平靜:“你不敢接受真相,才叫做卑劣不堪,不過,我也能理解你,畢竟絕大多數人麵對將要來臨的痛苦,第一反應都是逃避而不是直麵。”


    諸葛清再也忍不住,從枕頭下方抽出匕首,便朝希衡刺過去。


    平心而論,諸葛清的武藝其實不錯,但比起希衡來,實在不夠看。


    希衡連白雲道法術都不必用,輕輕鬆鬆腳一勾,諸葛清下盤不穩,希衡再在他手腕上一敲,匕首咣當一聲掉落在地。


    希衡抓住諸葛清的手腕,諸葛清嚐試掙脫,卻做不到。


    他咬牙切齒:“直麵的應該是真相,而不是謊言。”


    希衡道:“是真是假,過去一看便知。”


    諸葛清瞳孔一縮,什麽叫過去一看便知,這裏離京城足有千裏之遠。


    希衡這時解釋:“用上白雲道的神行術,可以讓你我在在一天一夜之內往返京城。”


    但是神行術有時間限製,十二個時辰後,無論希衡和諸葛清在京城做多麽重要的事情,神行術都會立刻將他們帶回到這裏。


    諸葛清聽完希衡的解釋,目光閃爍:“你不會是想調虎離山吧?”


    希衡仍然解釋:“如你剛才所說,哪怕我殺了你,城中的將軍們也不會放棄抵抗,更何況是調虎離山,我隻是想借你的眼睛去看看,你的母妃包括那些將軍的家眷,在京城都過著怎樣的生活。”


    諸葛清這樣的皇子和那些驍勇善戰的將軍,都是金麓王朝的上層。


    他們自以為自己已經是上層的那一環,誤以為金麓王朝的殘忍和他們沒有關係,其實,一個王朝末年的暴君,是把所有人都視為奴隸的。


    皇子是奴隸,將軍也是奴隸,難道要能指望他對奴隸的家人有多好?


    希衡看著諸葛清:“話已至此,你敢不敢去?”


    諸葛清一咬牙:“有何不敢?”


    其實,諸葛清也想他的母妃了。


    自從他被放逐到碧水城,已經有整整八年。


    碧水城的確礦產豐富,可是與之對應的就是氣候惡劣,這裏一年四季基本都是幹旱的狀態,像是昨夜的那場暴雨,基本一年也就隻能見到一次。


    碧水城幹旱酷熱,所食之物也大多是些幹燥至極的燒餅等物,哪怕天潢貴胄吃得更好,那也是精致奢華的燒餅,本質上海市燒餅。


    諸葛清吃得了苦,可是,他耿耿於懷之處在於,他的確也有八年未能和母妃相見。


    民間都說養兒防老,諸葛清捫心自問,自己給母妃帶來的唯有無盡的擔憂。


    自從之前那道叱責聖旨之後,諸葛清的確再也沒收到母妃的消息了,他猜測過母妃定然是被禁足了,打心眼裏不信天武皇帝會殺死一個對他沒有威脅的後妃。


    諸葛清點頭,想著能回去看看母妃也是好的。


    希衡很快施展神行術,其實所謂的神行術,有種種的限製,施展此法術的白雲道道人的確能夠日行千裏,但也限製頗多。


    比如,連有門神的內宅都進不去,更別說是龍氣深重的皇宮了。


    希衡和諸葛清來到皇宮之外,那些守著宮門口的侍衛就像是睜眼瞎一樣,壓根看不到希衡和諸葛清。


    諸葛清雖然也沉穩多謀算,也接觸了許多能人異士,但是沒有一個帶他體驗了神行千裏之術的人。


    諸葛清現在滿是新奇,甚至孩子氣地走到侍衛麵前,在他們眼前招了招手,侍衛們就像是看不到一樣。


    諸葛清咋舌,還想要晃得更加用力,希衡解釋:“他們看不到你,既然是神行術,那麽,顧名思義,現在你我都算是神魂出竅,相當於是靈體,普通人看不到靈體。”


    諸葛清這才點頭,怔愣了一會兒,才道:“果然是……神乎其神。”


    諸葛清在這一刻,有些理解天武皇帝為什麽執著於煉丹和長生了。


    照理,皇帝已經是權力的巔峰,但是,皇帝看見這些道人們玄之又玄的法術,怎麽可能不向往皇權之外的神權?


    所以,天武皇帝才不惜為了求得長生,差點敗光了自己的江山。


    希衡道:“別急著誇讚,你我現在是靈體,如果不能在規定時間內返回碧水城,我們都會魂飛魄散。”


    諸葛清這下被嚇到了,道:“那咱們快進去吧。”


    諸葛清抬步走入宮門之中,隻見皇宮大門中閃過一道金光,諸葛清立刻被彈了回去,重重跌落在地。


    希衡都還沒來得及讓他小心一些,就看見諸葛清已經像一隻大蝦一樣蜷縮在地。


    希衡:“…………”


    諸葛清摔在地上,痛得齜牙咧嘴:“怎麽會這樣?要是進不去的話,我們來這裏又有什麽用?”


    他還怎麽看他的母妃?


    諸葛清的話音一落,皇宮大門上的金光頓時外顯成兩個神仙的模樣,與其說是神,不如說是仙。


    這些仙,散落在凡間,盡心盡職完成自己的使命,以致於他們隻是知道了神界已經大開,也有神君入駐的消息,但是,卻不能第一時間認出希衡是誰。


    這兩名仙將手拿武器,厲聲嗬斥諸葛清:“大膽孤魂,膽敢擅闖皇宮禁地!”


    另一名仙將仔細打量諸葛清,忽然皺起眉頭:“不是孤魂,他應該是生人離魂的靈體,是被人用道術逼出來的。”


    諸葛清一介凡人,被仙將叱責,自然反應不過來。


    兩名仙將也在這時發現了希衡,其中一名仙將皺起眉頭,似乎覺得好像是在哪裏見過希衡。


    另一名仙將則不管這麽多,大聲嗬斥希衡:“是不是你用道術逼出了他的靈體,你們潛到皇宮想來做什麽?!”


    希衡雖然封印了記憶,但是也早都和大妖鬼打了交道,不至於會害怕仙將。


    她神態平穩:“金麓王朝氣數將盡,兩位仙將還要庇佑著皇宮?”


    那名嗬斥希衡的仙將大聲回答:“王朝氣數再盡,也不得使用魍魎手段來攻擊它最後的氣運,何況,金麓王朝如今的氣數也並不是一路往下,凡是氣運,就有消和漲,若有昏君,氣運便會消,可若有明……”


    另一名仙將擔心他說錯話,連忙用手肘捅他一下。


    那名仙將這才發現自己險些泄露了天機,可希衡已經猜出來了。


    明君?


    還是明臣?


    希衡更加確定,天武皇帝恐怕已經出了事,要麽是死了,要麽就是權力已經被玉昭霽架空,所以導致了金麓王朝的氣運又回轉了。


    仙將見希衡思索,連忙嗬斥:“你……你不許多思,便是想出來了,也不許出去亂說。”


    他滿臉的慌亂,顯然身為仙,權力沒有神明大,如果泄露天機,他會被天道責罰。


    天道前些年一直被壓在十萬大山下受罰,連天道都必須遵守規矩,何況是他們呢?


    希衡道:“我不會亂說,但我要進皇宮。”


    “不可!”仙將手持武器,毫不容情拒絕。


    希衡道:“可不可,也不是你們說了算。”


    她手中出現玉瓶,就要和兩名仙將鬥法,必要時候,希衡也會釋放出大妖鬼來拖住兩名仙將。


    希衡的法術的確學得不錯,那兩名仙將原本以為她隻是一個學了一些道術就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沒想到一打起來,他們卻一時都無法奈何她。


    兩名仙將對視一眼,決定聯手禦敵,真正使用仙力和她打。


    沒想到,希衡身上卻猛然迸發一陣金黃色的氣,以及另外的、至清至殺的氣息。


    那道金黃色的氣朝兩名仙將呼嘯而去,隻是將兩名仙將擊得倒退一步,可那道至清至殺的氣息隨之跟上的時候,兩名仙將心中同時出現一個感覺:如果被這道氣息打中,他們就在劫難逃了。


    兩名仙將不敢再和希衡都下去,紛紛遠遁。


    希衡也趁此機會,帶著諸葛清進入皇宮之中。


    皇宮門口,兩名仙將躲入了門中。


    一名仙將道:“那道金黃色的龍氣?她身上怎麽可能會有金色龍氣?難道她是叛軍首領之一,而且成了這麽大的氣候?我觀她的龍氣厲害至極,恐怕已有六成可能性是下一任的君主。”


    另一名仙將則驚魂未定:“恐怕不隻是下一任君主那麽簡單,她後麵那道氣息,讓我由衷恐懼,連再和她纏鬥的心都生不起。”


    兩名仙將對視一眼,都對希衡的來曆產生了懷疑。


    一名仙將道:“其實……剛才我見她第一眼,就覺得有些莫名眼熟,好像是在哪裏見過,但又想不起來了。”


    忽然,他腦海中電光石火閃過一個念頭,神界……


    這名仙將一下子不可置信瞪大眼,另一名仙將道:“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那名仙將一臉艱澀:“我,我之前好像在神界遠遠見過她一次。”


    神明證位之時,這些散落在凡間的各個仙也得以窺見神輝,隻是並沒有細細觀望過,這名仙將依稀記得,那是在素月清輝之中,有並肩而立的一男一女兩位神明,縱然他們周身神光閃耀迷人眼,可這位仙將也隱約看見了……


    仙將還想再想下去,可是希衡和玉昭霽來行使神職,自然有冥冥的因果在製約著這名仙將。


    這名仙將忽然覺得頭一疼,無論怎麽也想不下去了。


    另外那名仙將福至心靈,大約明白是什麽情況了。


    他低聲:“別想了,這不是我們能插手的事。”


    神和仙都有各自的職責。仙將的職責本來是護衛皇宮,但是,對方有這麽深重的龍氣,他們擋不住,那就是大勢所趨,他們不擋也沒事的。


    兩名仙將隱去了。


    希衡和諸葛清在皇宮內走著,一路奔往吉妃的宮殿。


    吉妃的宮殿叫做棲霞宮,棲霞宮也不隻住著吉妃,還住著一名昌貴人。


    昌貴人則有一名皇子,正是三十五皇子。


    希衡和諸葛清走入棲霞宮時,正碰見棲霞宮內仆從如雲,許多太監正在給三十五皇子梳洗,三十五皇子還是一名嬰兒,有時覺得人太多了,就哇哇大哭。


    玉昭霽神色冷淡,坐在主座。


    一名容顏美麗的女人不時看著三十五皇子,終於於心不忍,擦著眼淚懇求玉昭霽:“世子殿下,我兒還小,怎麽配得上那麽沉重的冠冕?若不然,這個位置還是換旁人來做吧。”


    玉昭霽絲毫不為這哭得楚楚可憐的女人心軟,他冷冷道:“昌貴人說笑了,命三十五皇子登基,是先帝的遺願,怎是你我一句換人就可以左右的?國之重器,隻能三十五皇子來擔。”


    昌貴人有苦說不出。


    誰不知道這位諸葛玉,是要挾天子以令諸侯了,她隻可憐自己的孩子,這麽小就要成為他人手中的棋子。


    昌貴人哭得極為哀戚,玉昭霽似乎是認為她哭得很心煩,目光中帶了寒鋒一樣的光芒。


    “皇子登基,貴人也能成為西宮太後,得享尊榮。若貴人尚且不滿足,不如踏出宮門去看看,其餘皇子公主和先帝妃嬪的處境。”


    昌貴人於是不敢再哭了。


    天武皇帝的後宮到了一種堪稱可怕的地步,皇子公主更是不計其數,皇子有幾十名,公主也有幾十名,加起來就是一百多名。


    這麽多享受皇子公主待遇的閑人,一月就能吃掉國庫許多銀子。


    如今戰事吃緊,玉昭霽怎麽可能再養著這群人?


    於是,無論是妃子還是皇子公主,用度都被削減了,還要自己做女紅來填補開支——這樣的日子其實也不算苦,但對於過慣了衣來張口飯來伸手的他們來說,就夠苦了。


    昌貴人其實最開始也小聲地說過一句,說這樣傳出去會不會不好聽,宮中的天潢貴胄怎麽能做這些事?


    玉昭霽隻回了一句,他心情好,留他們一命已經是開恩了。


    ……可他說這話時眼中毫無暖意,隻有無盡的冰寒。


    昌貴人便弄清楚了一點,他真的敢殺皇族,現在不殺,或許隻是因為還披著人臣的皮囊而已。


    昌貴人打了個哆嗦,不敢再說什麽,希衡和諸葛清看著眼前這一幕,希衡確定玉昭霽掌握了實權,諸葛清則是呆呆的,他道:“母妃……我母妃呢?”


    諸葛清猛地衝到棲霞宮曾經的主殿,玉昭霽忽然若有所感,朝希衡的方向望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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