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網,其實並不是什麽用繩子綁成的網。


    繩子綁成的網再粗,也隻能攔住凡人,對於沒有實體的陰兵來說,再粗的繩子都沒有一些黃符來得管用。


    所以,希衡的羅網,隻是用好幾張破爛的漁網縫補在一起,再在上麵貼上黃色的符紙。


    這些漁網也並沒有張在空中,而是埋在地下,就能從地麵輻射到高空,形成一道陰兵無法越過的法牆。


    可是陰兵的力量太過於強大,不斷再衝擊希衡的法牆。


    幸好,她在此之前,準備了充足的黃符。


    希衡讓大妖鬼頂住,自己去修繕羅網。


    大妖鬼懼怕剛才那些擰成一股繩般的、有陰山乾坤陣的陰兵,但麵對這些失去了陣法幫助的、散兵遊勇,大妖鬼可就不怕了。


    它不隻不怕,還露出了一種堪稱陰險的笑意。


    大妖鬼一腳踏地,嗷嗚一口張開大嘴,將好幾隻陰兵吞下肚中。


    這是為了報複剛才在水下時,這些陰兵那般的欺辱它。大妖鬼風卷殘雲一般,吞著一隻又一隻的陰兵,但是這裏的陰兵實在是太多了,大妖鬼吞到後麵,都覺得再也吞不下了。


    就像鯤之大,一鍋燉不下一般,陰兵之多,在它的肚子裏鬧騰,大妖鬼也快撐不住了。


    河岸邊的工匠和巡邏的士兵早就被眼前這個鬼魂打架的場麵嚇死,連家夥什都不要了,一股腦朝外邊跑去。


    外邊站了監督這些工匠和士兵的兵卒,兵卒們拿著槍戟,試圖把這些工匠和士兵擋回去。


    他們誤以為這些人是不想要服役了,嚴厲叱責:“大膽,你們必須修建河堤,這是陛下的命令!誰要是敢跑,夷滅三族!”


    以往這些兵卒一喝,便是再受不住苦役的勞工都隻能退回去。


    若是他還想不退,也會有旁人押著他退下。


    因為走丟了一個勞工,所有同隊的人都要受罰連坐。


    但是現在,沒有人退卻,甚至連士兵都在拚命往外衝,群情激奮,你攔我衝之間,很快就見了血。


    見了血,也沒有人退縮。


    他們大喊:“有鬼,有鬼!放我們出去!”


    其實攔路的兵卒也聽到了一些奇怪的嘶吼聲,但是,他們怎麽可能放開,為了一些有可能不存在的鬼,放跑勞工,那才是掉腦袋的大事兒。


    攔路的兵卒仍然不放,哪怕見了血,他們也這麽冷酷無情。


    有時候,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那是真的活不了。


    原本希衡給這些普通人留了許多逃跑的時間,無論是她的羅網還是大妖鬼,都在盡力阻攔陰兵。


    但是這些攔路的兵卒一直攔著人,不讓人走,終於,在希衡修繕羅網之時,在大妖鬼吃不下陰兵之時,這些陰兵便若猛虎下山,朝那些兵卒而去。


    士兵和工匠們都躲著陰兵,陰兵不好抓他們,反倒是那些直愣愣站在一起的兵卒,就像是吸引陰兵的活靶子。


    他們被陰兵衝入身體,陰兵們得到他們的血肉之後,鬼力大漲,凝聚出實體來。


    它們幹脆趴在那些攔路的兵卒身上,不停啃噬它們。


    兵卒們痛苦萬分,他們攔路的槍戟帶著血,仍在一旁,臉上帶著破壞的死人灰色,嘴唇翕動,朝工匠和其餘士兵們伸出手,想要被救。


    然而,不可能的。


    這些攔路兵卒們平時作惡多端,就連剛才也無視別人的哀求,現在他們身死,別人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麽會救他們?


    很快,這些攔路兵卒們全被陰兵啃食殆盡,隻剩下一堆白骨。


    陰兵們的胃口顯然很大,才吃這麽點兒人,不夠滿足他們的食欲。


    就在陰兵們要撲往剩下的工匠和士兵之時,從天而降飛來許多張黃符,黃符觸到陰兵身上,爆炸開來,好幾名陰兵都就此魂飛魄散。


    希衡隨後縱躍而來。


    她不得不用這麽酷烈的手段,因為如果不這樣的話,她根本擋不住那些陰兵,就會死更多人。


    希衡的黃符爆炸威力極大,暫時逼退那些陰兵,趁此間隙,她手掌一張,一張碩大的漁網出現在希衡手中。


    她將漁網淩空一灑,漁網散開,漁網上邊還貼著許多黃色的符紙。


    那些陰兵畏懼黃符,還想跑開,但是,已經太遲了。


    希衡拿出一道超級大的、有兩個臉那麽大的銀色大符,施法後將銀符貼在漁網中間,隨即念起咒語來。


    她念的是往生咒,對這些淒涼死去的怨鬼來說,往生,是它們汲汲以求的夢想。


    陰山乾坤陣中的陰兵惡鬼們立即湊過來,聆聽往生咒法。


    但是,它們身上的怨氣過於濃鬱,希衡沒法直接淨化它們身上的怨氣,所以,當這些陰兵怨鬼們聚集在一起時,希衡趁它們專注的時刻,一漁網蓋下來,就像打漁一樣,收獲了慢慢一漁網的惡鬼!


    希衡將這些漁網裏的惡鬼全部收起來,大妖鬼也打著飽嗝走過來。


    大妖鬼一張開嘴,就是小翠的聲音:“這滿滿一網惡鬼多浪費,要是是鮮魚多好,這得賣多少錢啊?”


    被抓的陰兵:…………


    講真,挺不禮貌,挺辱鬼的。


    它們是被道士抓了,但是也不至於被拿去賣錢吧?


    更令陰兵們氣得牙癢癢的是,漁網旁邊,居然還走來一隻黑色的狗。


    這隻黑狗搖著尾巴,腳上有什麽傷口,正流著口水看漁網內的它們。


    這種垂涎欲滴的眼神,甚至讓這些惡鬼覺得,它們真的變成了魚,這隻流浪狗很想吃它們。


    黑狗至陽,對鬼物來說,是天生的克星。


    不隻陰兵惡鬼們不敢惹這隻黑狗,就連大妖鬼都悄悄往旁邊挪了兩步。


    希衡則將漁網一收,打算拖著回青龍山。


    她冷麵慣了,大多數人在知曉希衡的真實性格以前,都不是很敢接觸她。


    但是,狗不是人。


    這隻大黑狗搖著尾巴,一步一晃,亦步亦趨跟在希衡旁邊。


    希衡也不驅趕它,但是大妖鬼覺得頭皮發麻,以大妖鬼和陰兵們的力量,一隻黑狗其實傷不了它們,但是克星就是克星,害怕就是害怕。


    就像一隻活了許多年的老鼠,也都會怕一隻初出茅廬的貓一樣。


    大妖鬼飄得遠遠的,順便對希衡道:“法師,這隻狗好礙眼啊,要不把它趕走吧?”


    希衡還沒來得及說什麽,黑狗就怒了,夾著尾巴衝大妖鬼汪汪汪地叫。


    它的叫聲讓大妖鬼越聽越膽寒,心說這狗怎麽罵鬼呢?


    大妖鬼是負麵情緒的產物,所以,具備一切不怎麽良好的品德,比如:欺軟怕硬。


    之前對希衡如此,現在對這隻大黑狗也是如此。


    大妖鬼硬著頭皮和黑狗講道理:“你也別罵了,你仔細想想,你其實隻是一隻流浪狗,我不一樣,我是有主的鬼,你現在跟著我的主人,占據我的位置,是不是不大好?”


    大妖鬼希望這隻黑狗能夠講點道理,趕緊走。


    可惜大妖鬼忘記了,強者一般隻講拳頭,弱者才會強調道理。


    於是,黑狗汪汪汪的聲音更大更快,似乎罵得也更難聽了。


    大妖鬼非常生氣,但又真的沒辦法做什麽,它氣抖冷,幹脆找希衡求助:“法師!你看它!我才是你的鬼,它又不是你的狗,憑什麽跟著你?”


    希衡也並不是很能處理這樣的事情。


    如果隻是大妖鬼和另外的鬼相處不好,希衡自然能調停。


    但是一隻鬼和一條狗相處不好,互相語言也不通,隻能從對方的表情猜到大體的意思,這種情況下,希衡怎麽調停?


    希衡想了想,隻能解釋:“它就是我今日取血的黑犬,黑犬至靈,它十分有靈智,現在它跟著我,我也並不能趕走它。”


    意思是它已經不是流浪狗了。


    黑狗高興地甩尾巴,大妖鬼聽見此話,則越來越萎靡,越來越沮喪。


    以後它要和這條黑狗一直相處下去?


    大妖鬼渾身上下都難受得很,希衡見它不高興,安慰:“你們一個走左邊,一個走我右邊,隔得遠一些應當就不會互相影響,如果實在是害怕,我可以先暫時把你收入瓶中,之後黑風不在時,再將你放出來。”


    黑風,就是希衡給這隻黑狗新起的名字。


    黑風除了全身上下全是黑色的毛,沒一點雜色,至陽至純之外,還有一個優點就是跑得快,迅疾如風,所以叫做黑風。


    大妖鬼聞言,知道大勢已去,以後隻能和這隻討厭的黑狗共處了。


    但是,大妖鬼可不願意再去瓶子裏待著,它老老實實走在希衡左邊,黑風則走在希衡右邊。


    一人,一鬼,一狗在夜色下踱步。


    這個奇形怪狀的組合後麵,還跟著一個守山人的虛影。


    所以其實是一人,一鬼,一狗,一石以及一漁網的倒黴陰兵。


    守山人暗暗想著,神君真是在哪裏都有一堆追隨者,也不知道玉昭霽要是知道這個事,得有多落寞。


    畢竟,他們才新婚不久,就來行使神職,被迫分開了。


    夜風浩蕩,夜晚有無數人在睡覺,睡覺時,人會做美夢,也會做噩夢。


    今夜,對於希衡和大妖鬼來說,是一場刺激拚殺、但是結果喜人的好夢。


    對於遠在京城的玉昭霽來說,就是一場謀心害命的夢。


    對於正跪在宮門口的清風道國師來說,則是一場噩夢,十足的噩夢。


    清風道國師的一切權力都來自於攀附皇權,今夜,他卻像是失卻了天武皇帝恩寵那般,跪在這裏。


    等到明日天一亮,消息傳出去,所有人就會知道國師遭陛下厭棄。


    曾經巴結他的人將不再巴結他,曾經討好他的人也許還會反過來踩著他的手,在他的頭上耀武揚威。


    清風道國師怎麽肯甘心?


    他哪怕跪死在這裏,也要求著天武皇帝召見他。


    天武皇帝,其實離不開清風道國師。


    因為他想要長生,也唯有清風道國師有能力給他煉製丹藥。


    所以,當天邊露出魚肚白,天快亮時,一名眉毛奇長、呈現通體白色的大太監手拿拂塵,前來通傳天武皇帝的命令。


    他的嗓音尖細,高高劃破夜空:“傳國師覲見!”


    清風道國師滿含喜意地抬頭,卻隻看到大太監似笑非笑的眼神,以往,這大太監對於清風道國師可是吹捧至極,恨不得湊上去舔他的腳後跟。


    今天,大太監這樣的態度,隻說明一個問題:


    天武皇帝真的快要厭棄了他?


    清風道國師此時沒有和這名大太監置氣,反而十分卑微和大太監一起去見天武皇帝。


    到了天武皇帝殿內,清風道國師一眼便發現,此地還有一個人——


    諸葛玉。


    玉昭霽風塵仆仆,連夜趕來,把大軍都甩在了後麵,他的鞋子上還沾著許多泥土。


    清風道國師一見他,就知道糟了。


    天武皇帝用他來製衡清風道的事情,清風道國師也心知肚明,他不知道玉昭霽給天武皇帝說了什麽,立刻山呼萬歲,給天武皇帝請罪。


    天武皇帝一身明黃色的寢衣,如龍盤虎踞般坐在最上首。


    他的眼裏噴薄著帝王之怒,而後,猛地操起案上的墨硯朝清風道國師砸去。


    清風道國師額頭被砸出了血,悶哼一聲,更是拜倒:“臣,謝陛下恩賞!”


    天子給的任何一樣東西,哪怕是毒酒,都是賞。


    也許是清風道國師卑微的態度讓天武皇帝解了氣,天武皇帝開口道:“國師,你可知你錯在何處?”


    清風道國師不知道天武皇帝是不是知道了骨頭的事兒,他可不會承認,反正承認了也是死,不如賭一把。


    清風道國師痛哭流涕:“臣實不知哪裏觸怒了陛下,臣對陛下忠心耿耿啊!”


    天武皇帝看了玉昭霽一眼,玉昭霽也不慌,他敢擔保,無論他今天告的黑狀是真還是假,天武皇帝都會借此打壓國師的氣焰。


    天武皇帝沉沉看著國師:“忠心?你的大徒弟,弄丟了朕最寶貴的鎮物!而且,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國師,朕真的很好奇,鎮物是真的丟了,還是被你們給瞞天過海,強占了呢?”


    他陰森森說:“皇帝的位置,對國師你,也有莫大的吸引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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