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們更加不解其意。


    但凡這世間神偉之力的誕生,一定都有異象伴隨,諸如山崩地裂、海水倒流。


    可是,新天規的誕生,為什麽沒有異象誕生。


    神明之中,醫神驚春魔君、木神玄葉真君的表情率先發生變化。


    玄葉真君道:“難道誕生新天規的異象和神明曆劫成功時的異象重合了,所以我們才沒發現?”


    玄葉真君倉惶的目光看向希衡,任誰忽然知道有一道新的天規管束自己,都不會完全淡然。


    希衡朝玄葉真君安撫一笑:“是,世間清濁二氣不平衡,所以神明無法全部誕生,這時候我和玉昭霽以神力促進世間清濁二氣平衡,但是,我們釋放神力時,不隻天地萬物、將誕生的神明能吸收這股力量,還有新天規也乘著此次東風,一舉誕生。”


    希衡掌握的是毀滅的力量,所以新天規剛一誕生,希衡就察覺到了。


    但她並不能阻止新天規的誕生,除非,她和玉昭霽立即停止釋放神力、調節世間清濁二氣,但那樣的話,其餘本能曆劫成功的神明也會紛紛隕落。


    玄葉真君等神明聽完希衡的解釋,也懂了為何無法阻止此次新天規的誕生。


    神明們或垂頭喪氣,或目帶憂鬱,不想被新天規管束。


    希衡道:“何必如此沮喪?新天規約束的不過是濫殺無辜、褻瀆職守、因私廢公,這些條例我們本就不會犯,既然如此,有和沒有也並無太大區別。”


    那名花冠神明嘟囔著:“話雖如此……可新天規將我們神明如同防賊一樣,總是不爽。”


    玉昭霽道:“人不遭妒是庸才,這世上,隻有沒有價值的存在,才不會被提防。”


    神明們掌握了過高的力量,連天道都敗在神明手下,如果這時候,神明中再出現一個為愛滅世的凶神長明,又該怎麽辦?


    所以,新天規的誕生,是順應時勢。


    那花冠神明一臉糾結,仿佛在試圖說服自己:“話雖如此,可是……剛才二位神君說,可以選擇應劫,也就是說,還可以選擇不應劫,不受天規的管束了?”


    希衡神情不變:“可以選擇不應劫,但是,第二代神明應劫出錯,所以神明覆滅,到了現在,我們的限製更小一些。”


    希衡望向在場所有神明:“不願接受新天規管束的神明,隻要自降為仙,就可以躲過新天規的管束。”


    由神降為仙……


    在場恐怕沒有神明願意,因為仙雖然不受新天規管束,但是仙要受天道轄製。


    花冠神明無論怎麽想,都想不出一條兩全之法,也來了氣:“怎麽總要受製於人?二位神君,敢問新天規的誕生是源於二位神君的力量,那麽,二位神君可要受新天規的轄製?”


    玉昭霽原本還對這名花冠神明頗有欣賞之意,現在那股欣賞之意也全然淡去。


    他討厭愚蠢的、看不清形勢的人神。


    希衡則解釋:“新天規的誕生固然有我和玉昭霽的力量,但也不全然是我們的力量,其中,也有過往神明骸骨的力量,還有死在此成神大劫中的芸芸眾生的力量,這些力量都組成了新天規,所以,我和玉昭霽也會受到一部分製約,並且,因為新天規融合了我們的力量,必要時刻,我和他是執刑人。”


    花冠神明最後一點希望也破碎,歎了口氣。


    希衡已經仁至義盡,將新天規的誕生原因、初代二代神明覆滅的原因全部告知了諸位神明,此時,他們如若再不能接受,希衡也無能為力。


    此時,十萬大山上方,新天規那五彩斑斕的力量從山壁中滲出,聚集在十萬大山的高空處。


    高空處忽然出現一道身影,玄衣墨發,清逸流仙。


    一名神明猛地訝然:“殿下……”


    沒有神會計較這名神此時的失禮,因為大家目之所及之處,就見到十萬大山上空出現的那道身影赫然和玉昭霽一模一樣。


    希衡和玉昭霽倒是神色如常,並沒有被這名和玉昭霽容貌一樣的人打亂思緒。


    這時,驚春魔君也認出來了。


    他道:“不是殿下,那是……天道。”


    天道無形,但可以擬化世間萬物,或許是因為之前它擬化過玉昭霽的形貌,現在也就同樣化為了玉昭霽的模樣。


    天道出現在十萬大山高空,麵前就是五彩的新天規。新天規的力量強大,帶動著風,吹動天道幻化出的頭發。


    天道神情無波,無喜。


    新天規在見到天道的刹那,驀然變幻形態,在空中幻化出一個巨大的龍頭鍘。


    而後,從龍頭鍘中間,飄飛出無數燦金的小字,這些燦金的小字圍繞著天道周身飛行,天道連瞳孔裏都映照著這些金色的小字。


    這些金色的小字似乎就是天道觸犯的新天規。


    天道袖手立在高空之中,對這些罪行無一點異議。


    它道:“吾認罪。”


    天道話音一落,這些燦金色的小字便繞成一圈,綁縛在天道的手上,脖子上,形成一道金色的繩索,天道自始至終沒有絲毫異議和反抗。


    天道睜著眼,縛著手,自己走到龍頭鍘邊緣,將頭放在龍頭鍘鍘身上。


    花冠神明:“看樣子是要行刑了?可是,天道能被龍頭鍘鍘死嗎?”


    所有神都不知道。


    他們不知道天道是否能真的死亡,也不知道新天規到底有多強,所以斂神屏息看著眼前的一切。


    天道毫無懼色,它既輸了,既然新天規也已經誕生,那它認罪伏法,就是理所應當之事。


    龍頭鍘猛然鍘下,直直朝天道的脖子而去,就在龍頭鍘落在天道脖子的那一瞬間,天地間風雲變色,萬鬼哭嚎。


    想來天道執掌世間萬萬年,它的功和過都過於沉厚,世間所有紙張都寫不下天道的功績,自然,像它這樣層次的存在,一旦犯錯,也必定導致千萬人的死亡,罄竹難書。


    龍頭鍘鍘刀落下,天道的頭和身子分離,從它幻化的軀體之中流出無數“鮮血”


    這些鮮血流入十萬大山之中,再流到外間,在短短時間內形成一條河流,而這條河流中流的當然不是真正的鮮血。


    天道無形,怎麽可能會有鮮血?


    這些看似是鮮血的河流,都是天道的力量而已。


    天道曾因一時執念,和巫妖合作,挑起戰爭,拉長了戰線,使得天地間死了更多人,也曾因挑起凶神長明和冰神銀姬的嫌隙,派出織仙,使得凶神長明成為墮神為禍世間。


    天道犯了諸多的錯,現在,龍頭鍘鍘出它的部分力量,反哺給世間,彌補世間遭受的創傷,才是理所應當。


    弦樂之上的神明們眼也不眨,看著天道被“斬首”


    他們連眼睛都不敢眨,都想知道,強如天道,真的會被新天規誅殺嗎?


    顯然,不能。


    新天規雖強,但也不至於能殺死天道,而且,天道若是真正的消亡了,世間又哪裏再來一個天道來清算因果呢?


    眼見著,幻化成玉昭霽模樣的天道人頭落地,鮮血化為河流,人頭化為一片果林,反哺世間之後,天道的脖子處再度長出一個新的頭。


    這顆新長出的頭仍然是玉昭霽的外貌,天道似乎也感受不到疼,臉上沒有一點痛苦之色。


    那名花冠神明訝然:“這就結束了?”


    這也太……輕微了吧。


    雖說諸神都有心理準備,知曉按照天道多年的功勞,不可能真的就此將天道誅滅到魂飛魄散,但是,僅僅是這樣的受罰程度,也不得不讓神明們說一句輕微、太輕微了。


    玉昭霽和希衡則靜觀其變,他們的力量組成了新天規,所以,他們知道,懲罰並未結束。


    天道新長出了一顆頭之後,也並未離開龍頭鍘的範圍。


    緊接著,那道已經落下一次的龍頭鍘再度落下,將天道新長出來的頭給砍下,這顆頭再度落到世間,又幻化成為一片果林。


    神明們都沒想到會這樣,眼見著,短短時間之內,天道就已經被斬了幾顆頭,而且,這場刑罰好似並未停止,不知多久才能結束。


    玉昭霽閉眼感受了一下新天規的規則之力,睜開眼睛:“十年。”


    希衡問:“天道將在此受十年刑罰?”


    玉昭霽頷首:“是。”


    神明們麵麵相覷,這樣的責罰程度不隻一點兒也不輕,相對應的,已經十分重了。


    且看哪怕強如天道,在這樣循環往複的砍頭過程中,也漸漸身體蒼白。


    但天道終究是天道,它犯了錯,卻也甘願受罰,沒有一點反抗之舉,十分配合。


    希衡不忍再看,玉昭霽也沒興趣再看天道受罰的過程——本質上,希衡、玉昭霽和天道沒有根本上的矛盾,他們之間的分歧隻是道不同而已。


    現在新天規誕生,他們之間的分歧自然也就消失了。


    玉昭霽不再看天道受罰還有一個原因——天道現在用的是他的形貌。


    在玉昭霽看來,這副場景顯然不怎麽美妙。


    希衡和玉昭霽心理素質極強,對道的理解也比其餘神明深得多,他們能夠如常看待眼前這一切,可是,神明中有幾個相對來說道行低的神明,可就難以接受眼前這一切。


    他們認為新天規實在太凶殘了。


    神明永生,可神明一旦犯錯,就跟天道一樣,要被押在這兒斬上十年百年的頭?


    這是什麽疾苦?


    他們絕不能承受,他們修習成神,是為了自由自在,而不是活活給自己身上戴上枷鎖的!


    當即,神明中有三位神明,分別是綾羅之神,壽元之神以及風神。


    三位神明同時迸發出神力,如山海的綾羅,如刀刃的狂風以及蘊含著生命力的絲線同時朝月宮之外投擲而去,沒入下界的山上,就此為連接。


    三位神明靠著這三道連接,往月宮之外逃竄,想要逃下界去。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一些神明無法反應過來。


    但是,希衡和玉昭霽不在反應慢的神明之列。


    玉昭霽眉眼冷淡:“本君開恩,讓你們得享神力,成功成神,已經是容了情,現在你們不打一聲招呼便離開,真當本君會放過你們?”


    風神和綾羅之神自知理虧,不出一言。


    那位壽元之神則理直氣壯得多,壽元之神一邊飛出月宮,一邊扭頭大喊:“殿下,我成神的確承了你的情,可我成神不是為了受人管束!什麽新天規,它定的規矩我同意了嗎?既然上界不得自由,那我還不如回到下界,過我無拘無束的日子!”


    眼見著玉昭霽要召出焚殺的混沌火焰,希衡出聲:“不受約束自然可以,但是,就得將神位交出來。”


    這些神在證得神位之時,的確不知道新天規的存在。


    所以,隻要他們交出神位,的確可以去下界過無拘無束、天下第一的日子。


    可壽元之神也不願意,他道:“我傻嗎?好不容易成了神,誰會放棄?我也不會自降為仙,做天道的走狗!神,本就該無拘無束!”


    壽元之神逃竄入下界,他如此冥頑不靈,希衡也不再出聲,玉昭霽正要召喚出混沌火焰時,忽然,他收了手。


    玉昭霽道:“既然新天規願意代勞,我就不必出手了。”


    幾乎是玉昭霽話音剛落,十萬大山處的新天規力量便如同流星烈焰,朝壽元之神、風神、綾羅之神的方向而去。


    壽元之神首當其衝,被新天規的力量束縛著,強行剔了神骨,投入下界。


    壽元之神不願受新天規管轄,卻又不願放棄神位,屬於既要又要,新天規自然不能容忍。


    風神和綾羅之神見勢不對,連忙投誠:“我等願受新天規管轄。”


    新天規是死物,比天道還沒有靈智,不能說話,但風神和綾羅之神此話一出,希衡便利用自己對新天規的影響,讓新天規退去。


    風神和綾羅之神徹底安全。


    綾羅之神心有餘悸望向下界的方向:“壽元之神無法成神了嗎?”


    希衡道:“他隻是錯過了這一次成神的機會,但如若之後他潛心修習,一樣能成神。”


    綾羅之神送了口氣,希衡看向諸位神明:“諸位成神時,的確不知有新天規的存在,所以,現在諸位可以考慮,是否還要成神?或是成仙,或是在下界做一方大能?”


    新天規已經應運而生,已經不可能再消失。


    新天規約束著神明不要為禍世間,也約束著天道,所以,在希衡和玉昭霽看來,新天規的出現是利而非弊。


    諸位神明聽完希衡的話,沉吟一番:“我等願成神。”


    其實仔細想來,新天規約束的不犯殺戒、盡忠職守……很容易做到,如果連這一點都做不到,本身也就是墮神,會被其餘神明聯手誅殺。


    他們剛才不能接受新天規,是不想有個東西懸在頭頂,隨時能懲罰自己。


    但剛才一看新天規,也不過是冰冷的規矩教條而已,隻要他們不濫殺無辜,不褻瀆職守,這天規對他們來說就相當於沒用。


    神明們接納新天規之後,希衡和玉昭霽最後一樁要解決的事也已落地。


    玉昭霽一揮袖,他剛才寫好的婚帖便飄到各個神明們麵前。


    神明們下意識接過這婚帖,仔細看清上麵寫的到底是什麽之後,除開一些真正和希衡、玉昭霽相熟的神明,其餘神明臉上的表情都可謂精彩紛呈。


    這些神明們成神前,都忙於巫妖戰爭,所以,散布在海角天涯。


    他們都聽過希衡和玉昭霽在一起的傳聞,但是,這種不盡不實的傳聞居然是真的,還走到了他們的麵前,他們還是覺得格外不自在。


    神明們倒也不好表現太多不自在,否則不就是當著玉昭霽的麵,說他和希衡很不像愛侶嗎?


    神明們摸摸鼻子,思考著怎麽組織措辭。


    這些神明或聰慧有悟性,或有大機緣,都是修習的佼佼者,但是,在人情世故方麵,神明們也各有各的短板。


    就在大家思索著怎麽回應這個婚帖時,驚春魔君給大家打了樣。


    驚春魔君一拱手:“二位神君才貌雙全,宛如璧人。”


    其餘神明立刻打蛇隨棍上,紛紛幫腔:“兩位神君真是佳偶天成啊。”


    “當初我見二位神君第一眼,就知道二位神君是彼此的紅鸞,今日一見,果然不虛呐。”


    玉昭霽和希衡特意看了一眼說話的這位神明,因為打從希衡和玉昭霽認識起,就從沒人說過他們是彼此的紅鸞。


    玉昭霽和希衡也想看看,是哪位神明這麽慧眼獨具?


    他倆一看,發現這位神明十分陌生,而以希衡玉昭霽的記憶力和眼力,他們都覺得是陌生人,那就說明真是陌生人,他們之前從沒見過這位神明。


    所以,這句話是一句很不走心的客套話。


    玉昭霽:……


    玉昭霽真是刻意想忽略這些神明覺得他和希衡不登對都忽略不了。


    驚春魔君不愧在玉昭霽麾下做過這麽多年事,見太子殿下心情不佳,連忙轉移話題:“殿下,不知婚典在哪裏可辦?”


    玉昭霽看向希衡:“魔界一場,白水希家一場?神界另算?”


    希衡一合計,這就至少要三場婚典,可是,同樣的事情為什麽要換一個地點去做三次呢?


    希衡道:“不必,直接在魔界辦,雲兒繼任希家家主,恐怕近日希家會有風波,屆時我請一些希家人來魔界出席也就夠了。”


    事情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


    諸神各司其職,同時閑暇時抽出時間,去魔界參加希衡和玉昭霽的婚典。


    而這次婚典前,希衡和玉昭霽還要解決一個人才行。


    這個人就是:魔皇,玉昭霽之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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