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月緊緊拽住手中血色的鎖鏈,他猖狂盯著希衡的麵容。


    這位華湛劍君被封印了修為,因失血而臉色蒼白,在此刻,終於屬於他。


    王楓,也就是此刻披著烏月的點睛皮的真正王楓見希衡受傷,心神俱震。


    她喉嚨中立時湧出腥甜的血,王楓卻根本無暇理會。


    她帶著磅礴極端的恨意,用盡全身所有力氣,朝烏月攻去。


    困獸之鬥而已。


    烏月連當初全盛時期的王楓都不怕,又怎麽可能害怕此時喪失理智的王楓呢?


    烏月連眼也不朝王楓瞥去,翻掌打出一道巫力,將王楓打落在地。


    知曉內情的巫妖高層立刻飛上去,再度束縛住王楓。


    烏月眸色沉沉,回望落陽關下的三族聯盟營帳,發出一聲不屑的冷笑。


    如今玉昭霽已被除,希衡也落入了他手中,三族聯盟早晚都會潰散在他手裏。


    烏月取得了優勢,便不再戀戰,冷聲道:“走。”


    巫妖高層全部不能反抗烏月的命令,哪怕不明就裏的巫妖高層也被血脈影響著,聽從烏月的話。


    他們進入華泉城。


    貪刑魔君、聖一宗主、希修本想去追,卻被幾十名巫妖高層同時出手,逼了回來。


    戰場上一片死寂。


    這種死寂和不願相信的情緒一直蔓延,直到貪刑魔君等人回了營帳,都沒有從剛才發生的一切中緩過神來。


    華湛劍君?被巫妖所俘?


    這兩句話連在一起,便如天方夜譚般充滿荒誕之感,如若是別人告訴貪刑魔君等人,他們絕不會相信。


    可這一切,就發生在他們眼前。


    貪刑魔君沉默地坐著,眼裏有些放空,希修揮出一道靈力,打碎營帳內一個長案。


    長案碎裂的木屑散落在他們的腳下,希修沉聲:“傳令下去,今日發生之事,全軍將士不得再以任何形式提起並朝外擴散。這個消息,絕不能飛出落陽關。”


    華湛劍君都落在巫妖手裏了,對士氣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如果這個事再傳到落陽關之外,對於三族聯盟都會是莫大的打擊。


    希修傳令下去,聖一宗主則越想越氣:“當時我們三人都在場,為何讓劍君獨自對戰巫妖之王?那巫妖之王也是寡廉鮮恥之徒,居然偷襲,怎麽是這般的宵小做派!”


    希修涼涼道:“當時我們誰能迎上那幾條龍的攻勢朝前湊?何況,你對上希衡,不會偷襲嗎?”


    不偷襲就等死。


    巫妖隻是做了當下正確的選擇而已。


    聖一宗主聽希修說話難聽,更加氣怒:“希修,你這說的是什麽話?你怎麽處處為巫妖說話。”


    希修抬眸:“不中聽的實話,事情已經發生,道義在戰場上起不了任何作用,宗主,如果你還想贏,就不要在把所謂的道義正義掛在嘴邊上。”


    希修最煩的就是話,白水希家家主從不說這些話,可他就是這麽做的,讓希修深深厭惡這些字眼。


    希修道:“你對戰爭的認識是不是還停留在——我們是被侵略的一方,我們手握正義,我們為天下黎民而戰就絕不會輸,你這樣的天真的想法就像巫妖認為,他們隻是報之前被鎮壓在平江堰的仇,他們也手握正義,他們也不會輸一樣。”


    “醒醒吧,我的宗主,戰場局勢千變萬化,兵不厭詐,道義和不道義,不過是等戰爭完成,塵埃落定後勝者的桂冠而已。”


    聖一宗主聽完希修的話,就像是被潑了一盆涼水。


    他倒也不生氣,聖一宗主雖然有自己的小九九,但是,兵法上的事他不懂就是不懂。


    希修說話難聽一些倒也沒什麽。


    聖一宗主立刻轉移話題:“剛才從我們營地之中飛出的那個王楓不是王楓?”


    希修道:“如你所見,那才是真正的巫妖之王,巫妖之王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晃了這麽久,我們都沒有發現他。”


    聖一宗主更驚訝:“他就在我們眼皮子底下,為什麽沒有對我們出手?他蟄伏這麽久,難道就為了對付華湛劍君?”


    希修冷冷道:“否則呢,他對我們出手根本沒有意義,他忌憚的根本就不是我們。”


    聖一宗主也不笨,很快反應過來。


    他卻更加愁容滿麵,怎麽辦?劍君被俘,說句不好聽的,一旦巫妖得到了華湛劍君的能力……


    殺道,無生劍意……巫妖可沒有華湛劍君的仁,他根本不會控製力量,隻會用來屠戮一切。


    到時候他們根本抵擋不住。


    希修沒有聖一宗主的慌亂,他知道慌也沒有用。


    慌能讓巫妖把華湛劍君送回來嗎?


    希修朝從剛才起就一直沉默的貪刑魔君看過去:“貪刑,你們的太子殿下哪兒去了?”


    貪刑魔君望向他,希修道:“現在要做好最壞的打算,一旦華湛劍君被剝皮取得能力,我們都無法對付,你們的太子殿下倒是有一戰之力,不,巫妖哪怕剝皮,也不會獲得她全部能力和修為,所以,太子一定會贏。”


    貪刑魔君的心理素質倒是和希修一樣強。


    他直接取下身上的法器,扔過去,希修接在手中。


    貪刑魔君道:“你來聯係太子殿下。”


    希修:……


    他微微停頓一瞬,又將這法器扔了回去:“你來。”


    貪刑魔君冷嗤一聲,他真是一點兒也不意外希修會推脫,真是笑話,華湛劍君和太子殿下是既定道侶的關係。


    現在希修讓他聯係太子殿下來對付劍君的皮,他是活膩了嗎?


    希修的能力和人品如果有一點兒正相關,估計都不會被白水希家驅逐。


    貪刑魔君絞盡腦汁想現在該怎麽辦?最好的方案當然是將希衡救回來,可是,怎麽救?


    他們連絕靈陣都沒法破,更別說,巫妖剝皮隻需要一瞬間即可。


    貪刑魔君想了許久,還是沒有解決辦法,那麽,他就不能再貽誤時機,必須盡快將此事稟報給太子殿下。


    貪刑魔君握住法器,還沒來得及出門聯係玉昭霽,就見法器閃爍。


    太子殿下先一步聯係他了!


    現在這裏還有閑雜人等,貪刑魔君想先回自己營帳內再接,但是,很快,法器上就顯現一行字:“貽誤軍機,斬。”


    太子殿下這是在催促他別耽擱時間。


    貪刑魔君的確不敢貽誤戰機,他顧不上聖一宗主和希修還在旁邊,立即接通那一邊的太子密令。


    接通的瞬間,貪刑魔君周身盔甲響動,他立即下跪:“殿下,臣無能。”


    山穀水域之中,玉昭霽麵色冷然坐在禦座之上,此刻他麵無表情,眼中無恨無喜無悲,和那日跟希衡說情話時比起來簡直判若二人。


    這位殿下對希衡和對別人,從來都是兩種態度。


    玉昭霽聽貪刑魔君的語氣就知道發生了什麽。


    哪怕早就有心理準備,玉昭霽眼中也在瞬間聚滿濃霧。


    因他的情緒,禦座上開滿混沌火蓮,玉昭霽如同坐在火海之中,這些焚天滅地的混沌火,卻不能傷他分毫。


    玉昭霽問:“她已被巫妖之王所擒?”


    這個她指代的是誰,不言而喻。


    貪刑魔君雖不知玉昭霽是怎麽知道的,但是,他自己知道這個噩耗,總比從他嘴裏說出來要好。


    貪刑魔君回答是,同時,將戰場上發生的事情盡數稟報。


    在提到希衡被烏月的血色鎖鏈穿破琵琶骨時,貪刑魔君以及希修、聖一宗主都感受到一股驚天的魔氣從法器中傳來。


    哪怕隔著法器,這魔氣也猶如實質,足可相見此時玉昭霽身上迸發的魔氣有多麽濃鬱。


    幸好他們此時沒在這位殿下身側,否則真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玉昭霽一把按向禦座,因他這一掌,堅硬的禦座也在此時布滿裂紋,玉昭霽起身,禦座也隨之四分五裂化為齏粉,連一點渣都沒留下。


    他撫上眉心:“好……這就是你所說的讓我放心。”


    身穿琵琶骨,叫讓他放心?


    她總是這樣,她似乎不把一般的傷口看作是傷口,可玉昭霽無法這麽狠心。


    玉昭霽也知道想要讓烏月放心,希衡不用苦肉計是不可能的,可是苦肉計有無數方式,她盡可以在和王楓對戰過程中假意受傷……


    可她偏偏選擇讓烏月親自動手,降低他的防備。


    玉昭霽閉上眼,他說過的,如果希衡真正涉險,他並不介意做一些魔道中事。


    現在,是他踐諾的時候。


    貪刑魔君本不敢觸盛怒之下的太子殿下黴頭,可剛才玉昭霽的話實在不得不讓貪刑魔君多想。


    貪刑魔君道:“殿下,您剛才所說的放心,難道此事是您和劍君商議過後的詐術?”


    按照這樣的思路去想,其實就很好理解了。


    巫妖的絕靈陣擋住了這麽多修士,如果華湛劍君想要正麵進入巫妖占領的城池,難如登天,對麵一定會傾盡所有來防禦。


    但如若她是作為被俘者進去的呢?


    可是,貪刑魔君還是不清楚,希衡怎麽掙脫絕靈陣?又怎麽保證她自己不被巫妖剝皮?


    玉昭霽並沒有回答貪刑魔君的疑問。


    這位殿下此刻心情實在不佳,讓他沒有心情再和臣下進行一些互動。


    貪刑魔君手中的法器隨之釋放出能濃鬱的魔氣,在短短瞬間之內,魔氣控製住貪刑魔君、希修以及聖一宗主。


    這些魔氣進入他們的身體便蟄伏下來,看樣子並沒有惡意。


    可一旦它有惡意,他們的身體會在瞬間被魔氣汙染、貫穿。


    貪刑魔君倒是極為淡定,希修和聖一宗主則驚疑不定,紛紛看向貪刑魔君。


    他們不敢直接問玉昭霽為什麽。


    玉昭霽在此時道:“稍安勿躁,孤並不會對你們做什麽,孤隻是確保你們不要說出此時孤在聯係你們。”


    他可不想因為他們的反應而被烏月看出來。


    玉昭霽碾碎指尖燃燒的混沌火,冷聲:“自今日起,落陽關戰場換帥,孤親自來會會那位巫妖之王。”


    他要踐行和希衡的計策,以及,也許會讓她不快的承諾了。


    華泉城。


    烏月一直不鬆開希衡,哪怕她身上已被血色鎖鏈穿入琵琶骨,他也不放下她。


    不知是不舍,還是沒有徹底放下戒心。


    巫妖七則從烏月眼中看到了異樣的情感,巫妖七臉色一變,晦暗提醒道:“巫王,這位華湛劍君剛才殺了我們的巫妖戰將,她太危險。”


    “她的皮的能力也……”


    烏月知道巫妖七的意思。


    巫妖七已經嚐過了人間情愛,他一眼就看出了烏月對希衡的感情,所以,他要讓烏月割舍情愛。


    現在殺了希衡,剝了她的皮,對巫妖來說才是最優解。


    畢竟,巫妖犧牲了這麽多,不就是為了對付她嗎?


    烏月看向巫妖七,身為巫妖之王,他對巫妖七的壓製能力是天生的。


    可巫妖七仍然沒有退縮,他道:“就像巫王您告訴我的那樣,您已經有了感情,我們巫妖一族也有優秀的女郎,您大可以移情,巫王,一切都為了我們的族人。”


    烏月確然不是一個昏君。


    他放下希衡,讓足足三十名巫妖高層押解希衡進入天牢。


    烏月呢喃:“多麽宏偉的陣仗,哪怕她修為被封,本王也一樣不敢對她掉以輕心。”


    巫妖七則說:“還請巫王給臣一個準信,何時剝去這位劍君的皮。”


    烏月沒有動,沒有說話,他好像陷入了某種兩難的思考。


    但其實也沒什麽兩難的,烏月愛希衡,可也同樣恨她。


    巫妖七再勸誡:“巫王!”


    烏月說:“你明知道,本王愛她。”


    巫妖七本想說可是她是敵人,而且他們好不容易才捉住她,巫妖十一也因她而死,她還放走了平江堰的囚徒,她還測量清楚後天噬靈樹的一切。


    她連身入絕靈陣都那麽強,這樣的人族劍君,哪怕什麽都沒有,都是一柄鋒銳的寶劍。


    如果這是人族一位普通女郎,巫王想要,那巫妖七什麽也不會說。


    要怪,就怪她自己太強了,而且總和巫妖作對。


    巫妖七的話沒來得及說出口,烏月就抬手:“本王愛她,而且無法移情,你不必再說,但本王的愛,不隻局限於愛她的皮囊,皮囊不過是好看一些的紙罷了,本王可以為了巫妖一族下令剝皮,但要她活著。”


    “然後,本王再給她披上由本王親手繪製的好看的皮。”


    烏月看向巫妖七,“這樣,你可滿意?本王心知巫妖有今日這一切,來之不易,本王絕不能負巫妖,巫妖一族,是本王肩上的責任,但她,也是本王心中之愛,今日剝皮,算作是華湛劍君對巫妖做的一切一筆勾銷,在此之後,本王寵愛她,立她為後,本王不希望再聽到任何反對之言。”


    烏月瘋了。


    巫妖七張大嘴,訥訥說不出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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