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空中月色黯淡,月亮周圍有層層暗雲,遮住了月光清輝。


    天空並不寧靜。


    紫金城兵禍就發生在今夜,巫妖早就進行了籌謀,他們暗中披上不同的皮囊,遊走在紫金城的屏障之城中,悄然打下一座座暗樁,布下一雙雙眼睛。


    所以,當它們真正露出猙獰神色之時,紫金城的三座屏障之城沒有一座有還手之力,在一夜之間全部陷落。


    空中飛著木鳶,木鳶頭部有發光的珠子,或藍或紅,穿梭在夜空之中。


    木鳶長唳,一聲聲緊促刺耳的聲音在空中響起。


    這些木鳶會飛到無數修士手上,此時,空中也有穿著法衣的巫妖在不停穿梭,想要把這些木鳶給打下來。


    木鳶的數量有許多,巫妖無法全部攔截,可是巫妖仍然專門派出部隊來做這個事。


    能打落一隻算一隻。


    烏月那句“師尊,弟子有一事相求”的話剛出口,就看見希衡抬眸看向喧鬧的夜空。


    烏月現在披著王楓的皮囊,比希衡要矮一個頭,他微微仰頭看著月色下的希衡,耳朵裏響徹著天空中的木鳶長唳的聲音。


    空中的巫妖忠誠執行烏月的命令,這些巫妖不是巫妖高層,它們的優勢在於多,哪怕全死了,烏月也不會心疼。


    此時,空中的巫妖一隻隻落在地上,似乎是地上的人魔妖看不下去這些巫妖逞凶,開始著手消滅它們。


    但是巫妖的數量實在太多了。


    而且,巫妖的周圍還有巫妖病原,一旦這些巫妖被擊落在城鎮上空,就會連帶著巫妖病原一起落下,感染整座城鎮。


    所以,地麵上那些出手的人魔妖根本不敢太動真格,投鼠忌器,生怕好心辦了壞事。


    空中響徹著木鳶的長唳和巫妖們放肆的怪笑。


    希衡一直看著那些巫妖,烏月見她如此安靜,不禁下意識屏住呼吸,生怕驚擾了她。


    烏月:“師尊,您是想打落這些巫妖嗎?可是它們身上都帶著巫妖病原,要是掉下來,就不好了。”


    卻見希衡手中凝出一張長弓和搭配的水色長箭。


    她挽弓搭箭,劍修的臂力不消多說,直接將這張長弓拉至滿月,然後,將水色長箭搭在弓弦之上。


    希衡對準其中一隻巫妖,瞬息之間完成預判、瞄準,然後咻的一下,水色長箭離弦而出,沒入那隻巫妖的身上,穿心而過。


    這一箭,直接射穿了十隻往上的巫妖,但是以希衡的力量,居然沒有直接讓這些巫妖化為齏粉,反而是把這串巫妖釘在木鳶之上。


    烏月不解。


    為何她不用劍,而要用箭?


    為何又隻射十隻巫妖?


    烏月不太明白,但緊接著,其餘巫妖又補了上來,再度把天空擋得完完全全,連月亮和群星都被遮掩住。


    希衡再度射出幾箭,同樣每次隻是射了十隻巫妖,也同樣很快就被巫妖群趕上來,不痛不癢一般。


    烏月忍不住道:“師尊,算了,它們的數量太多了,而且看樣子這些巫妖隻是要去打落在天空之中飛行的木鳶,木鳶的數量很多,它們沒法全部攔截。”


    “我想,三族聯盟已經做出了應對之策,師尊您看,空中的木鳶越來越多,說明玲瓏宗的修士也在不停趕製木鳶,巫妖攔不下來的,師尊不必浪費您的靈力。”


    烏月在一旁喋喋不休。


    要是王楓在這裏,就會知道,烏月大概已經瘋了。


    他很想取代玉昭霽在希衡身邊的地位,因此,烏月想要見縫插針地關心希衡,不管這種關心是不是她所需要的。


    他瘋了,他要的隻是夫君的地位和另外的掌控力而已。


    希衡隻道:“是嗎?”


    緊接著,希衡不慌不忙,連瞄準都不用,手腕用力,射出最後一箭!


    最後這一箭射出,水色光華照亮天空,精準又清晰地照映出天空中巫妖的猙獰嘴臉和地上巍峨龐大的高山,以及相應的綠樹翠竹,風吹樹動。


    這一箭,沒入巫妖群中。


    聽得清脆的哢嚓一聲,所有巫妖還沉浸在飛行的動作中,連痛苦都沒感應到,就被這一箭光華射得全部消弭。


    巫妖、以及巫妖病原,一個都沒有落下,全部死在這一箭之下。


    和巫妖、巫妖病原並排飛行的木鳶卻沒有事,被箭風影響得一蕩之後,就恢複正常飛行。


    烏月的瞳孔微不可見地一縮。


    他的手緊緊用力攥緊,知道希衡為什麽要用箭,而不用天湛劍了。


    巫妖、巫妖病原以及木鳶的最大區別是什麽?


    前兩者是活物,後者是死物。


    而活物中都有水分。


    她起初射的那幾支箭,隻是要射死幾隻巫妖,然後標記它們身上的水分而已,當那些濺射出去的水分落入其餘巫妖和巫妖病原之上時,希衡的箭就鎖定這些水分。


    她是神水靈根修士,除開劍道之外,水法也出神入化。


    她可以製造水,也可以逆向消滅水。


    所以,當最後一支箭射出之時,整個天空的巫妖和巫妖病原都隨之化為烏有,他們直接消失得幹幹淨淨,連落都沒落下來,又怎麽會感染其餘城池呢?


    烏月心中駭然。


    他對希衡的無生劍意也有了更多了解,所謂無生劍意,對希衡來說,並不一定隻有靠劍才能實現。


    隻要她想,她可以用弓箭、用長刀,甚至用水袖、用一朵花、一片樹葉都可以達到她想要的任何效果。


    這片天空中的巫妖和巫妖病原被希衡盡數清除後,一瞬間,露出被重重巫妖遮擋住的戰馬和戰馬上拉著的軍資用品。


    這些軍資用品都被巫妖的病原感染過,根本不能被人魔妖使用。


    希衡幹脆利落也毀了它。


    在這些軍資用品化為齏粉時,希衡看向烏月:“看見了嗎?瞞天過海而已。”


    烏月特意運的軍資用品被希衡輕描淡寫毀去,他的心滴血之時,還一點都不能表露出來。


    烏月險些扭曲,他擠出一個笑:“師尊真是慧眼如炬。”


    烏月拍拍手,仿佛很高興地誇讚希衡:“師尊一眼就看出了這些巫妖表麵上聚成一團,是在擊落這些木鳶,實則它們的身軀掩映著的則是送去紫金城的軍資用品,要是三族聯盟真的隻知增加木鳶,忽視這些巫妖,那就被它們得逞了。”


    希衡微彎唇角,不知是不是看烏月明明心髒滴血還要強顏歡笑,心中覺得好笑。


    希衡手中的弓箭隨之化為一道華光,消失在她手中。


    她現在有了閑暇,才問烏月:“對了,剛才你說有一事相求?”


    “什麽事?”她問。


    烏月看著她,眨了眨眼睛,仿佛隻是一個調皮徒弟在撒嬌那般:“師尊,您隻給了我一把幻化的長劍,我現在又用不了青虹劍,可是弟子跟著師尊,馬上就要去落陽關,戰場上刀劍無眼,弟子想要有一柄能夠護身的寶劍。”


    在希衡開口說話前,烏月又語速飛快道:“師尊,您難道這次又不讓弟子上戰場嗎?雖然弟子現在沒有修為,在您看來很弱,可是弟子不可能一輩子在您的護佑之下。”


    “戰場上最是磨練人,弟子也深恨巫妖,弟子想上戰場殺敵,哪怕隻是一些不重要的戰場也好。”


    希衡頷首:“你說得沒錯,所以,你想要什麽?隻要為師有,你挑便是。”


    烏月心中有一瞬間扭曲。


    他妒忌,而且越來越壓不住心中的妒忌和醋意。


    就像現在,希衡隻是說了一句“你想要什麽” 烏月就開始妒恨她對王楓這麽好、這麽縱容,堪稱予取予求。


    烏月發現希衡實在是外冷內熱的典型。


    她和玉昭霽定情時也是這樣,對玉昭霽的態度滿是縱容,對王楓更是如此。


    可烏月並不想希衡對別人如此縱容,烏月真不知道玉昭霽是怎麽忍的,他一個魔,居然能大度到這麽匪夷所思的地步?


    烏月在想玉昭霽難道從來不吃醋嗎?


    如果早早和華湛劍君定情的是他,他一定會讓她眼裏隻有他一個,別的什麽都不要有。


    烏月強顏歡笑幾下,然後道:“師尊,弟子要什麽您就給什麽,您就不怕把弟子給慣壞了嗎?”


    希衡平靜聽著烏月有些奇怪的話。


    和烏月、玉昭霽、王楓的精神狀態比起來,希衡的精神狀態堪稱過於平穩。


    她見的妖魔鬼怪太多,性格冷淡沉靜,實在無法理解為什麽送明麵上的弟子一個法寶,就能讓這位巫妖之王覺得會慣壞弟子。


    希衡現在並不拆穿烏月的身份,她平靜回答:“給你法寶,不叫慣壞你,是希望你出去能有法寶所依,能有命回來。如若為師見你自大而不糾正,見你恃強淩弱而不撥亂反正,或者明知你缺衣少食還一味叫你去鑽研,走上邪門歪道,這才是慣壞。”


    她說:“所以,你想要什麽法寶?”


    烏月聽完這話,心中流淌過奇異的感覺。


    他仰頭,專注看著希衡,恨不得一眼萬年。


    如果時間可以就此停駐,烏月想,就停在這一刻也不錯。


    但不到片刻,烏月的心就激靈一下,異常清醒,他必須得向前走,向前走,他能得到更多。


    烏月道:“我想要除了天湛劍之外,跟隨師尊最久的寶劍,或者師尊最貼身的法寶。”


    希衡望著他,眉尖漸漸微蹙,如春湖微皺,泛起一池漣漪。


    烏月勾起唇,他在試探希衡。


    其實今夜,烏月一直沒有停止懷疑希衡是那個巫妖侍女的事。


    他可以大膽試探,一次又一次,有真正的王楓在他手中,烏月甚至不怕自己試探得過火而被擊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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